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泥人征服宇宙 第八章 潔淨生於汙穢，光明來自昏暗

“你開辟這片區域的面積似乎超過了那台計算機的需要。”2在背後高聲提醒著，試圖蓋過噴槍發出激光的聲音，“這裡看上去能放得下3台計算機和它們的供能系統。”

“哦…嘿。”1這時才注意到身後，他停下手中的噴槍轉過身來，“我知道，我知道，但我想起營地裡還沒有你的床位，加上之後我們可以在這裡放些別的設備或是裝飾，讓這裡看上去更舒適。”

“唔，也許你是對的。”

“你剛才說的發電機和電池你都完成了嗎?”

“是的，礦脈中金屬純度很高，建造它們並不是什麽難事。”2看著眼前開辟出的空地，“只是我們有一個新問題。”

“怎麽?你覺得這片區域不合適嗎?還是那邊向下的洞口不安全?”1將噴槍重新掛在腰間，雙腿跨立著等待2的答覆，“那裡其實很結實，下面應該只有一灘水。”

“不，這些都很好。”2將剛才翻看過的《科學技術實用手冊》拿來展示其中的一頁，“你看，這裡說人力發電機需要一位軟泥人在供能履帶上全力奔跑以提供電力。”

“哈，是的，奔跑，說得很明白嘛，難怪叫人力發電機呢。”1湊近手冊瞄了一眼笑著回應，“所以，問題在哪裡?你是天才唉，總不會看不懂吧。”

“你沒意識到問題嗎，1。”2合起手冊夾在自己腋下，“如果需要一個人在上面奔跑，另一個人操作計算機…”

“我，我去奔跑。”還沒等2繼續說下去，1就帶著期待的微笑舉手打斷他，“你知道的，計算機我一定不如你擅長。”

“不管誰來奔跑，誰操作計算機。”2對被打斷並沒有表現出不悅，“那營地裡其他事務就沒人照料了。”

1抬頭看向天花板思考著，嘴中念念有詞。

“對啊，一個跑，一個操作，可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1皺著眉頭嘀咕著，“可這裡似乎也沒有別的事情需要我們照看的唉。”

“當然不是。”2拉著1走回到貨運箱的位置，在這裡可以借著光亮看到營地所有被開辟出的區域，“這裡大部分地面都沒有硬化處理，這會延緩我們的行走速度，還會產生安全問題，這需要有專人在近期集中處理。”

“呃…那些泥巴確實讓人無法下腳。”

“還有就是生活設施。”2輕輕踢了一腳貨運箱，“這家夥還能亮多久我們不得而知，如果我們沒能在它熄滅前搭建起我們自己的照明系統，那在這個地底世界我們將舉步維艱，而且現在還沒有我的床。”

“嗯…這倒是提醒了我。”1側頭看了眼貨運箱。

“還有經我們提純後的這些材料，最好也把他們分類存放。”2指著散落在地上的岩石塊和金屬塊，“如果我們隻專注於那台計算機，其他事務就無暇顧及了。”

“那有解決辦法嗎?只要你開口，我立馬照你說的做。”

“我剛才查看了噴槍中的初始圖樣集還有手冊。”2拍了拍腋下的手冊，“現在噴槍中能造出來的東西足夠維持我們現階段的生存了，計算機只能暫時擱置了。”

“好啊。”1立馬爽快答應，“那就按你說的做，先給你做一張床，然後再把那個什麽照明系統搭建起來。呃…照明系統，那些發亮的燈泡…也是需要電的，對吧?”

“是的。”

“那也需要我們其中一個人在上面不停地奔跑，對吧?”1試探著問到，架起雙手來回擺動做奔跑的樣子。

“只需要隔一段時間跑一跑就行。”2立刻解釋，“我們可以用電線把發電機還有照明系統串聯起來，然後在其中多接入幾個儲能電池，只要我們讓發電機運轉一段時間就能把充滿這些電池，燈泡的耗電量比計算機小得多，電池足夠它們運行好一會了。”

“所以，我們就這樣發現了解決問題的辦法?”1的臉上依舊是興奮和期待，“還會有什麽難倒我們?”

“唔…”

“嘿，你怎麽現在看上去有點難過?”1注意到2此時臉上的不悅，“我們剛才明明解決了一個重大問題，在你的規劃下，這不值得慶祝嗎?”

