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冉漾整理衣服完即将出门时,已快到人定时分了。
她推开房门,长廊一片寂静。
季绪从她身后走过来,低声在她耳边道:“你的房间是哪间。”
温热的吐息落在她耳垂上,引得皮肤一阵战栗,似乎下一瞬就能吻到她。
冉漾下意识偏了脸,回头想说他两句,但因为离得太近,嘴唇又差点碰到他的脸。
“你想亲我?”季绪问
“季绪!”
季食指抵住她的唇,道:“?。”
“大半夜的,小声点儿。”
小声归小声,他刚刚明明就是故意的,再漾压低声音道:“你干脆贴我脸上说算了。”
季绪沉默片刻,随即挑挑眉:“可以?”
冉漾受不了他,“当然不可以!”
季绪移开目光:“善变的女人。”
冉蝶的房间就在长廊尽头,她平日睡得虽早,但今天再漾没回来,她应该还在等她。
冉漾关上房门,整理整理心情后对季绪道:“好了,你赶紧回去吧。”
季绪:“我送你。’
冉漾道:“就在尽头,不用送。”
季绪没搭理她,兀自朝前走去。
冉漾只好小跑着跟上,走到门口,再漾敲门,房门很快被打开,再蝶道:“冉冉,怎么这么久?”
“季大人?”
原本早该离开的季绪再次出现在门前,再漾站在他肩侧,两人头发都还有湿迹,应该是才沐浴过,连衣服都换了。
她女儿的脸上还有未曾消褪的淡粉。
冉蝶目光在两人间转了转,然后才道:“冉冉,你怎么又把季大人带回来啦?”
冉漾没有细说:“出了点意外。”
她抬眸看向季绪:“好了二公子,我进去了,谢谢你今天带我回来。”
季绪问:“你们什么时候动身?”
冉漾思索片刻,她娘亲的身体没那么严重,风寒也好了个差不多,其余都是以前留下的老毛病,前几日应该是那个缺德郎中胡说诓骗那两个护卫的。
今晚修整修整,明早就能动身。
她如实说了。
季绪嗯了一声,两人目光交汇。
气氛莫名有些怪异,冉蝶看了看冉漾,又看看季绪,最终在寂静中轻嘶一声,道:“你们俩先说,我回去收拾东西。”
她不等冉漾回答便进去了,再漾皱眉不解,季绪则弯起唇角。
他如实陈述:“你娘亲觉得我们很配。”
冉漾忽略这句话,她道:“我进去了。”
季绪道:“进去之前能搂一下吗?”
冉漾:“......不能。”
她抿抿唇,回身走进房间,双手放在门边,小声道:“很晚了,你快回去吧。”
季绪站在门外,看着她没回话。
冉漾冲他摆摆手:“我睡觉啦。”
她说完抬眼看向季绪,临近初冬的夜里,长廊寂静,烛火昏暗,他就这样独自站在外面,脚下映出一道长长的暗影。
凉风贯穿而过,无端有些孤冷。
冉漾垂下目光,阀门时男人的身影越来越细,她手指不由扣紧木门。
诡异地是,她此时竟然开始犹豫,其实让他接下应该也没事吧,又不是没搂过。
但是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如果她不回应季绪的感情,却答应跟他拥抱,那不是玩弄他吗?
冉漾瞬间清醒过来,这个诡异的念头很快被她掐灭。
为了防止自己再有奇奇怪怪的想法,她迅速关了房门。
房门一,心里舒服多了。
冉漾回过头,冉蝶正坐在床边,探着头好奇的看向她:“冉冉,你们什么关系呀?”
冉漾:“没有关系。”
冉蝶显然不信,她坐在床边叠衣服,念叨道:“他看着倒挺年轻,跟你年龄也合适。就是不知道人怎么样。冉冉,他是长得好,但你可不能被表象蛊惑啦。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娘没什么眼光,没法给你什么有用的意见,得你自己好好斟酌。”
“他应该没有小妾通房什么的吧。”
“......“
冉漾又重复:“娘,我们真没关系。”
冉蝶道:“哎呀娘知道。”
她招来冉漾,望着女儿白净的脸叹气道:“冉冉,娘没本事让你过好日子,如果是你的亲生爹娘??”
