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落心里清楚,这件事不会声张。
一来这事处理结果本就不光彩,二来她们之所以遭难,是周书禾自己作的妖,到头来还连累别人,传出去不好听。
长公主平日是个温和的人,不太掺和宫中诸事,但一旦涉及到周书禾,就会变得全无理智可言。
这还要从很早之前说起。
十多年前,周书禾出生在一个雨夜。
彼时宫中并不太平,朝堂内忧外患,天灾频发。公主不能干政,所以这一切本跟长公主关系不大。直到一位据说是能通天意的法师横空出世,他不知怎么,居然早早算准了周书禾出生的日子。
他断言,此女五岁前若在京中长大,那就是祸患,若送出宫门,那就是福运。
长公主刚生下女儿,只觉这话简直是无稽之谈,一个王朝的兴衰寄托在一个刚出生的女婴身上,未免也太可笑。
可偏偏所有人都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们扎堆的跪在公主府前要求公主把女儿送走,就见平日最宠她的皇兄也冷着脸告诉她:“扶循,要顾大局”
实在可笑无比,想她贵为长公主,平日看似学生杀大权,可真到这种时候,却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
周书禾很快被连夜送走。
虽派了人,但天高皇帝远,谁也不知道那古刹中的人到底有没有好好照顾这个刚出生的小婴儿。
五年后,宫中派人接周书禾回京。
抵达京城时,周书禾已有六岁。
来时只有一双眼睛像极了长公主,但除此之外,皮肤黝黑,身形干瘦,说话结巴,眼里全是畏缩。
这哪里像皇室孩子。
回京后,公主想让她尽快融入京城生活,所以安排了很多世家子女陪她一起玩,本意是好,但孩童终归是孩童,他们接受不了这个黑黢黢,连话都说不好的女孩。
在长公主看不见的地方,周书禾被孤立了整整三年。
而这三年里,周书禾没跟她位高权重的母亲告一次状。
因为她打从心底就没接受自己的身份。
那次被发现后,长公主就格外溺爱这个命途多舛的孩子。
时来运转,包括圣上,因为几年前的福运之说,对周书禾也多有包容。
所以就算夕落是支家小姐,有父兄撑腰,她也不太敢得罪周书禾。
明知周书禾性情阴晴不定,她当时就不该带冉漾接触这位怪异的郡主。
今日冉漾这般,也有她一份责任。
她不知道长公主派出去的人会不会认真找,但她不能坐以待毙。
很快,她策马跑进支知之所在的那片山林,转了一大圈,才找到跟季绪在一起的支知之。
“兄长!”
“妹妹,你怎么过来了?”
支知之回头,手里还提着一只兔子,他笑着道:“你不知道这里你不能进吗,还不回去。”
季绪在支知之身侧,目光静静扫过她,眉心微不可闻地蹙了一下。
“兄长,冉冉掉水里了。”
“什么?”
支知之看了眼旁边的季绪,然后立即追问道:“怎么回事,人救上来了吗?”
夕落摇摇头,胸口还起伏着,她气的说不出话:“怪我......也怪周书,长公主为了救周书,把冉冉扔水里去了。”
“就在南麓林子深处的一处溪谷,我不知道溪水流向哪里,幸好这段时间不是雨季,但是再再稍微会点水,不知道情况会不会好一点,但水很急。”
她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
她身上现在还有临行时冉漾装的食物和药瓶,紧紧贴着她的身体,彼时他们都没料到,最后可能需要这些的,是她自己。
夕落停到支知之面前,看见支知之,眼泪终于掉了下来,语无伦次地道:“公主派人去找了,但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费心,我担心他们偷懒。”
“气死我了,我真的搞不懂,周书禾为什么非要带冉冉进林子里,我根本没拦住??”