“這和我剛才預想的不一致。”2扭過臉去，試圖隱藏自己的表情，“而這只是我轉化後做的第一個設想。”

“這有什麽?”1一臉的無所謂，“剛才我還差點把營地淹了呢！”

2還是站在原地默不作聲。

“嘿，我們是軟泥人，軟泥人是解決問題的希望，我們縱橫宇宙，這些小事沒什麽大不了的。既然有了方法，我們就繼續乾吧。”1指向一旁的培養皿，“至於其他問題，等我們有了新夥伴就可以一同解決了。”

“你是對的。”2也扭頭看了一眼培養皿。

“那我們就開乾吧。”1抄起噴槍，“就先從做你的床開始。”

“呃…等等。”2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聲音都弱了三分。

“怎麽，我剛才的建議不對嗎?”

“呃…我是想問，那個便盆。”2捂著自己的肚子，“怎麽用?”

“哈，這營養棒發揮作用比時鍾都準時。”1半蹲著看向那便盆，“很簡單，蹲上去，然後等著‘出貨’結束就好，下面松軟的沙土會接住你的…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吧?”

“哦…聽上去比手冊說的要簡單。”2將手冊放回貨運箱，邁步向便盆走去。

“快去吧，沒人會好奇你‘出貨’流程，我這就去做你的床。”

此時在β-20020104星上的一間密室內，兩人正在小聲交談。

“您剛才出了會場說的5要遭殃的事，我還是有些不明白。”一人低著頭湊近另一人的耳邊，“他可是宇航員工會會長。”

“53，你對我們現在這位總官不了解。他能當上總官和公司的首席可不是單靠勤勞聰明的。”

“他還能報復5嗎?”53一臉的不可置信，“他比5轉化的更晚，念及這個也該有所顧忌吧。”

“那又怎麽了?我還是6呢，不也在會上一句話也不敢說嗎?”

“那不是您一直給我們說，信號工會絕不主動挑頭嗎?”

“不光我們，醫師工會、精煉工會還有其他幾個工會都不主動參與總官的競選。”6在53的耳邊湊得更近了，“這都是我們之間心照不宣的事。”

“可每個工會、每個職業對於我們軟泥人來說都是不可或缺的。”53繼續追問到，“為什麽越來越多的工會都選擇主動避開這些事務?”

“53，你沒發現一個問題嗎?”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5作為宇航員工會會長是我們現在所有活著的軟泥人裡最年長的了。”6的聲音繼續壓低，雙手攥成了拳頭，“可是，更前面那4個人呢?”

“啊?不是說他們…”53抬頭喘了一口氣，“不是說他們當時因為一場地質災難去世了嗎?”

“那是事後的記錄。”6盯著53的眼睛，“他們都因為不同的原因喪了命，我們幾個當時都是親歷者，其中就有7。”

“所以到底是為了什麽?”53也緊緊看向6。

6的眼神逐漸失焦，他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中，他對著53娓娓道來:“7當時是我們這一批裡最聰明的軟泥人，當時威勢科技還沒有成立，我們在這個星球的建設還很簡陋，只在地表有幾處簡單的生活設施，你現在所見的各種規章制度和圖書資料當時都不存在，我們都是依靠徒手開始一點一點積累經驗的。但7和我們都不一樣，他一轉化為人形後就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我們需要琢磨很久的經驗他往往一瞬間就能領悟並應用到其他場景裡。當時的3非常欣賞7，他認為7的聰明才智能帶領我們快速擺脫依靠手工的生產方式，好讓我們能養活更多軟泥人，因為當時單單依靠地表的資源讓我們10來個軟泥人存活就已經比較困難了。”

“可現在光我們信號工會就足有上千人之多。”53感歎著其中變化之大。

“7當時用我們難以理解的方式製造出了第一把噴槍，雖然功能遠不如現在礦工手裡用的那樣全面，但對我們當時的我們來說，是一件劃時代的創造。”6伸出自己的一隻手擺成槍的形狀，“從那開始，我們對這裡的改造和對資源的利用效率就是之前的十幾倍甚至數十倍。”

“後來呢?”

“後來3就提議，為了能讓7最大限度發揮他的聰明才智，允許他單獨成立一個組織，把我們種群裡最聰明的一批人集合在一起，專注開發先進科技。相應地，他們在調配各種資源上有相對優先的權利。”

“可1234他們四人後來的命運和這個有什麽關系?”

“最開始7成立的這個組織還很單純，從一處二層小樓開始，他和他招募來的工作人員吃住工作都在那裡，7本人也專注於科技開發，所有的精力都撲在了工作上，連這個組織最開始的名字都是3幫他起的——為是科技。”

“為是?有趣的名字。”

“有所作為，實事求是的意思。”6的嘴角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但後來，隨著他們的科技成果越來越多，對各類資源的需求也越來越大，這引發了其他很多人的不滿，因為當時我們種群的人數已經不少了，各項事業也都發展的很快，大家對於資源的需求都在逐漸上升，如果我沒記錯的花，你當時也已經跟隨我學習了。”

“可我從來沒聽過這些故事，只是記得您當時帶領我們成立了信息工會。”

“是的，為了平衡種群內不同集體的需要，1、2、4作為當時最有威望的幾人先是提議我們按照各自所在的職業成立工會，一是為了在各自領域能更專心鑽研技術，二是便於各個工會相互製衡，不至於一家獨大。”

“沒有3?”

