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误会解开的第一天。
冉漾笑容明媚,力图让两人的新友谊有个好的开始。她现在看见季绪心里比以前轻松多了,感情的事太令人苦恼,她还是喜欢坦坦荡荡得相处。
她对季绪挥挥手。
季绪面无表情的走过去。
笑这么灿烂,她很开心吗?
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对他笑这么开心,不喜欢他为什么刚刚先看他再看衔青,她不知道这样会让人误会吗?难道是单纯觉得他好看。
真可笑。
那天晚上她还搂着他说他长的好看,难道这些话原本是说给季云澹听得?
她眼睛没问题吧,季云澹明明跟他差了十万八千里……………
冉漾完全不知季绪脑中翻来覆去想了多少东西,她寒暄道:“二公子,那么早啊。”
季绪冷冷道:“没你早。”
他扫了眼再漾的衣袖:“起这么早就为了收信,你这么想他。”
冉漾没想到季绪会这么直接的提起季云澹,她思及他俩那个关于季云澹的误会不由面露尴尬,窘迫得脸更红了:
“不是不是,只是碰见遇见。”
季绪陈述:“可你在脸红。”
“啊?”冉漾挠挠耳朵,不承认道:“我没有吧。”
季绪:“你有。“
他抬手指指再漾的右脸,又到她的下巴,脖颈:“这里这里这里,都很红。”
“可能是有点热,我这人就是爱上脸。”
季绪一点也不配合她:“今天是近半月来最冷的一天,你在撒谎。”
“......“
冉漾怀疑季绪是故意的。
他还没消气,所以故意让她难堪。
季绪的声音还在继续,质问她:“你为什么撒谎,你就这么爱他。”
冉漾看看周边人,小声:“我没有。”
季绪立即道:“那是因为什么。”
“你怎么不说话,你在心虚。”
“你有什么好心虚的?哦,我忘了,你已经爱他爱到把我认成他的地步了。”
“哎呀是是是,我爱他。我特别爱,我起那么大早就是因为我提前知道他的信要来。”
冉漾实在受不了了,她语气重了些,又问:“你满意了吗,二公子。”
二公子不吭声了。
俊美的脸庞仿佛染上了初秋的寒霜,挺拔的身形立在她面前,薄唇抿住。
察觉到自己语气太重,冉漾又放缓声音:“我们出去再说好吗,这里人多。”
季绪这才眉梢微动,这里人多。
她果然还是心里有鬼,只有想跟人偷情的女人才会在跟人说话时在意旁边人多。
季绪几不可闻地冷哼一声,勉强答应她跟她一起走出季家大门。
冉漾揣着信,出来后两人面对面站着。一向脾气不好的二公子难得耐心等她,还是在去点的路上。
可真没旁人了,再漾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感受到了一股从心底油然而生的尴尬。
磨蹭半天,再漾道:“那我先走了。”
季绪:“你去哪?“
冉漾:“我去市集买点东西。”
衔青从季绪后面探出头:“冉姑娘,您去市集?那您跟公子顺路啊,公子今天正好乘马车。”
季绪瞥了衔青一眼。
衔青眯起眼睛,冲主子温和一笑。
冉漾:“啊?这不合适………………”
衔青以为这俩是碍于别人的眼光不好亲热,特地给了个台阶:“冉姑娘您别客气,大公子出门在外,我家公子代他照顾您是应该的,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关系呢。”
冉漾不由沉思。
朋友的话......没关系吗?
如果她拒绝,岂非显得她心虚了。
“行!”
“二公子,我能坐你的马车吗?”
季绪勉为其难:“你又不是没坐过。”
两人就这么顺理成章的一起出了门。
他们依然像上次那样,面对面坐着,只要季绪的腿再往前一点,就可以跟她脚尖对脚尖。
然而不同的是,现在的她无比清醒。
清醒的她还会靠自己怀里吗?
还会亲他摸他吗?
还是说那天换作季云澹她也会这样?
不对,谁知道她跟季云之间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了,他们已经亲过了。
跟他亲的两次,一次是似有若无的蜻蜓点水,一次是意外碰上,都不能算正儿八经的接吻。她跟季云澹的亲吻是什么样的。
季绪看向她的唇。
晨光从帷裳外照进来一道明亮的光线,正好落在她的眉眼,唇瓣。
嫣红如饱满的蔷薇花,裹着一层柔光。
他看了很长时间。
视线似乎能化作实质,将之百般摩挲,企图完全覆盖季云澹。
冉漾一直没看他,她只是偏着脸,密切的关注马车走到哪儿了。
直到不久后,她察觉唇上热热的,才下意识朝季绪看过去。
但她发现男人根本没看她。
反而是她的目光被人逮了个正着。
“偷看我?”
