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光秃的枝头裹上冷霜。
距离冉漾来到京城已过近四个月。
她不知季云澹还要多久才能回来,眼下她有点等不及了,还是打算提前跟季夫人请求离开季家。
但季夫人仍然不同意。
冉漾不太明白,季夫人总瞧不上她,按理说她离开季家对季夫人而言是件好事,怎么她还不允许起来了。
晚上三房一起用膳时,再漾决定再与季夫人提提这件事。
她同往常一样坐在厅堂内靠窗的木椅上,身边都是季家或亲或疏的几个姑娘。
原先她们只是小声不知道议论着什么,冉漾没仔细听,也不关心,直到对面女郎把茶杯往桌上狠狠一放。
冉漾吓了一跳,看过去。
那女孩却没看她,而是继续跟旁边人骂道:“有些人就是水性杨花不知廉耻,你说地再多有用吗?”
那肯定不是说她。
再漾收回目光,继续发呆。
直到片刻后,桌面又被敲了敲。
“冉姑娘,你也默认了吗?”
冉漾道:“默认什么?”
季家人再漾认得不清,眼前这个她隐约记得好像也是个表姑娘,叫什么许漪。
少女没有回答,而是慢悠悠道:“听说你最近又跟二公子走的很近。再姑娘,你可真不一般。”
冉漾没否认:“和他走地近怎么了?”
“你就这样把大公子忘了?”
“没忘啊。”
少女还想回答什么,旁边人拍拍她的衣袖,低声道:“别说了,等她到头来一个都捞不着就知道后悔了。”
少女哼了一声,上下审视着冉漾,肌肤胜雪,眉眼精致,府里人都知道再姑娘漂亮,如今近看更是惊心。
但想来也是,空有美艳皮囊的人总是目光短浅,除了紧紧抓紧男人还能干什么呢。
她意有所指道:“的确,我若有再姑娘这般美貌,也不会自甘于平凡的。”
冉漾闻言也看她一眼,安慰道:“你也别伤心,虽然你长得不好看,但相信你一定是个善良的人。
“......“
少女脸色拉了下来,气急败坏道:“怎么,你成天围着大公子二公子转悠,你难道还很得意吗?”
冉漾摇摇头:“我不得意。”
她不解道:“许姑娘,我没有成天围着他们转,而是最近是季绪总来找我。的确有点频繁,我也为此略感苦恼,许姑娘你怎么能只说我一个人呢。”
她居然好意思说得出口!
她气的说不出话,自觉冉漾根本就是故意羞辱她,憋了半天她盯着冉漾道:
“麻烦你搞清楚,我根本不姓许!”
冉漾“啊”了一声,脸庞燥热,连忙道:“冒犯冒犯,那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匪夷所思地望着她:“四个月了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
冉漾挠挠脑袋,正打算解释时,季夫人从后面叫住她:“冉漾,过来。”
再漾只好站起身来,临走前还客气的打招呼道:“下次再聊。”
冉漾跟上季夫人后,季夫人回头看了一眼,随后问:“你们在聊什么?”
冉漾如实道:“她不太满意我最近跟二公子走的近,我在为自己辩解。”
季夫人冷笑一声:“她说的不是事实吗,你有什么好辩解的?“
冉漾疑惑道:“我的事实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为什么要不满意?”
她说完又道:“夫人,我想搬出去。
季夫人道:“等云澹回来再说。”
“可是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季夫人回头,神色难辨道:“你不知道?他已经在路上了,最近几天就会抵达京城。”
冉漾停住脚步。
她确实不知道,季绪只说季云会提前回来,但她以为最起码也得到年后。
“怎么,慌了?”
冉漾道:“我有什么好慌的?”