“3和7一樣，癡迷於科技發展，但又沒有7那樣冠絕常人的智商，但他和我們這些人相處的關系很好，我們都很喜歡和他相處。7在研究中創出的禍，3都會出面靠著他的身份一一化解，他想讓7盡快研究出星際傳送和超高速運載技術，幫助我們軟泥人盡快擺脫對這顆星球的依賴，所以並不很讚同大家製約當時的為是科技。”

“可到了現在，我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還是生活在這裡，據說在其他星球的適應性實驗也都難以持久。”53一臉質疑，“都過去了這麽久，足有上萬個周期日了吧，難道一直沒有突破嗎?”

“當時的星際傳送和超高速運載技術是一同進行的，由7帶領一組人員攻關星際傳送技術，7最看重的學生帶隊研究超高速運載技術。結果自然是星際傳送先有了進展。”

“就是公司裡他們嚴格管控的那套傳送秘鑰——信標系統吧。”

“沒錯。”6繼續說到，“但這項技術剛剛出現需要實驗來驗證可靠性。當時沒有人相信這項新技術，可實驗必須要進行，否則就沒辦法推廣。”

“從現在來看，當時的實驗成功了?”

“是的。見大家都不敢參與這項實驗，即便是跟著自己公關的科研人員都望而卻步。為了盡快推進進度，7自告奮勇提出他自己來執行第一次實驗。”

“他?他現在這個樣子可看著不像能做出那樣決定的人。”

“當時大家對他的這一決定沒有提出異議，除了一個人。”

“一定是3。”

“是的，他說7和他的為是科技是軟泥人未來的希望，不能這樣魯莽行事，於是3說服了7，由他來執行這次實驗。當時的設想是，將3傳送到距離我們最近的一顆行星上，然後用運載火箭把他運回來，如果可行，那這套傳送技術加上越來越先進的星際運載火箭，我們軟泥人的生存范圍會越來越大。”

“後來呢。”

“就像現在一樣，傳送技術很成功。3從目標星球傳回了穩定的生命信號，我們這裡立即安排了火箭去接他回來。”

“我記得那次火箭發射，可是當時不是說是遠程觀測實驗嗎?”

“是的，那次實驗因為關系重大，很多細節都對外界隱瞞了，只有我們幾個公會會長和幾個高級科研人員知曉內情，當時這兩次實驗的信號線系統都是我親自去鋪設的。”

“真是讓人好奇，您快繼續說。”

“你知道的，他們這些搞科學研究的，似乎腦袋裡只有科學，而且都近乎偏執的想要獲得成功。當時負責超高速運載技術那位，就是7的學生，他當時親自駕駛那艘運載火箭朝著目標行星飛去。但火箭當時在目標行星上出了某種意外，7的學生和3都死在了那裡。 ”

“難怪那次所謂的觀測實驗火箭一直沒有回來。”

“出了這麽大事故，1、2、4立即向7問責，因為超高速運載技術的理論基礎是7創立的，如果真的出了重大事故，那他也要對此負責。”6吞咽了一口口水，“但是經過7本人和其他工會派來的技術人員一同檢查，當時就有我，發現火箭的理論和搭建沒有任何問題，大家最終給出的結論是，7的學生對駕駛火箭沒有經驗，所以導致操作失誤引發火箭出了意外，7在其中沒有責任。”

“事實確實如此嗎?”

“是的，信號線、精煉後的合金材質還有燃料的設計與鋪裝都沒有問題，我們當時開了整整2個周期日的會議，不僅按照圖紙說明了自己負責的部分，還各自對其他人說明的內容進行小組論證，都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難怪我們現在只有單向傳送技術。”

“後來就催生出宇航員這個職業，宇航員不用鑽研科技，專心來負責火箭操作，避免類似這種操作失誤導致事故。5因為當時資歷老，但又沒有找到自己擅長的領域，便自告奮勇提出自己來組建宇航員工會，他們的組織便一直發展到現在。不知5是不是認為是7害死了他的老朋友3，在忍了這麽久後突然向他發難。”

“可您剛才說了3的事情，那1、2、4呢，也都…”53再一次壓低了聲音，“他們也都死於意外嗎?”

“你這家夥，聽了這麽大的故事還不知足。”6揉著自己的額頭，“等等，我又開始頭疼，讓我先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