冉漾尴尬极了,她摇摇头:“没有。”
她真是有病,为什么她会觉得季绪在看她的嘴唇,他们已经是纯粹的朋友了。
季绪没再理她。
他们之间好像变了,又好似没有变,这一路平平无奇,再漾在街口下了马车,临走前还笑意盈盈的跟他道谢。
季绪别开脸,不想跟她说话。
他这一不想,他们还真就好几天都没说话。甚至连面都没怎么见,季绪每日点卯散班,回来时都差不多是掌灯时分。
而再漾也在想方设法的为开茶坊做准备,忙的脚不沾地。
这天季绪破天荒的在申时就下衙,走过长乐街时,正好碰见了骑马出外差的支知之,支知之与他并行,道:
“呦,这不是季大人吗。’
季绪静静望他一眼,不理。
支知之已经习惯他这副如丧考妣的阴郁脸,忍不住道:“你下衙这么早?最近京察风声紧,各衙门都老实地跟鹌鹑似的,平日插科打诨都不敢,生怕表现不好。”
“你倒好,还敢旷工?就不怕圣上一个不高兴,直接让你回去养老。”
季绪面无表情道:“无所谓,随他。”
支知之笑了起来:“怎么,不高兴?”
季绪:“关你屁事。”
支知之:“我最近倒有件开心事。”
季绪:“不想听,滚。”
支知之先是道:“三皇子手底下的那位幕僚已经被抓起来,圣上也知晓了此事。他对三皇子起疑,已经决定把他派去西南边陲,无召不得回京。啧,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最后还能富贵度余生,便宜他了。’
季绪冷嗤一声:“起疑可非一朝一夕,最近各方都蠢蠢欲动,真是一群蠢货。圣上只是卧榻养病,不是不省人事,这时候谁跳的越高,谁死的越快。”
支知之:“可不是嘛。”
他挑起腰上挂的一个香囊:“诶今流,你看我这香囊好看吗。”
香囊还没看见,季绪就在他低头时率先看见了他侧颈的一处暗红印记,以及隐入衣襟的两道抓痕。
眼瞎了。
“今流?”
季绪脸色更冷了,他瞥了一眼,毫不留情地点评道:“丑。”
支知之唇角一勾:“就是丑,因为这是我妹妹头回做这种细致的针线活,她小时候不爱弄这些,家里就没逼她。”
“不过前几日不知怎么,非要给我做个香囊出来,熬了好几宿。做就算了,还缠着我戴,我知道不好看,但今日碰见的人都不真心,只知虚与委蛇的奉承说好看。”
他拍拍季绪的肩膀:“他们都没细看,还是今流你好,不然你是我好兄弟呢!”
“......“
“没人感兴趣,请闭嘴。”
支知之收回手,道:“瞧我,确实班门弄斧了。”
“听夕落说冉姑娘手上功夫是顶顶的好,这种东西对她而言想必不在话下。今流,你应该有很多吧,怎么不戴?不想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剑柄抵在支知之颈间,季绪眸光冷然:“再?嗦你信不信我让支夕落守寡。”
支知之“啊”了一声,不好意思道:“我们还没在一起啊,今流你很期待我们成婚吗?”
季绪回到季家时,天还亮着。
他一路从朱红大门进去,走到书房,路上只碰见了几个丫鬟,没有再漾。
他跟往常一样,进了书房开始处理公务,中途有几个人来找他,但都是六科的言官,等送走最后一个大臣,时间又至深夜。
衔青过来俸茶,看了眼季绪低垂的眉眼,这几日他主子其实没什么异常,真要说起来,就是话更少了。
他主动提了些私事:“公子,好像有几日没看见冉姑娘了。”
季绪:“你很想她?”
“属下只是疑惑她怎么不来找您了。”
季绪放下笔。
怎么不来找他。
如果是以前,他会觉得是欲擒故纵,但现在很显然,她不想。
不过无所谓,反正他也不想见她。
当时想答应她,只是因为被她缠烦了而已,如今误会解开,简直正和他意。
亥时初,季绪终于回到房间。
薄荷香还在,门一开秋风吹进来,小元宝在空荡的房间里摇摇晃晃,仿佛在欢迎他。
“看你就烦。”
他对小元宝说。
算上今日,他跟再漾已经有五天没见了,以前好像还没这么久过。
沐浴过后,季绪躺在床上。
薄荷香轻轻柔柔。
季绪忍不住想,为什么冉漾不见他呢,难道她在躲着他?就因为那天她下马车跟他道别而他没理?
那她未免也太爱生气了。
季绪翻了个身,又想,不对,既然是误会,那那个女人才不会在意他,更不会躲他。
所以她这几天都在忙什么?
隔了好半天,沉默地男人突然坐起身来。他直接披上了衣服,一身黑衣隐入夜色,轻车熟路的摸去了再漾的院子。
去之前,他想得只是,只是去看一眼她在忙什么,不干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