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南不大,地处在京城北侧。
冉漾在来京时曾在那里歇过一天,对那还算熟悉,因为季云当时没带她住驿站,而是在街市上找了一家客栈,她当时闲着没事出来转了一圈。
按最近路线来看,溪南只有两条还算繁华的街市是她娘亲最有可能停驻的。
一如既往的,那个抠搜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在信里也不忘唠叨,她住的那家客栈天字号房一晚居然要一两银子。
一边表示不理解,一边又因为不想欠人东西而小心询问冉漾,要不要还钱。
有了这些信息,再漾想找人并不难。
她决定先把季绪放一边。
假如等她回来了仍瞧不见季绪,那再去找他应该也不迟。
她是个说动就动的人,上午才做决定,下午就租了马车,一路顺畅无阻,第二日傍晚抵达了溪南。
挨着问了两三家,终于在长街尽头找到家天字号房一天一两的客栈。
报了名字后,小二领她上了楼。
冉漾之前姓年,随她父亲。
后来她娘亲出走以后,她就擅自改了姓,随她母亲姓冉。
冉蝶,这是她母亲的名字。
冉蝶出身在一个极普通的商户之家,底下有两个弟弟,家中不重视她,她自己胆小怯弱,习惯付出,并且不求回报。
嫁给冉漾的父亲后她一直兢兢业业的伺候丈夫,操持家务,可能是年轻时经历过几年匪寇横行的日子,所以坚定地认为家中有个男人很重要。
如果不是那男人一脚给年幼的冉漾踢吐血,她恐怕这辈子也不会离开丈夫。
她年轻时也算貌美如花,岁月磋磨下美貌已所剩无几,但她身形纤细,举止温柔,低眉颔首间仍能窥见几分风姿。
正如此刻。
蓄着长须的中年医官坐在榻前,盯着她的侧脸,手指原只是搭在妇人的手腕,不知不觉间已慢慢滑到了她裸露的小臂。
冉蝶想缩手,男人却强行的摁住她的手掌,笑眯眯地道:“夫人真气不足,脉息还是微弱,你张开嘴,叫我看看舌苔如何?”
冉蝶轻声道:“昨日不是看过吗?”
“昨日是昨日,话说回来,老夫有一套独门按摩手法,夫人要不要试试?”
冉蝶往后仰了仰,抗拒道:“不用了,太夫您看我这病应该快好了吧?”
男人枯瘦的手已经握住她的肩头,语气硬了些:“夫人急什么。”
冉蝶脸色难看,但是又不敢大声呼喊,她咬咬牙,轻声妥协道:“还要如何呢?”
“老夫给您按按胳膊?”
就在点头之际,房门被敲响。
医官混浊的眼珠看了眼冉蝶,他来这里看诊已有三日,知道再蝶身边有一男一女两个不明身份的年轻人。
这次估计又是那两个年轻人。
头一日他只是没忍住摸摸她的手臂,这个老女人没敢制止,他就知道是个软柿子。
“老夫有个堂哥在京城做官,相识一场,夫人您日后若有什么难处可与我说说。”
此话看似寒暄,实则威胁。
冉蝶点点头,顺从道:“多谢太夫。’
“贵客,您在吗?”小二叩了叩门。
冉蝶立即道:“在,在,小兄弟怎么了?”
小二道:“方便开一下门吗,有位客人想见您。”
大夫盯着冉蝶,冉蝶怯弱地缩肩膀。
她不知是谁要见她,这种地方她也不识得几个人,想必是那些游离在各个客栈给人杂耍然后收钱的人。
这几日她也碰见不少,还被骗了十个铜板。虽然此时让人进来能让她在这煎熬的处境中解脱,但她又怕得罪这个医官。
在男人锐利的目光下,她低声道:“不,不见了。”
小二看了一眼再漾,再漾轻皱眉头,立即开口道:“娘亲,是我。”
躺在床榻上的妇人闻声一下坐直身子,脸庞惊喜,掀开被子当即就要下去开门,目光却在触及床边的中年男人时狠狠一僵。
“外头那个小姑娘是你女儿呀?”