“什么时候的事。”季绪打断她。
“就在刚刚,我跑得快,应该不到一盏茶。”
季绪解开马背上带的装猎物的袋子扔给支知之,道:“你去带人,我先去看看。”
他说完就直接策马离开,很快就消失在两人眼前。
暮色降临,山林越发孤冷。
黯淡的霞光笼罩晚山。
凌乱的溪滩上躺着一名全身湿透的少女,再漾睁着眼睛,躺在那半天才缓过劲来,那一路凸起的石块很多,她就算已经尽量躲避,但还是被撞好几回。
鼻腔里全是水,后腰被撞了一下,有些直不起来,腿上也受了伤。
片刻后,她慢吞吞站起身,咳出嘴里的沙子,然后看了眼腿上的伤口。
不算太严重,但坏在泡了水。
她找了截树枝撑着地,然后在附近转转挖了点黄连,根茎捣碎敷上,祈祷能有点用。
天色越来越暗,再漾环顾四周,她现在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只能一边顺着水流的方向走,一边给自己找个容身之所。
夜晚的山林并不像白日那样安全,不适合赶路。
找了好半天,她在一棵巨树前的空地停下来,不是这儿合适,而是她没劲了。
但还是要生。
她身上湿了个透,空气湿凉,晚上只会更冷,伤口也不能一直沾水。
拾干燥的木材和枯叶又废了好些功夫。
最后她终于坐在地上,开始生火。
没有火石,再漾用了鹅卵石代替,她坐在那砸了半天,干燥枯叶却一直没能燃起来,就这么持续了一柱香,再漾手臂脱力,鹅卵石掉在地上。
小腿隐隐作痛。
湿润的衣衫变得冰凉,紧紧贴在身体上,寂静的山林里,古老幽深,藏着未知的危险,前路茫茫。
她浑身酸软的坐着,午时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开始饿了。
火还未点着。
这放在以前不是什么大事,生火怎么能算难事,她总一身牛劲儿没处使,鹅卵石打不起来,还能钻木,问题不大。
但现在,她疲惫地瘫在地上,侧眸时看见巨树裸露出来的树根上爬了几只蚂蚁。
细小,脆弱,一碾就死。
她别开脸,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隔了半晌,她试试抬了下手臂,却仍因脱力而控制不住的颤抖。
深处传来鸟鸣声,天色越来越暗。
水声也明显起来,携裹潮湿的气息。
也就半柱香的功夫,她闭上眼睛又睁开,最后重新坐起身,就着颤抖的手臂,拿过鹅卵石继续生火。
总不能指望有人会来找她。
就算是一只蚂蚁,在没人碾死之前,命也是在自己手里的。
这个火得生,她要取暖,要晾衣服,还得靠火光吓退野兽。
鹅卵石碰撞的声音断断续续不知在这山林里响了多久,细弱的火苗终于燃起枯叶。
她小心把柴火点燃,欣慰地看着这团光亮,结果还没松口气,忽然听见身后黑漆漆的林子里传来一阵??声。
一种被窥伺的毛骨悚然感油然而生。
冉漾蜷起腿,头皮炸了起来,心说人倒霉起来真的做什么都倒霉,她默默从火堆里拿出一根燃烧的木头握在手里,寻常的野兽都会惧怕火光。
只能祈祷不是熊。
别的兴许她还能一线生机。
她慢吞吞站起身来,又从地上捡了几个石块,浑身肌肉绷紧蓄力,屏住呼吸谨慎的看向前方那团模糊的黑暗。
粗重的呼吸声从草丛里传过来,她恍惚看见一抹黑影,以及野兽瞳仁那一闪而过的幽光。
危险临近,那声音就在她前面很近的位置。
最后时机,她捏紧手里沉重的石块,最后猛地一抬手往黑暗中一砸??
