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真奇怪。
前几天冉漾不知自己为何突然想躲开季绪,现在她也不知为什么心里那点微妙的不舒服怎么突然消失了。
为掩饰自己那莫名其妙的开心,再漾低头看脚尖:“那你眼光挺好的。”
身后传来一声低笑,男人慢悠悠道:
“那当然。”
冉漾又好奇:“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季绪:“……..……转过来。”
冉漾身形僵硬片刻,然后镇定地转过身去。季绪靠在椅背,长腿交叠,白皙手指随意地摆弄着方才那个茶杯。
冉漾看看他的手,看看他的腿,又看看他松散的领口,最后回到他的脸上,力图自然地道:“怎么了?”
季绪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冉漾道:“我好奇。”
季绪把茶杯放到桌面:“有。”
“......”再漾睁大双眸,问:“我认识吗?”
季绪道:“认识。”
冉漾深吸一口气,搬着板凳朝季绪那边挪了挪,看了看窗口确定没人影后才压低声音道:“二公子,方便告诉我是谁吗?”
季绪静静看着不远处一脸好奇的少女,薄唇轻抿,最后撑着太阳穴对她道:
“你过来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冉漾连忙捂住嘴巴。
她嘴唇现在还胀胀的,再亲要破了。
紧接着她匪夷所思的看向季绪,难以理解道:“你怎么能这样呢?”
季绪面不改色道:“药效没过。”
冉漾道:“那也不行啊。”
季绪:“那牵下手。”
冉漾又捂住手:“不行。
季绪看着她,不说话了。
冉漾拧眉跟他对视,两人陷入沉默。
隔了片刻,冉漾控不住心中的好奇,轻声道:“是夕落吗?”
季绪:“牵手。”
冉漾道:“你都有喜欢的人怎么还能牵我的手呢?“
季绪不理她。
冉漾又凑近点,晓之以理谴责季绪:“你有喜欢的人,我也有喜欢的人,我们今天晚上是个错误,是不应该的。赶紧忘掉吧!”
她又道:“不是夕落的话,难道是我们府里的?”
季绪:“手。”
冉漾:“......”
她看看季绪的手,又看看自己的手。
如果手碰手就算牵手的话,那其实他们已经牵过好几次了,再碰一下是很过分的事吗,应该不是吧,肯定比亲嘴强多了。
恰逢季绪在这时拧了拧眉心,看起来极为煎熬的模样,好像很需要她的手。
冉漾勉强道:“那就碰一下啊。”
她说着便站起身朝季绪走了过去,结果刚朝他伸出手,男人便扣住她的手腕把她带到了自己怀里,与她十指相扣。
冉漾的脸紧紧贴着他的胸口,因为动作太大,季绪的衣服又散开一些,两人几乎毫无阻隔,再漾偏着脑袋,柔软的脸蛋挤压着他的胸膛,她埋在他怀里声音模糊地控诉道:“季绪,你说话不算话!”
季绪:“嗯,对不起。”
“你快松开我。”
季绪这下不理她了。
搂了好半天,再漾才实在受不了,脸颊燥热的推开他,手都被他攥出汗了。
她整整衣服搓搓脸:“好了,说吧。”
季绪:“你刚刚问我什么?”
冉漾只好压低声音重复道:“二公子,方便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吗?”
季绪道:“不方便。”
“......”他怎么这样。
一口气憋到心口,再漾气的说不出话,沉默了半天,她转过身道:“我要回去了!”
“我找衔青过来照顾你。”
结果话音才落,房门出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动,透过纸窗,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冉漾想也没想就提步跑过去开门,推了半天只闻铁锁碰撞声,房门根本打不开。
“开门!”
毫无应答,那人锁了门就走了。
这是在干什么?
把他们俩锁起来,就为了让他们共处一室?
不对,今天这个局是做给季绪和周书禾的,他们锁门是要把中了药的季绪与周书禾锁在一起。
冉漾简直要气笑了,下药这种下作手段就不提了,至于还在后面来锁门这一出吗?