季夫人没理会这句话,季云要回来了,她脸上眼见地比之前多了些笑容,连对冉漾都和善了不少。
这段时日她知道再漾跟季绪走得近,她虽然也乐见其成,但也不能让季云澹回来以后认为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从中作梗,所以再漾想走还是得等季云澹回来后。
未免冉漾觉得她苛待她,到时在季云面前说她不好,季夫人转身坐在椅子上,大发慈悲地对她道:“过几日冬至,宫里有宴会,你跟清儿她们一起去。”
冉漾:“我不想去。”
季夫人竖起眉毛,仿佛在说她不识好歹:“不想去?你知道之前去的都是大族中的优秀子弟吗,这可是能皇上皇后面前露脸的。”
冉漾摇摇头:“不想去。”
而且据她所知,皇帝病重,就算去了估计也见不着天颜。
季夫人又道:“但我已经把你的名字报给礼部官员了,季绪也会在。”
冉漾:“......哦。”
后面半句让她心里稍微舒服点。
她这几天的确跟季绪走得很近。
季绪找她时不太避讳旁人,她也没有刻意在季家人面前躲躲藏藏,所以旁人看出点端倪来很正常。
只是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她背叛了季云,就连季绪提起季云澹时也怪怪的。
冉漾独身回到房间,桌上是一封没写完的信,是她打算寄给季云澹的。
虽然之前她跟季云没在一起,但她能感觉到他们的关系和普通朋友有微妙的不同。
季云………………应该也知道吧。
但无论他知不知道,为显尊重,再漾都打算告知他,自己已经移情别恋这件事。
以前的事还希望他不要误会。
昨夜她想写了一半,原打算今天继续,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等季云澹回来,再当面跟他说吧。
小窗外一轮孤月高悬。
冉漾等了一会,季绪没来。
头几天他总是偷偷摸摸过来,再漾说了他好几次他都不听,等她习惯了,这人反倒不来了,真让人讨厌。
冉漾关上窗,上床睡觉。
冬至那天是个难得的晴天,风有些大,再漾挑了身颜色鲜艳的衣服换上。
她本该跟季家那两个女郎一起去的,但季绪来的早,强行让再漾跟他一起走。
上季绪马车时,她能感觉到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再漾硬着头皮掀开车帘,一进去就被季绪抱住了。
冉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捏着下巴对着嘴唇亲了两口,然后听他道:“想我没?”
冉漾仰着脖颈道:“想什么啊。”
“昨天早上不是才见过吗?”
季绪道:“一天了你都不想我?”
冉漾受不了他,转而道:“二公子,我们最近是不是走地有点太近了。”
季绪皱起眉:“谁跟你说什么了?”
冉漾摇摇头,她道:“没有。”
她从季绪身上下去,然后望着他又问:“李大哥是不是快回来了。”
季绪靠在车厢上,没说话。
再戳戳他的肩头:“嗯?”
季绪这才幽幽看她一眼,道:“......你一定要叫他季大哥吗?”
冉漾:“季云?是不是这两天就回来了?”
季绪抿住唇,嗯了一声。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再漾坐在他身侧没再说话。她在思考,等季云澹回来以后,她得先感谢他把她娘亲带回来,然后再找个机会把铃铛还给他。
季绪见她不语,垂在少女身侧的手松了又紧。
冉漾在想什么?
这段时日,他们的确走得很近。
他亲她时她从来不会抗拒,偶尔甚至会主动,但也仅限于此。
他们不讨论情爱,也很少提及季云,她看起来根本不重视这个问题,好像这段时日他只是得到了一种无声的默许,去配合她的放纵。
尽管季绪不相信她是这样的人。
他任由她的沉默,心中开口了无数次,但最终一句质问也没说出来。
等抵达皇宫时,再漾掀开帷裳往外看了眼,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宫里。
霞光闪闪,玉宇遥阶,令人震颤。
再漾看了一会便收回目光,她回头望向季绪,虽然季绪平日不爱笑,但相处的时间长了,她此刻敏锐地感觉到他好像有心事。
冉漾问:“你不高兴吗?”
季绪:“嗯。”
冉漾:“为什么?“
手绪敞着腿,企图让自己看起来很不在意,随口道:“怕季云澹回来后就没我的事了。”
冉漾惊讶道:“怎么会呢,放心。”
她这话什么意思?
她打算抛弃季云澹。
还是打算两个都要?
他自认为应该是前者,但他不想再做自作多情的人了。
那天他问她喜欢他吗。
冉漾没有回答,只是亲了他一下。
这只能证明她喜欢他,这能证明她不喜欢季云吗?
而且如果她专一的话,会一天过去都不想他吗?
女人心海底针,这让人怎么猜?