男人一脸兴奋,看着比她还高兴。
他是知道的,这个女人是个寡妇,独身带个女儿,没个依靠。
软柿子的孩子必定是更软的柿子。
“她多大年纪?可有婚配?”
冉蝶语气终于硬了些:“你...明日不用来了,我把银子给你。
男人拈须嘿嘿一笑:“老夫可不缺那点钱,只是咱跟你有眼缘,夫人你不把你女人给我介绍介绍?”
“......“
冉漾听见里面有说话声,她眉头紧蹙略一思忖,刚要踹门时,房门从里面打开。
“呦,这就是你女儿!”
一个堆着笑意的男人脸庞映入眼帘。
冉漾目光挪移,看见男人身后身形单薄,一脸担忧的冉蝶。
“我是这几日给夫人看病的大夫,你说可是赶巧儿,正好碰着你们母女团聚。”
男人盯着少女雪白乖巧的脸蛋,只觉一团火在胸腔燃烧,直冲小腹。
冉漾回身给小二递了几个铜板,然后越过男人走进房间,她一脸镇定地把脸色复杂,看见她激动的有些颤抖的冉蝶扶回床上。
继而掏出一两银子:“大夫,我会些医术,你明日不用来了。
医官盯着这白花花的银子,眉头挑了挑:“这......”
冉漾又拿出二两来。
“你先回去吧。
谁会跟银子过不去,男人这次倒是没推辞,笑眯眯的接过,深深看了她们母子俩一眼,走了。
男人一走,再蝶便握住再漾的手,道:“你这孩子,怎么过来了?这多远啊,要是碰着危险怎么办?”
冉漾看看母亲又消瘦几分的脸庞,拿出了自己半道特地买的糕点递给她。
冉蝶见糕点精致,一如往常道:“这得多贵呀?我都不爱吃,你省着自己吃。”
冉漾习惯了,她没接,问:“娘,刚刚那个人是不是对你不好了?”
冉蝶垂下眼睑,因为不想给女儿添麻烦便忍气吞声道:“没,就是给我把把脉,你娘我都多大年纪了,你可别操心我了。”
“冉冉你在京城有人欺负你吗?”
“季家人待你如何?”
“我们今晚就动身吧,我其实没什么大事,他们非让我休息两天。”
冉漾给冉蝶把了把脉,风寒已好了大半,但体内气血亏损太严重,才让冉蝶看着很孱弱。约莫是这个缘由,那两名护卫才不放心让她休息两天。
冉漾收回手,她抱了冉蝶一下,然后道:“那个人来了几日?”
“诶呀,冉冉,真没什么??”
冉漾一脸凝重道:“我在说认真的。”
冉蝶虽然怯弱,但她大部分时候都很听女儿的话,见状声音弱了点,道:
“……..……其实没什么,他就是碰碰我的手,占点便宜,我年纪大了无所谓的。”
“你千万别去找他,他在溪南有人,跟县令有关系的。京中也有个大官舅舅,咱们惹不起总躲得起的,明日咱们就走。”
“而且据我所知,他不止对我一个人这样,人家都能忍得,我们为何忍不得。”
冉漾道:“你为什么不跟护卫说呢?”
季云澹派出去那两个护卫既然能带冉蝶住天字号房,就证明他们不曾亏待过冉蝶。有季云澹的面子在,别说亲戚是县令,就算是巡抚也不能胡作非为。
“人家送我已经很不容易了,怎么能再给人添麻烦呢?我们人在屋檐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且她知道那位大人物是看在再漾的面子上才接她的,她害怕她这边事一多,会给女儿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冉漾抿住唇,不语。
隔了好半天,她拍拍冉蝶的肩膀:“娘亲,我出去买点东西,你呆在这里不要乱走,我晚上就回来。”
冉蝶拉住冉漾的手:“你不要去找他。”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她还是了解的,不由苦口婆心道:“他上头有人,咱们惹不起,娘真的没事。”
冉漾:“我不干什么。”
冉蝶依然不松:“冉冉,他那亲戚咱们真惹不起,京城跟我们那地方不一样......”