这是撮合吗?这简直是逼迫。
明日若是再正巧有人过来,看见他们一男一女在一个房间共处一夜,那就算没事也是有事了。
还好今日在房间的是她,她行的正坐的直......虽然也不是那么直,但是她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倘若今天是周书禾,这事一传出去,圣上赐婚是铁板钉钉的事。
季绪说不准也会为了保全周书禾的名声而同意长辈的安排。
冉漾真搞不懂,为什么要靠下药这种事去撮合一对男女。他们如果真心喜欢,迟早会走到一起。如果他们互相不喜欢,那就算成了婚也不会快乐。
季夫人真的有拿季绪当亲生子看吗?
心中被盖过去的愤怒又重燃起来,她阔步跑到季绪面前想骂人,但当事人看起来对此却并没什么反应,他只是目光淡淡的紧闭的房门那收回。
刚刚她跟他说下药的人是季夫人时,他也没什么太大反应,不失落,也不意外。
“我去把门拆掉。”
憋了半天,她还是没骂季夫人。
季绪站起身来,道:“不用,这个点儿拆门,你想让大家都来看看吗。”
当然,那样其实也好。
众目睽睽下,她就必须得对他负责了。
不过季绪没说,他只是趁机拉住少女的手腕,带她来到了窗边。
冉漾为难道:“这种直棂窗??”
还没说完,只见男人不知从那抽出一把弯刀,手臂肌肉绷起,好像只是稍一用力,窗子中间稀疏的隔杆就被顺利地拆了下来。
不太好拆。
冉漾默默把剩下的话憋了回去。
夜风柔柔地吹进来。
季绪对她道:“我抱你出去。”
冉漾认为季绪太小看她,她推开他,义正言辞道:“二公子,我很厉害,你不用照顾我。”
说罢她抱起自己裙摆,手臂一翻了上去,然后稳稳落地,回头得意地对季绪笑了笑。
季绪眉峰一挑,紧随其后翻了出去。
冉漾拍拍手,认为今天到这里就可以了。
她需要点时间忘记她跟男人接过吻这件事,希望今晚梦不到季绪。
“好了二公子,你应该可以自己回去吧。”
季绪:“不能。“
冉漾:“啊?”
季绪:“头疼,走不了。
可是他刚刚翻窗户明明比她还快!
“我们顺路,你可以扶我一程吗?谢谢。”
冉漾狐疑:“真的头疼?”
季绪:“我有什么理由骗你吗?”
说的好像也是,药效渐渐过去,季绪对她的渴望应该越来越弱才对,他的目光看起来也比一开始清明了。
她谨慎道:“那你还会趁我不注意亲我吗?”
“我不是那种人。”
看来确实是清醒一些了,清醒的二公子还是非常值得信赖的。
冉漾干脆应下:“行。”
她过来扶着季绪的手臂,男人的衣服还是之前的那件,有些酒味。
冉漾问:“二公子,周书禾呢?”
季绪道:“走了。“
顿了顿又补充:“我没让她扶。”
冉漾又问:“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大概能猜出来。”
时间退回一个时辰前。
那时映月堂正是酒酣耳热推杯换盏之际,季绪不喜这样的场合,但还是被迫喝了点酒。最后一杯来历不明的酒是周书禾递过来的。
她指尖颤抖,低头在他面前站着。
季绪没接,就在那时,众目睽睽下梅念卿把酒从周书禾手中接过来,笑着亲自递给了他。他必须得接。
按照冉漾的说法,如果出问题,只有这一杯酒有被动手脚的可能性。
但那杯酒是正常的。
喝完后他靠在椅背上,梅念卿让周书禾扶他去南厢房休息,他正好想脱身,所以没有推拒,直接站起身来。
周书禾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季绪没太关注周书,更不会主动去看她,所以在他的记忆里,出门后他们就分开了,周书禾没拦他,也没跟他说什么话。
他来南厢房只是为了消消身上的酒气,打算缓缓有些发昏的思绪后,就去找冉漾。
没想到,她自己跑过来了。
冉漾轻声道:“你母亲怎么这样,为什么要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呢。”
季绪没做回答。
这事他母亲顶多算知情,这种干脆利落的行事风格只能是梅念卿。
他大概能猜到梅念卿想干什么。
一来,只要他跟周书未有了关系,那季家跟长公主一派就能密不可分。二来他们大概是觉得,利益一旦绑定,他会因为这段关系而放弃追查当年那件事。
不得不说,这些人还真是一如既往。
他的母亲,明知梅念卿目的却并不从中制止,这在他意料之中。
只是,她为什么放任冉漾过来找他呢。
季绪垂下眸,看见夜色中冉漾因为生气抿唇而轻轻鼓起的脸颊。
片刻后,他轻笑了起来。
低沉笑声从再漾头顶传来,再漾不明所以的抬头,对上男人带着笑意的眼眸。
他有一双深邃迷人的眼睛,眼尾下勾,眼皮至眼尾处开扇,瞳仁漆黑,气韵生动。
不苟言笑时,气质冷峻,如今笑起来倒平添几分少年气。
冉漾盯着看了半天。
直到季绪伸手捏住了她的脸,愉悦道:“冉姑娘,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当然,对他而言是好消息。
冉漾闷声道:“不要捏我。”
“什么坏消息?”