石块落地。
下一瞬,男人修长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火光映照在他俊美的脸庞。
“还有力气偷袭我。”
季绪。
冉漾绷紧的身形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彻底松懈下来,她长舒一口气,好半天没说话。
季绪慢悠悠朝她走过来,手中提了只壮硕的山猫,他垂眸拔出山猫脖颈处的匕首,继而把山猫尸体随手扔在了旁边。
冉漾看过去,山猫已断了气,利爪无力的垂着,她不知道倘若季绪没来,她该如何应对这种体型不大,攻击性却极强的野兽。
可能会畏惧火光不敢靠近。
也可能她会直接丧生此地。
想到这里,冉漾高兴起来,她这一生行善积德,就知道不会落得野兽分尸的下场,上天挺眷顾她。
季绪:“伤怎么样?”
冉漾回神,大脑迟钝:“伤,我的伤……………”
她看见季绪正望着她的小腿。
冉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方才这里没人,所以她没什么顾忌的把亵裤裙裾推上去,裸露整个小腿,而现在......
呼吸还没稳,再漾脸又红了,她匆忙把裙子拉下来盖住腿,道:“没什么事,小伤。”
季绪看她这匆忙的动作,面上有片刻失语,真服了这人,都什么时候了脑子里还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他坐到冉漾对面,道:“腿拿来。”
冉漾吓坏了,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不用不用。”
季绪一点没听她的意见,直接上手握住了她光裸的脚踝。
脚,那可是脚。
冉漾脸红了个彻底,但男人的手似铁钳,根本挣脱不开。
“真的不用......”
季绪挑开她匆忙包扎的地方看了眼,然后狐疑道:“你会医术?”
冉漾:“皮毛而已。”
她缩了缩腿,尴尬的没处躲,“能能能能......松开了吗,谢谢你。”
季绪松开她:“又不是没握过,别扭什么。”
冉漾没听清,疑惑:“二公子您说什么?”
“没什么。”
冉漾也不在意,死里逃生,她现在心情很好,说话声音都清亮了一些,她偏着脑袋问季绪:“二公子,你怎么来了?”
“是夕落去找你了吗?”
季绪用匕首翻了翻火堆,火势顿时大了几分,灼热扑到冉漾脸上,她舒服的抱紧了身子。
“周书禾让你进林子,为什么不拒绝?”
冉漾直言道:“不敢。
季绪盯着她:“不是说了有事来找我吗?”
冉漾瞧出他不太高兴,她声音弱了几分:“你说小事不能找你。
“这是小事?”
“这不是吗?”
季绪轻笑一声,眼底却全无笑意:“我不来你就得被这玩意吃了,你说这是小事?”
冉漾心想,她上马的时候又没想过后面会发生那样的事,而且那个时候,她也不太想总给季绪添麻烦。
可她没有反驳季绪,而是乖顺的垂着头,道:“我知道错了。”
夜风徐徐,她脸颊旁的发丝轻轻晃动。皎洁月高挂枝头,银辉落在她狼狈瘦弱的身形上。
她垂着眼睛,长睫遮住了那双明亮坚定的眼睛。
夕落语焉不详,所以他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能推测出一二。
这一下午他从上流找到中流,最后在一处溪滩旁,发现一片被扯下的衣角,应该是她包扎伤口时留下的。
顺着模糊踪迹一直向前,最后在幽深漆黑的丛林里,看见黑暗里生出一簇清晰明亮的火光。
那时他不知道怎么。
想起了那日在日光下,她毫不弯折的脊背。
季绪解开腰封,再漾听到动静,惊慌地睁大双眸:
“二公子你怎么开始脱衣服了?你衣服也湿了吗,但是我们孤男寡女,这个我觉得不太合适??
话音未落,宽大的长袍就被扔过来整个,直接住了她,温暖的气息瞬间包裹住她。
她动作僵住,每一寸冰凉的肌肤都在叫嚣着留住这件衣服,大脑空白一瞬,在极度的舒适下,那点防线摇摇欲坠。
片刻后,她默默把衣服裹紧自己。
季绪问:“不太合适?”
冉漾小声:“挺合适的。”
季绪穿着墨色里衣,坐在冉漾身侧,他这次倒是没笑她,而是面无表情地道:“你出去以后打算怎么办。”
冉漾不明白:“什么怎么办?”