冉漾强行抽回自己的手,道:“没关系。”
她道:“我上面也有人,他也惹不起。”
她说完便走出了房门。
天色灰暗,距离男人出门不过一盏茶。
冉漾问了问跑堂的小倌,很快就找到了又在街道上的中年郎中,她跟了他一路,最后在人拐进一个小巷子是用跟小二借得黑布蒙住了男人的脑袋。
男人张口就骂,反身想踢冉漾。
冉漾躲开他的腿,她力气大,虽制服不了壮汉,但制服个体虚瘦弱的中年男人还是易如反掌。
她把他拖进巷子深处,随即一言不发地照着男人的口狠踹几脚,最后等人疼得说不出话时才利落地折他的手臂。
偷偷打人是不对的。
但是这人总是平白无故骚扰旁人,再漾很快说服自己这是替天行道。
做完后,她不顾男人的哀嚎弯腰从他身上摸出自己刚刚给他的几两银子,随即转身离去。
男人哀嚎的声音越来越大
冉漾加快脚步,在出巷子时碰到了听见动静的巡逻兵卒。
她被兵卒拦住:“姑娘,里头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有叫喊声?”
冉漾摇摇头:“不知道,没听见。”
“嘶,是有声音吧?”
“走,进去看看。”
称他们说话时,冉漾趁机侧身走出了巷子,巷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看着虽不像是能打人的人,但只要有点脑子,那两个人怀疑到她身上是迟早的事。
她目不斜视的走进人群,不久后她回头,果然看见那两个兵卒从巷子里冲出来正在大街上搜寻着什么。
冉漾转过头,脚步不停,朝与客栈相反的方向走去。
被抓住其实无可厚非。
她如今还担着季家表姑娘的身份,官府的人就算不偏袒她,应该也会公正处理。
她也可以说是男人意图对她不轨,她反抗之下才失手打伤他。
话是如此,还是能逃就逃。
她没再回头,闷着脑袋不停向前走,穿过熙攘的人群,她开始往偏僻些的地方走。
这条街道行人格外的少,在途径一家茶坊时,敞开的大门里突然伸出一条有力的手臂轻易握住她的腰,直接半抱着把她带进房间。
冉漾吓了一跳,惊呼声还没发出来,男人拇指贴住了她的唇。
冉漾抬起眼眸,看见一双深邃?丽的眼眸,心口一滞,再漾住身形盯着他。
片刻后,季绪从外面收回目光,这才看向她,再漾眨眨眼睛,没有出声。
“你躲他们干什么?”季绪率先皱眉道
冉漾:“说来话长。”
在这里见到季绪,让她有种很特殊的感觉,像是从土地里突然窜出的一根幼苗,第一次被湿润的清风吹拂。
她心想,难道季绪是特地来找她的?
两人无声对望,不过眨眼间的功夫,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冉漾?你怎么在这里?”
冉漾侧眸看过去,是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周书禾。
幼苗死了。
冉漾匆忙跟季绪拉开距离,她看向这两人,道:“你们......?”
季绪道:“说来话长。”
冉漾:“......哦。”
季绪看她的神情,当即又拧住眉心,他站在冉漾对面,彻底挡住她看向周书禾的目光,“你在想什么?楼上还有一堆人,我不知道她在我后面。”
冉漾:“我没问你。”
季绪:“你的眼神已经在问了。”
冉漾:“......”
虽然说来话长,但季绪还是不嫌麻烦的低声跟她解释道:“七日前,皇后要去万安寺进香,要求封山锁路,圈禁流民。兵马司和锦衣卫忙不过来,把我叫来当苦力。今日是回城之期,知之他们就在上面,还有几个非要来喝茶的皇子公主,你要上
去看看吗。”
他说了一堆,冉漾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季绪轻嘶一声,道:“你居然还不信?”
“你来的时候没注意这条街都没什么人吗?”