“哦。”他淡淡说
看起来毫不在意。
冉漾点点头,从马车上走下来,小太监在前面引路,再漾迎面碰见了夕落。
她身边跟着两个朋友,冉漾都认识,她加快了脚步上去跟她们打招呼。
夕落握住冉漾的手,目光扫过手绪,又看向她发上的山茶花银子,才道:“冉冉。”
冉漾站在夕落这边,对季绪道:“二公子,你忙去吧。”
季绪交代道:“出宫时在天极门等我。”
冉漾:“哦。”
在宫里他俩不宜总待在一起,两人说完话后就分开了,她们来的迟,入席时场上已有不少人。
往年这种宴会都称得上喜事,每年都会成几桩亲事,今年大概也不例外,唯一不同的是,今年圣上病重。
这个节骨点办这种宴会,冉漾想要么是皇帝病愈,要么就是越发严重了,所以借这种活动冲冲病气。
她跟夕落坐在一起说闲话。
没过一会,几个诰命夫人陆续过来,再漾还在前面看见了长公主,和坐她身边的周书禾。
周书禾正笑着侧眸与旁边的梅念卿说话,神情自然,扶在旁边偶尔会应两句,三人看起来很是熟悉。
冉漾就这么望着周书禾,目光停顿一会。
片刻后,她察觉不对,偏了下脸,对上一张陌生的脸庞。
是个端庄秀美的妇人,无端在看她。
冉漾不明所以地对她笑了笑,妇人有些意外,颔首尔,移开了目光。
夕落在旁边道:“冉冉,你认识?”
冉漾摇头。
夕落介绍道:“她是周书禾的姑姑。”
那就是那位早逝驸马的妹妹。
冉漾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听说过周书禾的父亲,她问:“周书禾的父亲......
夕落道:“你说沈大公子?”
冉漾嗯了一声,心说原来姓沈。
夕落道:“其实我也不太了解,我刚来支家时他就亡故了,只偶尔听人说起过他。’
“听说生的很俊,清冷绝尘,秉性孤高,原本也是一大才子,但当年跟殿下成亲后为了避嫌直接退出了官场,没两年就因病去世了,我父亲总是很惋惜他偶尔会提。”
冉漾:“啊,这样。”
很快,随着太监一声尖利的呼喊,再漾原本以为见不到的皇帝居然真的到场了。
昨日她虽跟季夫人说不想来,但她本质上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心底对皇帝还是有些好奇的。
她悄悄抬眼看了过去。
跟想象中的威严隆重不同,皇帝很瘦,龙袍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年岁没过六旬,看着却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真要说有什么能与帝王之相挂上钩,只能数那从容的气度与那双锐利的眼睛了。
不过他是笑着的,精神尚足。
冉漾垂着眸,听皇上用略显沙哑的声音问候群臣,还特地点了最近回京的梅念卿,亲切地问他关防如何。
梅念卿一一应答。
礼后,再漾随众人一同坐下。
席上偶尔有各家贵女上去献舞,圣上基本都赏了。
最后一曲,是周书禾弹的琴。
她换了身明艳的衣服,抱着古琴上去,再漾不通乐曲都能听出技艺一般,但皇帝却不见责备,反而在她弹完后笑着指指她道:
“茴茴这孩子,倒是进步了。
“上回非要给朕弹琴还是去年,那真是难堪入耳,叫朕为难极了。”
周书禾脸颊红了红,撒娇道:“舅舅。”
“好,你也赏,来人??”
正是这个时候,入口处突然一阵骚乱,皇帝皱起眉来,沉声道:“怎么了?”
一个侍卫上前禀报道:“回禀皇上,有个和尚自称有冤,要见您。”
梅念卿率先站起身来,厉声道:“哪突然来的和尚?他是怎么进宫的,谁放他进来的!他都能摸到这里来你们都是瞎子吗?还不速速拿下他!”
说完才转而对皇帝道:“圣上,这宫里突然出现个和尚实在怪异,当心有诈。”
再漾率先想起了榆山那座走水的古刹。
她隔着人群遥遥看了季绪一眼,但季绪眉心轻蹙,似乎也不知此事。
“什么和尚,他哪间寺庙的?”
有个大臣问
“空山寺。”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目光都扫了眼周书,众所周知,周书从小在空山寺待过。
周边议论纷纷,连扶循都探头看了过去。
只有再漾在此时看向帝王,他靠在椅背上,肩膀塌陷,日光照在他灰败的脸庞,胸口的起伏分明比以前大不少。
放在腿侧的手指僵硬,脖颈青筋若隐若现,冉漾眉心轻拧,觉得这很像某种病症发作的前兆,她想出声提醒一下,但她这个时候站出来会很突兀。
这是皇帝,不是旁人,她若是冒犯到说不定还会小命不保。
帝王顺了顺呼吸,声音听起来还算正常:“他有什么冤。”
侍卫沉默片刻,道:“他说当年空山寺走水有疑,似有人故意而为。
帝王没抬头,“嗯,还有旁的吗。”
冉漾仍然紧盯着皇帝,看出他在强忍着,但依他现在的状态,必须得休息了。
“还说......梅大人当年把郡主弄丢过,此事也还存疑。
扶循插话道:“什么?”