季绪道:“我母亲不喜欢你,她不希望你跟季云在一起。”
所以数年来,那个对他向来不假辞色的母亲,居然头一回,在他与季云澹中选择帮了他。
冉漾推开他的手:“我早就知道了,不过没关系,我喜欢的是季云??”
季绪冷不丁打断她:“行了,我只是告知你,并不是想听你的回答,闭嘴。
冉漾闭嘴了。
她面无表情地想,看来药效真的过去了。二公子这次不温柔地让她张嘴,只冷冰冰让她闭嘴了。
回到季绪房间时,已是一刻钟后。
冉漾把季绪送回房间,房门被季绪顺手一关,冉漾终于能跟季绪分开。
她低头揉揉一直被季绪搂着的肩膀,再抬头时,季绪已经不见了,她扫视一圈都没看见季绪的身影。
去哪了?
她试探性地朝房里走了走,然后猝不及防就看见床边光着上身的男人。
“你你你你......“
西厢房没有季绪的衣服,他刚刚穿的还是那身带有酒味的,勉强忍了一路,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服。
男人慢悠悠转过身来,再漾第二次这么清晰的的看到他光裸的上半身,这次比上一次还要直观。
她捂住眼睛,从指头缝里偷看两眼,看见男人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以及流畅的肌肉线条。
头回见他时的伤已经好了。
上次是偷偷摸摸,这次是正面看见,她才突然发现他的侧腰处有一块疤,像是烧伤。
不大,手臂垂下时可以遮挡。
季绪很快就披上衣服,冉漾红着脸放下手,心里很拒绝,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很留恋。
她正自我谴责时,听见男人冷淡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冉姑娘,多谢你今夜让我吻你,作为回礼,我可以脱下让你再看看。如果你想摸,我也没意见的。”
他还挺大方的。
“......”冉漾头顶冒烟,她尴尬的摆摆手,语无伦次:“不用了不用了,不用谢,不摸。”
她退后一步:“那我先回去了。
季绪:“我送你。”
搞
什么。
冉漾道:“不用了。”
季绪朝她走近两步,道:“明天来找我。”
冉漾疑惑道:“为什么呢?”
季绪:“给你个东西。”
冉漾问:“为什么不现在给我呢?”
当然是因为明天还想见你。
季绪面不改色道:“现在不在我身上。”
冉漾哦了一声,他告别季绪,走出房门时衔青还在门口等着。
“冉姑娘,在下送您。”
冉漾没有拒绝,跟衔青一起并肩走在那段小径上。
夜色静谧。
冉漾垂着脑袋不说话,心中乱七八糟想了很多。
她以为她会很在意那个吻,会介意个十天八天,但是此刻停在她脑子里,只有那个在眼前一闪而过的疤,看起来很疼。
“衔青。”
“在下在,怎么了冉姑娘?”
“二公子腰上有一块烧伤,是他之前在边境的时候弄的吗?”
衔青默默看了再漾一眼,他说公子这么晚回来是干什么去了,原来又私会去了。
“不是的。”
他道:“是公子十岁时,进火场救小狗留下的。”
冉漾欣慰道:“他这么有爱心啊。”
衔青笑着摇摇头,温声道:“那是大公子的狗,大公子不在府内,狗由夫人照顾。一次水,小狗困在了里面,火势不大时,夫人让下人去救,下人不敢,最后是二公子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