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
平明尋白羽,沒在石棱中。
西郊有一塊山地,是官家專門用來狩獵之地。飛禽走獸,野物奇珍,是動物們的樂園,也是官家聚集狩獵之所。
在西郊一腳,有一棟莊園,乃永親王名下,也是他們一行人落腳之地。這棟莊園平時並沒有什麼人居住,但定時會派人前來清理,這次他們來之前,已經有人前來收拾,等著伺候這幫主子們了。
溫書直到進了這座莊園才知道,他們並沒打算玩一天就回去,按照以往的慣例,每次前來這裡,至少要玩上三天。
溫柔興緻勃勃地帶溫書前往她們彼此的房間,看她的樣子,心情不錯,唯有溫書,臉上笑著,心中則叫苦不迭。
如果知道還要在這裡呆上三天,她說什麼都不會過來。且不說她壓根就不喜歡和一群不熟的人玩什麼狩獵的遊戲,就是阿嗣那邊,要知道她接連三天都不去報道,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溫書現在想的問題是,娘知不知道這件事。想來是知道的,怕她不願來,才故意漏去不說。娘啊娘,你可真不夠意思~
「舒兒,這就是你的房間了,還喜歡嗎?」
「……喜歡。」
「怎麼了,無精打採的樣子?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先休息。等會兒吃飯的時候,我再來叫你。」溫柔揉揉她耷拉的腦袋,笑道。
「大姐——」
「嗯?怎麼了。」瞧溫書這小樣,溫柔不由笑眯了眼。她以前怎麼沒發現,她這位妹妹還有這麼可愛的一面。
「大姐,我們必須在這呆上三天才能回去嗎?」
「暫時還不一定,可能會更久,這些得看王爺的意思。以前我們過來的時候,長的話六七天也是有的。」
「什麼?!」六七天?還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溫書不由嘟囔。這些千金少爺們又不是吃飽撐著沒事幹,在外面呆這麼久幹嘛啊?古人不都是說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麽,這麼多男的女的呆在一個莊園里,就不知道忌諱忌諱?
雖然溫書也知道。古代經常有這種大型的團體活動,尤其是皇家,經常來個什麼南巡秋狩什麼的,但輪到她身上,還真是對這些東西產生不了什麼興趣。
最關鍵的是,她很忙的說,真要在這呆個六七天該怎麼辦啊!下次只怕她還沒到百草藥鋪,阿嗣和趙掌柜就將她給轟出來了。這麼不負責任的事,她怎麼能做呢?事先可是連個招呼都沒有打。
「舒兒是有事要忙嗎?這兒還是很好玩的,舒兒不妨耐下性子。幾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到時候,舒兒恐怕還會遺憾時間過得太快呢。」
這根本不可能,溫書很想這麼說。但看溫柔這麼高興,她也不想潑人家冷水。
從他們出發以來,溫柔的心情一直處於高昂狀態。很少看到她這麼高興,就連溫書都不忍說什麼掃興的話了。
「白玉化瘀膏,舒兒用了嗎?」
「嗯,用了,二哥的藥效果很好。」傷葯溫書有許多,白玉化瘀膏雖然藥效很不錯,但對於溫書這個醫藥寶庫來說。比白玉化瘀膏藥效還要精妙的有許多。只是她這裡葯再多,也比不上溫庭的這份關懷之意。
從今日的事來看,溫書發覺,自己以前對她這位二哥了解得還是太少了。她並不似她以為的那般冷漠,譬如對她、對大姐,他還是關心的。
如果不是他危急關頭甩出那條白練。這一刻她恐怕已經死了。
只是沒有想到,她這位二哥,不但琴技高超,連武功都這般非凡。永親王是整個大楊王朝眾所皆知的高手,溫庭的身手。居然絲毫不亞於他。這一點,想必每一個人都很吃驚。
溫書甚至覺得,溫庭先前在有意無意地隱藏這一點。事情緊急,他為了救人,這才暴露了自己的身手。就憑這一點,溫書都有些覺得過意不去。雖然她暫時還想不通,溫庭為何要隱藏這一點。
「舒兒真幸運,二哥對你很好呢。」似是感嘆,又似是嘆息,溫柔說完,才意識到溫書就在自己的身旁,她這毫無銜接的兩句話聽得讓人莫名。
「一開始,我還以為舒兒跟二哥有些看不對頭呢,沒有想到……果然,一家人畢竟是一家人,舒兒說是嗎?」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溫柔還是有些想不通。在這個家裡,沒有人比她更了解溫庭。
溫庭是一個多麼淡漠,甚至可以用冷血形容的人。若是他不想救那個人,哪怕對方是他的親妹妹,他也不會給予半點擔憂和援手。今日為了舒兒,奮不顧身到那個地步,還真是有些讓溫柔意想不到。
一方面,她很高興,舒兒得救了,她也親眼得見自己的二哥並不似她想見的那般冷血。另一方面,有些許的失落,倒不是失落其他,僅僅只是因為溫庭善待的人不是她。
這是秘密,郡公府的秘密。這個秘密她從不肯袒露人群,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所以沒有人能夠明白她的心情,就算是失落和神傷,也只有偷偷放在心底。
溫書愣愣地點頭,心底倒是有些明白溫柔的意思。二哥救她,是因為她是他名義上的三妹,還是因為那晚她曾和他聊過天?