那确实注意了。
她还以为是溪南的人傍晚不爱出门。
季绪不由分说拉住再漾的手臂:“我带你上去看看。”
冉漾这才道:“不用了不用了。”
她抽回手,跟周书禾打了个招呼。
她跟季绪说话时,周书禾一直待在旁边看着,也不出声打断他们。
等冉漾主动跟她说话时,她才应道:“冉姑娘,真巧。”
冉漾点点头,她不太想跟周书禾打交道,所以迟疑片刻后看看季绪,然后道:
“我来接我娘亲回京,二公子谢谢你,那我先回去了。”
季绪:“我送你。”
冉漾:“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季绪握住她的手腕没让她走,转而看向周书禾:“郡主,你有什么事吗?”
周书禾目光从他握着再漾的手指移到他明显有些不耐的脸,低声道:
“………………我回驿站。”
她又连忙补充:“很近,我可以自己回去,季大人你去送冉姑娘吧。”
季绪完全不客气,带着冉漾就要出门。
冉漾挣脱开他的手,皱眉跟他道:“我真的不用送,你去送郡主吧。”
这是在干什么?
季绪要受不了她了,他低声道:“你怎么还没消气?”
冉漾也要受不了他了。
不管季绪是不是这次任务的主要负责官员,他既然过来了,对礼佛一行人的安危都有责任,包括周书禾。
去驿站是不远,但是季绪在碰到周书禾的情况下选择跟她这个不相关的人走了,万一周书禾出了什么事,他都难逃罪责。
但再漾不是喜欢拉拉扯扯的人。
她迅速道:“我跟你一起送郡主回去。”
季绪默然看着她。
冉漾看向周书禾:“可以吗,郡主。”
周书禾迟疑片刻,大概也是想到了那一层,这才慢慢道:“可以。”
很快,三人一起出了房门。
冉漾走在中间,左边周书禾,右边季绪。
三人间出奇的沉默。
但是他们的步伐一致地很快。
走了?莫一盏茶的功夫,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中年男人叫住了季绪:“季大人!”
男人快步赶过来,一见季绪就道:“季大人,京城刚传来的快报你看了吗?”
“圣上的病又重了,昨日??”
他话说一半,才注意到季绪旁边还有两个姑娘,他对周书禾拱手作揖然后才匆忙对季绪道:“季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冉漾还没说话,周书禾就立即拉着再漾退后一步,懂事地道:“我们就在这等你。”
季绪看了眼冉漾,这才应了一声,同男人走到再漾目光所及的地方停了下来。
周书禾跟再漾一起站在屋檐下。
她没有要跟周书禾搭话的意思,隔了好半天,周书禾才沉沉开口道:
“你知道刚刚那个人是谁吗?”
冉漾:“不知道。”
周书禾道:“巡城御史,所以他得到的快报,一定是真的。”
冉漾:“哦。”
“你知道我舅舅生病了吗?”
冉漾道:“有所耳闻。”
周书禾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一边看不远处说话的季绪,一边道:“我娘亲说我舅舅这次的病很重,来势汹汹,太医说可能撑不过这个年尾。”
周书禾是皇帝亲外甥女,她说这些无可厚非,再漾不一样,她若妄论这些传出去是要治罪的。
她没接话。
周书禾看着少女宁静温和的脸,像是憋了很久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倾诉一般,也不管听的人喜不喜欢,自顾自就道:
“这次去万安寺礼佛进香,其实就是为舅舅祈福。我上次进宫,他卧榻在床,看见我时还模模糊糊叫我小禾,我的名字就是他取的。”
冉漾依然没有接话。
“幼时他总带我在宫中玩耍,也不嫌我长的难看,几乎把我当亲女儿,长大后渐渐疏远,我知道他可能对我有些失望。”
冉漾心说,你本来长的就不难看。
“现在很多人说,舅舅他昏庸不理政事,但他只是病了而已,年轻时他不是这样的。”
“他叫我书禾,是因为他觉得我的出生承接天命,他想要社稷风禾尽起,而我通惯丹青文事。”
“他走了,我就少一个亲人。”
她自顾自地说话,再漾一句没答。
事实上,她都没见过皇帝,所以不能感同身受,但她大概能懂周书禾的心情。
可是人都有生老病死。
离别才是人生常态。
然
而周书禾又道:“他走了,我也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像舅舅这样纵容我,我跟那几个皇子都不算亲近。”
冉漾又面无表情的想,所以最终你还是只忧愁自己少了个靠山吧。
她这次是真的不想说话了。
隔了好半天,周书禾才转而道:“喂,你们家二公子是不是喜欢你?”