“梅大人,你之前怎么从未与皇兄和本宫提起过此事?”
梅念卿脸色难看,道:“圣上,当时路上的确出了点意外,臣没想瞒您,只是郡主没什么大碍,臣当时就简略禀报了。
场面有些乱,周书禾站在台上,看着母亲与梅念卿针锋相对,已完全想不起来当年发生过什么。
她被弄丢过吗?
她怎么不记得了?
扶循疾言厉色道:“没什么大碍就不禀报了吗,万一我女儿??”
再漾突然站起身来:“等等!皇上??“
然后话音刚落,原本一直沉默着,好好坐在那的皇帝突然口喷鲜血,黑红的血浆大片从喉咙涌出。
周书禾离得近,溅了她一脸。
“皇上!”
“太医,快传太医!”
场面一瞬间混乱无比,再没人关心什么空山寺,周书禾愣神之际,被扶循拉住手。
冉漾心跳极快,夕落拉着她站起身来,谁都没想到今日好好的会发生这种意外。
冉漾看着众人手忙脚乱地把皇帝抬走,人影缝隙里,他看见那张沾满鲜血的瘦削脸庞,眼皮耷拉,手指无力的垂着,混沌无神的眼眸朝的正是她这个方向。
没救了
她心想。
方才进席不过回光返照罢了。
看来当连她都能得知圣上病重时,他的病早已到了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地步了。
场上有人在哭,大多都是后妃,再漾抬头去看,看见周书禾也哭了,一边擦脸一边满脸眼泪的站在身边,进了内宫。
“吓死我了。”夕落在她身边轻声道
冉漾喉咙发紧,嗯了一声。
短暂的混乱后,她们被宫女安顿到了最近的两间宫殿里,再漾同夕落站在角落里,气氛有些凝重,人虽不少,但没人说话。
夕落背着身,轻声道:“冉冉,刚刚你为什么突然站起来?”
冉漾摇摇头,她站起身是因为她发现皇帝已经不能再撑了。
可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夕落还要说话,外面突然几个太监走进来,问:“冉姑娘何在?”
冉漾站出来,道:“怎么了?”
太监道:“请再姑娘随奴婢来一趟,皇后娘娘要见您。”
冉漾没犹豫,告别夕落后就跟着走了。
路程不远,很快就到了地方。
冉漾进去时,发现里面不止皇后娘娘一个人,还有贵妃娘娘,长公主,以及周书禾的姑姑。
她弓身行了礼。
皇后身上还沾着血,她眼眶微红,美目望着再漾,开门见山道:“刚刚是你突然站起来说等等,你想做什么?”
冉漾如实道:“我想提醒圣上,他的状态不好。”
“你早看出来了?“
再漾道:“早一点点。”
她才说完,一个瓷杯便直接朝她砸了过来,再漾没敢躲,被砸了个严严实实。
她跪下,道:“娘娘恕罪。”
女人声音颤抖,指着她道:“你早看出来了你为什么不说,你难道想眼睁睁看着皇上他………………”
话说到这里罪名已经尤其严重。
一不小心她可能真得掉脑袋了,再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道:“我起先只是不确定,所以不敢妄言。”
“你就算不确定你也说出来啊!”
“……..……快息怒娘娘,依我看啊,这小姑娘也不是故意的,再说当时那种场合,一般人就算瞧出来了,我看也不会站出来的。”
是沈夫人。
事实上,在场人都心知肚明,这对冉漾而言就是无妄之灾,当时那么多文武大臣在场,指望一个小姑娘这不是在说笑吗。
但现在圣上生死未仆,她们又做不了旁的,只能来责备在场唯一注意到皇帝异常的人,为什么不提前说。
冉漾低着头,默然不语。
沈夫人又道:“你说,你是早多久察觉异常的?“
冉漾立即道:“两三个呼吸。”
沈夫人道:“这反应已经算快了,娘娘。”
皇后掩面,低低啜泣着,没出声。
直到片刻后,小太监匆匆走进来,跪下道:“娘娘,季大人请您过去。”
“......1 4?“
方才她们都在紫宸殿,太医过来后他们才退出大半,皇后不想在在人前哭哭啼啼,才暂时留在这里。
只有几个股肱之臣留在那。
现在季择庭叫她过去,只有一种情况,圣上命数将尽,读书时,她得在场。
皇后离开以后,房内静了许久。
冉漾还跪在地上。
她身上沾着茶水,半晌后,头顶才传来一句温和的声音:“站起来吧。”
冉漾站起身来。
“你姓冉啊,这个姓倒是不多。”
冉漾嗯了一声,道:“我随我娘亲姓。”
沈夫人点点头,没有多问。
她道:“你若是想走就走吧,娘娘她是心善之人,方才也是太着急才迁怒于你。”
“事后待她冷静一些,不会怪罪你的。”
冉漾仍然低着头。
这时候,周书禾从外面走进来,她脸上的血迹已经洗干净,清秀面庞上带着慌乱。
看见冉漾时,她道:“冉漾?”
