這一天,溫書見識到了一對最奇葩的主僕。「阿成」和「少爺」這樣的對話一直延續了一個時辰後,那位嚷嚷著要收拾書架的少爺終於想起來還有她這樣一位客人。
或許是覺得這位小少爺很有趣,溫書對其展現出了極大的耐心。隱隱猜到了這個小少爺存心晾著她,也不動氣,反而比什麼時候都悠哉游哉。
「聽阿成說你要跟我合作?」那個小少爺睜著一雙透徹而有神的眼睛看著她道。
「正確說來,應該是你是否願意和我合作。」
「這兩者有何區別?」
「這區別可大了。」溫書笑看向他,「我要跟你合作,選擇權在你;而你要跟我合作,選擇權在我。」
「如果我要不答應,你該怎麼辦?」小少爺又問。
「你會嗎?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對你都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提議。你當然也可以選擇放棄經營百草藥鋪,由我接手,於我再好不過。只是,如果你真的這麼甘願放棄經營幾十年的百草藥鋪,也不用等到今天了。我的到來,正好給了你一個契機。我想你一定很明白這一點,你方才那般做不是正想看看我的誠意嗎?」
小少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原來他所謂的「無理取鬧」用意居然是這個,連阿成都沒看明白,卻被溫書一語道出。
「好,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稚氣和跳脫盡退,轉而換上了一股同齡人少有的精明和睿智。
「請說。」
「既然我放棄百草藥鋪於你再好不過,你又為何主動提出要與我合作呢?」
「你這個問題可算是問到點子上了。」溫書頷首,她方才故意這麼說,就是篤定這個小少爺要這麼問。問出這個問題,總算是要進入正題了。
「我有醫術,你有地盤和人脈,所有的一切都是現成的。而我平日還有許多其他的事,沒有過多的心思打理一間藥鋪。這個時候,我就要找一個拍檔,一起來完成我要做的事。」
「你口中的拍檔是指我?」
「現在還說不定。因為你還沒有答應合作不是嗎?」溫書笑。她倒是想來著,可看這小少爺的意思,似乎還有不少的顧慮呢。不過這也正常,沒有人會隨隨便便相信一個陌生人的,更沒有人會輕易地將自己的家當交予一個陌生人手中。除非那個人是傻子,而這位小少爺不僅不是一個傻子,還是一個聰明人。
「你想要做的是什麼事?」望著她認真的眉眼,小少爺禁不住問。
「我想要開一間屬於自己的藥鋪,在將來還會有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第一百家。我想要我的藥鋪開遍大楊的每一個角落,讓每一個生病的人都有藥可醫,有病能治。」
沒錯,這就是溫書在古代的夢想。在彷徨這麼長時間之後,她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目標。也找到了自己以後所要投身的使命。
在這個等級森嚴和男尊女卑的時代裡,她若是完全不依靠別人過活,就得擁有自己的事業和家業。
她想要一展所長,為她在意的那些人謀一個錦繡的前程,為她們提供最堅實的後盾。
只有自己的力量足夠強大,她才能在這個時空裡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這一點,溫書從很久以前便意識到了。尤其看到她娘先前在郡公府那段委曲求全的日子。更是讓她明白這樣的事實有多麼的殘酷。
但這個目標,在別人聽來卻是極其不可思議,甚至在他們聽來是滑稽的。
趙掌櫃嘴巴張得能吞下一個雞蛋,驚愕地看著溫書,彷彿她剛才說了什麼難以置信的話。而李承嗣,眼裡也有著驚詫。只是反應沒有趙掌櫃那麼大。
「你憑什麼這麼自信?」這話問得好不客氣,但細心的溫書還是能夠聽清他語氣裡隱含的激動。
她想,她的這個目標已經打動他了。這個小少爺,誰說他只是百無一用的書獃子來著?他分明就很有魄力,也很有野心。
「就憑我這身醫術。」溫書雙手背到身後。側過身,看著東方徐徐升起的那輪朝氣蓬勃而又明媚的朝陽,神色中有著自傲和難得一見的霸氣。「這個,我想趙掌櫃比你更清楚。」
趙掌櫃忙點頭稱是,溫書三天前在百草藥鋪那一幕,他至今可是記憶猶新。不出半日,整個臨陽城可都是知道百草藥鋪來了個女神醫,雖說她後來走了,還是有不少人慕名而來,詢問神醫的來歷,希望能一睹神醫的風采。
趙掌櫃也因為此事應付得捉襟見肘,眼看著百草藥鋪這兩天客人一下子多了起來,高興勁還沒過,得知神醫不在,許多病人又都失望而回。這種心情,還真是微妙啊~
還別說,憑溫姑娘這身醫術,走到哪兒都不愁沒有病人看病。要不了多久,她的名頭就會傳開,到時候有的是人請她回去坐鎮,她未必就看得上他們這座小廟了。趙掌櫃很清楚這事,所以看到自家小少爺那絲毫不著緊的態度,急得團團轉。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了,要知道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那個店了。
李承嗣仰頭哈哈笑了,笑得快意之極,「我只問你,想怎麼合作?」
溫書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也放聲而笑,「好,夠爽快!」
春兒望著對面那倆只笑得正歡的人,眨眨眼,再眨眨眼,誰能告訴她方才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前一刻還在試探著小姐有沒有誠意,下一刻就這麼快的答應合作了?這是不是太快了點兒~
「阿成,去把酒窖的那兩壇上好的女兒紅搬過來,少爺我今日要和溫姐姐痛飲三百杯!」
「少爺,人家溫姑娘說不定不喝酒——」趙掌櫃正自為難,這個少爺啊,也不看看對方是個弱不禁風的姑娘,哪裡是能痛飲三百杯的樣子?