冉漾扭过脸去:“你怎么又说这种话,我要生气了。”
她兀自爬到床里去,捂着耳朵睡在冉蝶身边。冉蝶帮她盖上被子,然后道:
“好了好了不说了。”
冉漾这才松开手,她面对着墙壁冷冰冰地道:“指望他们,我早就饿死了。”
冉蝶劝道:“可是万一他们不是故意弄丢你的呢,没准这些年他们也在找你。”
冉漾:“那也是命。”
她声音天生温软,尾音平和,总给人很好说话的错觉。但事实上,她认定的事,很少更改。
年幼的事已记不太清。
她对她的亲生父母可以说毫无印象,能记得最早的事,就是一个午后,年幼的她独自蹲在台阶上逗小猫。
日光温暖,院子好像很大。
小猫懒懒舔她的手指,周边偶尔有人来往,但是没人为她停留。
那是常态,没有陪她玩,也没人关心她。
可能她是故意被丢弃的,也可能不是,这个问题她兴许一辈子都不会知晓答案,但是她很清楚,是谁抚养她长大的。
冉蝶救了她,养育她。
在那虚无缥缈不知好坏的亲生父母与冉蝶中,她当然会选择冉蝶。
“娘,别说这件事了。”
冉蝶应了声好。
她吹熄烛火,睡在冉漾身边。
两人都没再说话,冉漾今天舟车劳顿一天,晚上又泡了冷水,身体早就吃不消,躺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她的睡相依然不老实,翻身蹭到了再蝶怀里,冉蝶轻抚着她的背,给她盖好被子。
她身体不好,自认是个累赘。
别人家的姑娘十七八岁时总是无忧无虑,爹娘可以给安排好一切,但是再漾却从懂事起就满街的找小工做。
她自己平日给人绣花织布挣不了几个钱,家用大多都是冉漾挣得。
有时候她会觉得是自己霸占了别人的女儿,而且都是因为自己,再漾才不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她明明可以选择更好的。
回到京城后,再漾直接把冉蝶安顿在自己新买的宅子,为了安全,她还特地租了两个丫鬟两个护卫。
有了冉蝶,冉漾对京城的归属感就强的多,这几日做什么都充满了干劲儿。为了不引人注意,她只在中午跟再蝶一起用膳,晚上还会回到她的小院里。
在她回来的第三天,季绪也回来了。
可能是不好意思,他一直没来找她。
冉漾很理解他的心情,遂而主动连着好几天都起早,怀着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心思,悄悄赶在他出门时辰出门。
然后一次都没碰到他。
听下人说,他这几日就在府里,而且公务上并不算忙,甚至还休假了一天。
她有点生气了。
这种愤怒毫无缘由,理智上她认为自己根本不值得为这种事生气,别的不说,距离季绪回来到现在,也才过了三天而已,这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她偏偏就是生气,还缓解不了,于是更生气了。
她气的睡不着,晚上翻来覆去的在季绪的名字打满了叉。
然后决定再也不搭理他了。
第二日,她顶着眼下两团青黑出了门,在香氛铺子那碰到了夕落。
夕落坐在掌柜的对面,面前是掌柜给她挑出来的店里新款式,两人聊的正开心。
“冉冉。”两人齐齐看向她
冉漾走过去,夕落看她脸色不好,柔声问:“怎么了冉冉,谁欺负你了。
掌柜的也拿着瓜子皱眉看向她。
冉漾看看他?。
她没有把私事袒露给别人的习惯,可是感情的事又的确令人苦恼,她真的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因为这种小事生气。
她在夕落面前坐了下来。
夕落和掌柜的都眼巴巴的望着她。
冉漾抿抿唇,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开口道:“有一个人,他说他喜欢我,但他总不来见我,明明他不忙。”
掌柜的笃定道:“你被人骗了。”
“他肯定是见你漂亮所以才这么说的,根本没把你放心上,没准他同时跟好几个姑娘这么说,这种人我见多了。”
“他不是这样的人。”
掌柜的啧啧两声:“小漾儿,你就是太天真!现在男人都坏的很,专骗你这种貌美小姑娘。你听我的,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冉漾皱起眉:“你不能这么说他。”
掌柜的:“你怎么还帮他说起话了?”
......
两人说话时,夕落一直没出声。
等到掌柜的说累了不想理她时,夕落才拉拉冉漾的衣袖,问:“他喜欢你是他的事,冉冉,你干嘛在意他找不找你呢?”
冉漾靠在椅背上,失落道:“我不知道。”
掌柜的白过来一眼:“还能是什么,那混蛋欲擒故纵的手段生效了呗。”
冉漾:“他不是混蛋,你怎么能骂人呢?”
掌柜啧了一声,恨铁不成钢道:“瞧瞧瞧瞧,支姑娘,我看咱俩什么也别说了,还是准备准备喝喜酒吧。”
夕落委婉道:“要不你去找他问问?”
她其实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从支知之的只言片语中,她大概了解到其实这两日季绪挺忙的,只不过忙得不是公务罢了。
可她又不能直说,再漾既然没提季绪的名字,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是他。
掌柜的插话道:“那混蛋肯定不会说实话的啊!你不能让他发现你在意这个。”
夕落沉吟道:“那你找借口去看看,然后旁敲侧击一下。”
冉漾道:“什么时候去呢?”
夕落道:“什么时候都可以。”
再漾觉得有道理。
她站起身,道:“我知道了。”
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指指头上的发钗,道:“谢谢你夕落,你让二公子转交给我钗子很好看,我非常喜欢。”
夕落看一眼,面色变得复杂起来道:“......这不是我送你的。”
冉漾:“嗯?”
夕落道:“我送你的是簪子,不是钗。”
冉漾不解:“可是他给我的就是这个!”
夕落没说话,静静看着她。
冉漾同她对视一会,脑子里慢吞吞想通了什么,脸渐渐红了。
季绪他也太过分了。
他怎么能干这种事,他知道送一个姑娘发钗还让她带上是什么意思吗。
“那个......”
她磕磕巴巴的挽救:“可能是弄错了。”
“嗯,应该是。”
在夕落温和的目光下,冉漾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小声道:
“我刚刚说的人,不是二公子。”
夕落:“嗯,不是。”
冉漾是个说动就动的人。
当天傍晚,她就主动去找了季绪。
她这次来是有正当理由的,她要把发还给他,谁让他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