冉漾没有看她。
周书禾又道:“喂,你站在这干什么?”
一直没说话的扶循抚额,她眼眶发红心中慌乱,掌心被掐出血痕,至此刻但依然抱一丝希望。
她轻声道:“茴茴,别吵。”
周书禾站在扶循旁边,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再漾在这里的缘由,她深吸一口气,激动道:“冉漾,你早看出来舅舅不对劲是不是?”
她推了再漾一把,神情越来越愤怒,道:“你早看出来你为什么不说!因为你想报复我?”
“茴茴!能不能先别吵了。”
......你先坐在这,我们一起等等,等你舅舅没事了,我们就回去。”
她跟当今圣上一母同胞,自幼一起长大,从小到大没怎么红过脸,深宫之内明刀暗箭不少,一直都是皇兄站在她前面。
除了当初逼她送走周书禾,其余的,几乎把最好的都给了她这个妹妹。
“母亲,冉漾这个......”
辱骂的瓷没说出来,扶循就道:“别吵。”
周书禾只好抿住唇,恨恨地看了再漾一眼,坐在了扶循身侧。
“娘,舅舅会没事吧。”
扶循摇了摇头,没说话。
她心里慌的厉害,下意识想要转变注意,她抚着胸口道:“茴茴,你小时候还被弄丢过吗?”
周书禾愣了一下,道:“我不知道。”
“我那时候还小,好多都记不清了。”
扶循道:“玉佩会不会就是那时候的?”
冉漾倏然看向扶循。
周书禾道:“可能是吧。”
“也可能是寺里人偷得,那种穷乡僻壤的地儿,和尚见了值钱东西也走不动路。”
扶循摇摇头,道:“今天那个和尚,我得抽空见见。”
周书禾觉得无所谓,她道:“不用见了娘亲,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而且我已经回来了不是吗?”
“那群和尚竟然敢偷我的玉佩,我瞧也是死有余辜,哪来的脸潜进宫里说冤情。”
沈夫人在旁边原本一直没出声,听到这句时才道:“茴茴,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我说的不对吗姑姑?梅大人找到我时说我很瘦,寺中人肯定不把我当回事,都怪他们。”
“那也不能轻易就说人死有余辜啊,你父亲当年可是??”
“又提他做什么?”扶循打断
“你是茴茴姑姑,平日你不亲近她,今日也轮不到你教训她。本来若不是那个和尚突然出现,皇兄没准就不会突然犯病,这些和尚就是晦气。”
沈夫人不说话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再漾在旁边突然问了句:“什么样的玉佩?“
三个人齐齐看向她,周书禾冷笑一声:“怎么,关你什么事?”
冉漾突然清醒过来。
她摇摇头道:“没什么。”
的确不关她的事。
不重要的问题,根本不值得留心探寻。
她行了个礼,道:“夫人,殿下,郡主,那民女就先告退了。”
“是一块螭纹玉佩。”
沈夫人继续道:“茴茴那块所用玉石是羊脂白的和田玉,玉中一道蓝色水纹,贯穿头尾,独一无二,是圣上所?。’
独一无二,长成那样,的确可以独一无二。
不过有什么用呢,卖都没人敢收。
冉漾听完,沉默半天才轻声道:“哦。”
“你见过吗?”
这
个问题季绪曾经问过她。
上一次她只是不想提及往事,这一次似乎也大差不差,她依然道:“没见过。”
说完,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太监匆忙跑进来,跪在地上哭喊道:“皇上......皇上驾崩了。”
就在这么平平无奇的冬日里,圣上龙宾上天,改朝换代不过倾刻的事。
周
书禾在哭,眼泪像断线的珠子。
扶循也眼眶通红不可置信地道:“什么………………”
冉漾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直到沈夫人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反应过来,随众人一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得哭
但是一点也哭不出来。
最后再漾幻想了一番自己的钱都被偷走,才终于挤出了两滴眼泪。
给她那个,至死只见了一面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