季绪撇她一眼:“周书禾。”
冉漾哦了一声,她道:“不怎么办。”
为了防止季绪说她软弱,她又补充道:“但我以后是真的不会再跟她接触了。”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才说完,她又突然想起季绪与周书的关系,自己当着他的面,说他小青梅什么好像都不大合适。
见季绪沉默,她又昧着良心补充:“那个......可能她也有很多好的地方只是我没发现,今天她也是太害怕了,每个人都怕死,做出不得当的事也很正常。”
“只是我想我们不太适合做朋友。”
“而且你都来找我了,那就一笔勾销吧。”
季绪:“你在叽里咕噜说什么,我来找你跟她有什么关系。”
冉漾:“她不是你小青梅吗?”
季绪:“......”她有病吧。
他直言道:“我们不熟。”
冉漾:“哦。”
季绪又道:“我十四岁就不在京城了,能跟她有什么关系,名字都不知道怎么记住的,你怎么听风就是雨,别酸了行不行。”
冉漾:“啊?酸什么?我没酸。”
季绪懒得跟她计较:“行行行。
冉漾抱着胳膊,不吭声了。
木柴噼里啪啦的响着,丛林静谧,再漾把脸埋在季绪衣服里,觉得里面的湿衣贴的自己很不得劲儿。
但她是绝对不会当着季绪的面脱衣服的,心中这么想着,她不适地换了个姿势。
季绪站起身来。
冉漾立即问:“二公子,你去哪?”
“饿了,找点吃的。”
冉漾不太想让季绪走,她道:“这么晚了,你不要乱跑,有危险。”
季绪:“不乱跑能找到你?”
冉漾不吭声了,季绪又道:“我大概一个时辰后回来。”
冉漾心说他真厉害,出去找个吃的还能预估回来的时辰。
“知道了。”
季绪走后,再漾歪着脑袋看了片刻,然后悄悄解开自己的衣裙,把衣服从季绪宽大的衣袍下抽出来,晾在了火堆旁的树枝上。
季绪问她怎么办,其实她还真没什么打算,以前在桃峪很少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们那的官府挺管事儿的,有不可调节的冲突报官就好。
但当有人可以凌驾于王朝律法之上时,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如果是以往,她会离开京城。
但现在不行,她是打算跟她娘亲在京城定居的,这些年也攒了点银子,已经在托人看地打算买个宅子了。
所以还是远离吧。
树枝上晒的衣服随风轻轻飘动,再漾把季绪的衣裳裹紧自己**的身躯。
人都有好坏,达官显贵更是如此。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希望像季绪这样的官员,多一点。
一个时辰后。
季绪拎了只兔子回来,冉漾已经穿好衣服,她看着那只活蹦乱跳的兔子,道:“吃这个吗?”
季绪嗯了一声。
冉漾道:“可是它还活着。”
季绪又嗯了一声。
冉漾沉默片刻,明白了。
大少爷嫌弃,不想掏内脏。
冉漾清了清嗓子,郑重把季绪的衣服放在一旁,然后从季绪手中拿过兔子,道:
“刀呢,我来杀。”
冉漾速度很快,手起刀落,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兔子很快就上了西天。
她对着兔子尸体双手合十:“得罪得罪。”
说完,她迅速剥皮掏内脏,然后用一根树枝穿过,架在火上烤。
洗完手后,她搂着季绪的衣服走到他面前,认真开口道:“二公子,我现在不冷了,谢谢你的衣服,也谢谢你来找我。”
男人敞着腿坐着,头都没抬道:“披着。”
冉漾没应,他只穿一件单薄的里衣,现在虽不是冬天,但丛林里过夜也不是开玩笑的,她把衣服往前送了送:“我真的不冷了。”
见季绪不说话,冉漾蹲下身子,打算把衣服塞他怀里,结果才靠近,男人就用食指抵住了她的肩膀。
火光映照他俊美的脸庞,再漾不受控制地盯着他的脸。
“你想干什么。“
低
缓的声音响在她耳侧。
冉漾对上他的目光,没反应过来。
“不准离我这么近。”他又说
冉漾回神,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好像确实有点出格,不由脸庞燥热低垂了眼睫,还没退一步,目光又定格在一处。
他穿的黑色衣服,伤口很不明显,再加上她一直离得远,所以到现在才看见他肩膀处湿了一片,是血。
衣料上也有不明显的划痕。
看来是刚刚那只山猫划的,她就说,山猫攻击性极强,动作又灵活。制服它至少得两个壮年大汉,季绪就算有功夫在身,也不太可能轻松解决。
“你又受伤了?”