溫書記得,自己那晚並沒有特地和溫庭說什麼,但確實,自那晚之後,向來不對她假以辭色的二哥,對她突然之間好了不少。雖然面上看得不夠深切,溫書還是能夠敏感地感覺到這其中的不同。
「大姐,很在意二哥呢?」鬼使神差的,溫書就問出了這句話。
纖柔如溫柔,無論何時都冷靜自持,保持著大家閨秀完滿的教養。也只有在二哥的面前,哪怕只是提到溫庭的名字,也能夠察覺到溫柔瞬間眼底綻放的亮光。
溫書並不知道太多溫柔和溫庭的事,她只知道,在溫柔的心中,溫庭佔據著重要的地位。有的時候,她甚至忍不住將之想歪,但很快的,便被自己笑著否定了。這種禁忌狗血的亂碼,她還是別亂往他們兩人頭上加了,這又不是演電視劇,上演兄妹生死戀。
當然,他是我們的二哥,是一家人。溫柔原本會這樣回答,卻不知為何,終將沒有把這個答案說出口。
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嘲諷,說是一家人,到底有多少親情還未可知呢?就在不久前,二妹卻要三妹死。大戶人家的親情,尤其像他們存在各種利益糾葛的姐妹兄弟,有幾分真情幾分假意,自己都未必清楚。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騙舒兒,也不想簡單的用這句話來形容她對二哥的感情。她對二哥的感情,可不是二妹對三妹的那般,二妹那人的感情簡直就不配與她的相提並論。溫柔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狂妄,這種狂妄,只展現在她對溫庭的事上。
「是,大姐很在意二哥,很在意。」
「……」
「在大姐的心中,二哥和舒兒都是很重要的人呢。」溫書聽見溫柔如是道。
「為什麼……有我?」溫書有些受寵若驚,等到問出這句話又覺得有些奇怪,還有幾分失當。
不過也難怪溫書會這麼想,溫舒與這個家的關係很糟糕,他的兄弟姐妹,大多不喜歡她。縱使溫柔為人包容,不像溫媛那般記恨於她,也談不上喜歡。這一點,她從剛來的時候就知道了。
而自她來后,雖然再也沒有故意做出不討喜的事,卻也沒與他們過多親近。溫書可不認為自己有那麼大的魅力,能夠讓他們短短時間就這樣喜歡上自己,進而將自己認定為重要的人。
難道說,她來這兒后,不僅有了個醫藥空間,還開了個巨大的外掛?可這不對啊,要真是有這麼逆天的外掛,溫媛那死小孩幹嘛越加恨自己入骨,還差點被她把自己的小命給玩掉。
這究竟是為了什麼?是個什麼道理來著。
「因為大姐知道,舒兒是個很善良的人~」善良,現今社會被許多人嗤之以鼻、外加扣上傻帽名頭的詞,卻是最讓人心動最能喚起人內心柔軟處的一個絕妙辭彙。
或許只有你處在困境中,想得到一個人幫助和原諒的時候,才知道善良一詞的可貴。
「善良……」
「對啊,就像剛才為清雪求情,大姐就做不到呢。」
「大姐不會以為那很傻麽?」她看得出來,一行中有很多人都不贊同她的做法。
「這世上聰明人太多了,偶爾出現幾個傻瓜,倒也不錯。」溫柔笑著捏捏她的臉,眼裡有著寵溺。
尤其是出身他們這樣的家庭,明爭暗鬥,姐妹相殘,善良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就連她自己,也早已不復以往的純凈。
「更何況,舒兒是那種別人不認同就放棄自己想法的人嗎?」當然不是,溫書貴在堅定,只要是她認準的事,哪怕反對的人再多,她也會一如既往地走下去。「既如此,又何必在乎別人怎麼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