「阿成,虧你跟了爺這麼多年,連爺一半的眼力勁都沒傳到。」
「……」
「你沒看見一提到酒,我們的溫姐姐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嗎?」
「……」
「還不快去!」
「是,少爺。」趙掌櫃驚疑不定地摸著頭走了出去,雖說還有疑問,還是按照他們少爺的吩咐到地窖去提酒去了。
「李少爺好眼力,呵呵!」
「哪……哪裡。」李承嗣後知後覺,下意識地一退,他怎麼覺得溫姐姐的眼神好危險。
他哪隻眼睛看見自己口水快流出來了,對一個淑女說這樣的話可真是失禮。不過,看在那兩壇上好的女兒紅的份上,她便原諒他好了。
「小姐,你不能喝酒~」春兒上前,偷偷拉了拉小姐的袖子。小姐怎麼可以隨便跟個男人在外面喝酒呢,這要是喝醉了,對方起了什麼歹心可怎麼辦?
雖然,雖然對面那個小少爺頂多還算是個孩子,算不得男人。
如果李承嗣要是知道春兒這丫頭此時在想些什麼,一定會不依不撓,給這小丫頭好看。要知道,這小少爺最討厭的,便是別人說他是個小孩子了。
「放心啦,春兒,不知道你家小姐我是千杯不醉麼。」說白了,溫書就是一隻醉貓,雖算不上無酒不歡的地步,但好酒她可是向來都不嫌多的。
她那老爹,小時候更是經常讓她泡藥酒。那些藥酒,可是一個賽一個的辣,一個賽一個的猛,絲毫不比最烈的沙漠燒刀子遜色。可以說她是在酒罈子里長大的一點都不為過。
酒很快便拿上來了,兩大壇,看那半環抱的大酒壇,溫書人就樂起來了。趙掌櫃給兩人分別滿上,溫書狠狠嗅了一下酒香,李承嗣在旁邊飛快補了一句,「三十年的女兒紅,特地留著招待貴客的,來嘗嘗。」
溫書顯得很高興,直呼你小子夠義氣,下次有這等好酒莫忘了等姐姐一起來分享之類。
還別說,這李承嗣與其他小子還真有些不同。別的小子,哪怕真的是個小子,也不允許別人將他看成小子。對於那些年長他一兩歲的姑娘,更是不允許別人稱呼他為小弟弟。
而他,對溫書,直接便以溫姐姐相稱,將自己這個弟弟就這般落實了。以姐弟相稱,關係一下子便親近了不少,而溫書也不得不因這個稱呼,而對他多一分親近。
畢竟這樣一個可愛的小子,是怎麼都讓人討厭不起來的。
有時候,還真得相信人與人之間有投緣這回事。有些人,哪怕你只見了一次,就感覺對方深得信賴。而有些人,哪怕日日出現在你面前,你卻覺得他/她高深莫測、真假難辨,永遠對他/她都要留一手。
兩人酒興正酣,聊的也越來越多。這小子說要與溫姐姐交心,便向她說了不少家中的情況。
溫書不聽不知道,一聽嚇一跳,這小子來頭還真大得很。
百草藥鋪這麼多年艱難經營,早已入不敷出,能夠支持這麼多年,完全是他背後有強大的金家支持!
而金家的家主金謙金老爺子,正是這小子的大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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