季绪:“又?”
冉漾没有继续后退,脸上的红褪下来几分,她神色严肃,从袖子里翻出剩下的黄连根,不容置疑道:“我帮你上点药。”
季绪被她这理所当然的语调逗笑了:“怎么,想趁机偷看我。
冉漾:“?”
因为实在没法理解,所以她很自然就当季绪这无厘头的话是在开玩笑。
“二公子,别开玩笑。”
虽然是个半吊子,但好歹也是在医馆待过的,治病救人这种事很严肃的,怎么能跟那种东西联系到一起。
季绪显然不配合:“离我远点。”
冉漾把衣服放在地上,强硬道:“你不用脱衣服,那一块扯开就行,我看看。”
“我动作很快,不骗你。”
季绪脸色黑了黑,“你是不是......”
再漾直直的望着他,两条秀眉轻拧着,很认真,目标坚定清晰,给人一种他不上药她就一直这么看着他的错觉。
又开始了,她背德之外的另一面。
浪荡和纯粹,这两种特质是怎么融合在一个人身上的。
还没再次开口,再漾就大胆道:“你刚刚也未经允许看我的伤了,你还摸我的腿。”
她顿了顿,又补充:“和脚。”
“不能因为你力气大就理所当然,二公子,没有这样的道理。”
季绪:“......”
她在干什么,她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吗,她被人夺舍了?
不然为什么突然胆大了。
冉漾说完,也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过分,她最后软了点:“所以别害羞了,二公子。”
害羞?她也太荒谬了。
因为实在太荒谬,季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冉漾把他的沉默当成默认,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就这么朝他凑近几分,继而不由分说按下季绪的手,将他里衣衣领缓缓挑开。
扑面而来的山茶香。
季
绪下意识往后仰了下脖颈,她却又追随而上,避无可避。
耳畔垂下的发丝轻轻扫弄他的脖颈。
火光摇曳,少女柔美的脸庞染上一层金色光辉。眼睫低垂,伶仃脊背在他面前轻轻弯曲,像朝霞下染着晨露的山茶花。
男人喉结动了动,垂下眼眸。
冉漾把他的衣襟拉到肩头,蹙眉看着他的伤,很明显的野兽抓痕,黑红的血液凝固,血肉模糊。
还好她注意到了,不然她们最早明日才能出去,伤口若是溃烂就坏了。
她察觉到季绪微微后仰的身形,下意识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不要动。”
为了防止季绪误会她,再漾神情一直很认真,只看伤口坚决不看旁的。
她手上速度很快,清理血污然后上药。
“二公子,虽然你很年轻,伤势会比一般人恢复得快,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不说话就算了,她一说话,温热的吐息尽数落在他颈侧。
白皙的侧颈开始不着痕迹地变红,她落在他肩头的食指触感,也突然变得格外明显。
“而且你是因为救我才受伤的,我于情于理都不能坐视不管,只是我没有找到别的药材,就先凑合用这个??”
“闭嘴。”
再漾声音戛然而止。
空气终于寂静了。
隔了好半天,冉漾才小心盯着他的脸庞,问:“二公子,你怎么了?”
季绪静静看着她。
夜慕已经完全降临,天河繁星闪烁,在暗夜里熠熠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