冉漾这才看向她:“不是。”
撒谎了,但没事。
她不太想把这件事往外说。
周书禾轻笑一声,“骗我。”
“你们俩已经在一起了?季云知道吗?”
冉漾道:“我们没在一起。”
周书禾恶劣道:“你们没法在一起,你知道吧,我要得到他只是一句话的事。他就算再厉害,也抗拒不了圣旨。”
冉漾皱眉看着她。
她知道周书禾不会这么做,她真想做的话哪还会等到今天。
但这并不影响她不高兴。
你们不相爱,在一起也不会快乐。”
“
“
这不是正常的夫妻关系。”
周书禾道:“你说不快乐就不快乐?”
“真喜欢一个人,是不会逼他的。”
周书禾道:“你说错了,你知道这京城里,诸位富豪显贵的后院里有多少是强掳的美人吗?起初不也是不愿意,但不影响她们后面争宠争的头破血流。”
“那只是妥协,或者同化,不是爱。”
她又觉得周书这个类比很离谱,忍不住道:“二公子不是个会轻易妥协的人,而且他跟你,是站在同一高度的人,你怎么知道你就一定威胁的了他呢。”
她说的很认真,周书禾盯着她看了一会,随即哈哈笑了两声,继而伸手捏捏她柔软的脸蛋,再漾被她捏的好痛,躲开。
“冉漾,你真可爱。”
说完后她收敛笑意,整整衣裳,靠在旁边没再说话。
季绪很快就走了过来,他的目光从再漾有些发红的脸颊上扫过,唇角绷直些许,面无表情道:“走吧。”
驿站很近,也就一盏茶的脚程。
季绪回来后,三人间又是一阵死寂的沉默,很快,驿站门口的小伙计便迎了上来。
周书禾停住脚步,对两人说:“好了,两位回去吧。”
冉漾嗯了一声,目送周书禾转身。
周书禾点点头,她一直在看再漾,只在转身时,余光大胆地扫了季绪一眼。
很多人都觉得她喜欢季绪。
她的母亲,舅舅,梅念卿,夕落,还有一些跟她相熟的“朋友”。
但是那是喜欢吗,连她自己都不确定。
季绪是她整个幼年时期,第一个向她伸出援手的人,他甚至帮了她不止一次。
他不会偷笑她黝黑的皮肤,能听清她蹩脚滑稽的官话,认为她来自深山这件事不是耻辱,而是荣耀。
她默默关注他很多年。
虽然幻想过跟他成亲,但对此好像也没有很期待,相比之下,她更希望远离他的生活。
所以那天梅念卿让她把药递给季绪,实在是个错误的决定。
季绪转过身,很冉漾肩并肩。
他
侧眸看了冉漾一眼,少女脸上的红已经消退。
“是她掐的?”
冉漾“啊”了一声,道:“只是碰一下。”
季绪沉默片刻,不太高兴。
周书禾是他带来的,冉漾莫名其妙被掐一下,有他一半责任。
“还疼吗?我给你揉揉。
冉漾:“......不疼了,不用。”
不知不觉间,天上已繁星点点。
冉漾老老实实跟在他身边,心里却想着别的事。
不见得时候觉得很不适应,见到他了怎么好像更不适应了。
她脚步慢,低着头想,季绪真的喜欢她吗?真的吗?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喜欢?她怎么看不出来呢?
他走之前怎么没跟她说一声?
就勉强算他是七天前走的,那前三天呢?是在躲着她吗?
“你着急回去吗?”季绪突然问
冉漾想想,此时距离她出门才半个时辰,不算特别急。
“不急。”
季绪道:“那就不骑马了。”
冉漾:“哦。”
两人一起走在街道上,又隔了好半天,季绪道:“你累了我可以勉强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