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空朦,兔肉的香味渐渐扩散开来。
冉漾还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现在能离我远点儿了吗?”
季绪冷冷开口。
冉漾点点头,然后道:“我刚刚是不是弄疼你了?对不起,我下次会轻一点。”
还下次,她在做梦。
季绪轻笑一声,开口道:“你想的倒挺美??”
“二公子别动!”
她声音陡然提高,打断了季绪的话,只见少女双目直直地盯着季绪身后,浑身都警惕起来。
“别动别动别动。”她小声。
季绪被她这正儿八经的模样带的皱起眉来,他刚要回过头去看,再漾就制止道:
“你别看。”
还挺霸道。季绪停住动作,看她逐渐靠近自己,垂眸道:“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冉漾没功夫理他。
季绪就这么盯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庞,心说这最好别是她搞得什么小把戏。
虽然此时此刻,这丛林内只有他们两人,他也的确救了她,但她是哪来的自信认为他就愿意跟她搞一块的。
她这么做,就一点没想起季云澹吗。
虽然季云澹活该,但她当真就做的这么理所当然吗,也太没底线了。
两人越发得近,顷刻间,冉漾的呼吸已经打到了他的下巴。
终于,在季绪忍无可忍之际,再漾猛地一倾身子,柔软的上身撞向了他。
季绪手指收紧,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再漾就直起了腰,瞬间同他拉开距离。
“冉漾,你………………”
冉漾收回手,用衣袖挡住刚抓过来的小东西,看向季绪隐忍的眉眼,安慰道:
“二公子,你别怕。”
“我已经抓到它了,你先在这待着,我去把它处理掉。”
季绪额角跳跳,她看着再漾藏东西的动作,合理怀疑她是不是做了个假动作,开口道:“你抓得什么?”
冉漾:“我还是不说了,你不会想听的。”
季绪:“说。”
冉漾:“老鼠。”
“......”空气一片死寂。
恰逢此时,藏在冉漾袖后的小东西开始“吱吱吱”的乱叫起来。
冉漾分明瞧见二公子身体僵硬了一瞬,她手上立即用了点力,直接拧断了老鼠脖子。
仿佛能钻入肌肤的声音骤然消失,再漾面色如常道:
“别怕,已经归西了,我去扔尸体。”
她说完转身就走。
季绪:“等等。”
冉漾回头:“怎么了?”
季绪别开脸:“……………记得洗手。”
冉漾点头:“哦。”
他们附近不远就有一处溪滩,再漾蹲在那洗了好半天,手都要搓秃噜皮了才赶回去。
季仍坐在火堆旁,长腿随意敞开。
冉漾看了会,心想果然,就算是流落荒山,身上还带了伤,也半点不影响这位大少爷恍若天人的清贵姿容。
她走了过去,坐在季绪不远处。
季绪偏头看了她一眼。
冉漾立即贴心道:“它在很远的地方。”
季绪立即道:“我没问你。”
冉漾低头摆弄火堆,道:“你没问,是我自己自言自语。”
季绪黑了黑脸,他道:“你从哪听来的谣传,谁说我怕老鼠?”
“我怎么可能会怕那种东西?”
冉漾望他一眼。
这个她懂,娘亲跟她说,这叫男人的自尊心。
她没有反驳他,“哦。”
季绪却显然不满意她的态度,步步紧逼道:“你就哦?你不相信我。”
冉漾:“信信信。”
“你在敷衍吗?”
“真信真信。”
季绪不搭理她了。
冉漾也不在意,正好兔子烤好了,她把树枝拿下来,然后主动凑到季绪面前:
“好香。二公子,你吃。
季绪:“我不饿。”
冉漾心说骗人:“你刚刚还说你饿了的。”
季绪:“现在不饿了。”
“为什么呢?”
季绪:“被你气的。”
冉漾:“......”
话虽如此,季绪还是把兔子接过来,扯了一半递给她。
吃人嘴短,冉漾连忙摆手,学着她娘亲的样子假装客气一下:“不用不用,我吃不了那么多。”
季绪又作势把兔肉拿走,再漾拿着肉的手一偏,躲开了他,她脸庞燥热的低下头:
“等等等等,那个......我觉得我或许也能勉强一下自己。”
季绪收回手,再漾坐在他旁边开始专心啃兔子。一只兔子去掉内脏和焦糊的部分后就没剩多少了,季绪没怎么吃,随手放在了一旁,再漾觉得他好浪费。
夜色越来越深。
连虫鸣声都弱了很多。
洗完手后,再漾半靠在树根上,问季绪:“二公子,你知道我们在哪吗?”
季绪躺在地上,仰头看夜空:“知道,明早带你出去。”
冉漾放下心来,同他一起看向夜空。
两个时辰前,她也躺在这里。
那是天幕黯淡,她心中还在琢磨,倘若她今日不幸死在这里,她尚在路途中的娘亲该怎么办。
她娘亲总是与人为善,性格很软弱,倘若没有她的话,来京定然会受欺负。
那是为数让她不多畏惧的事情。
周边静谧,再漾身上的衣服已经干的差不多,她侧眸去望季绪的侧脸,轻声问:“二公子,你有什么想得未得之物吗。”
季绪眼皮都没掀一下:“没有。”
冉漾:“哦。”
“那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
冉漾又哦了一声,最后她厚着脸皮道:“但是我有。”
季绪这次倒没嘲笑她,只道:“说。”
冉漾双手枕在脑后,慢吞吞道:“二公子,如果有一天我也归西了,你可不可以派人把我娘亲送回桃峪。我存了一些银子,在我房间床下的一处暗格里,共计一百两,你帮我给她,好不好?”
季绪终于看向她,他上上下下扫量再漾一眼,眸中的不悦非常明显。
“你脑袋也受伤了。”
什么脑袋受伤,她这只是未雨绸缪,她自己非常坚信她会长命百岁,但今天的事还是让她有点后怕。真要到那种时候,她得为那个“万一”给她娘亲留好退路。
她没成婚,没相公没孩子,朋友也不在身边,虽然跟季绪也不太熟,但夕落说了,表哥也是哥。
季绪没答应她。
确切来说是没理她。
冉漾也习惯了,她困意上来,打了个哈欠跟季绪商量道:“二公子,我们轮流守夜好吗?你想守上半夜还是下半夜?”
季绪道:“上半夜。”
冉漾正好困了,她缩了缩身子,顺利和季绪达成共识,道:“那我下半夜来换你。”
季绪见她好似要睡着,不知道怎么想起了那天晚上,他冷着脸嘱咐:“睡觉老实点。”
冉漾自信道:“二公子您放心,我现在睡觉很端正,一个姿势到天亮都不带换的。”
季绪心说,是吗。
冉漾没瞧出季绪的质疑,她身上暖暖的,衣服已经完全干了,如果不动,也感受不到腿上的伤。
一只兔子她吃了两只腿,饥饿感被缓解,胃里很舒服。
季绪来到后,她再没担心过会有野兽过来。
闭上眼睛时,她心想,季绪人真好。
倘若将来二公子将来真有什么欲得不得之物,她会努力帮他的。
距离冉漾的保证不到一柱香。
季绪就感觉到身侧温热的躯体离自己越来越近,继而很快,一只纤细手臂搭在了他的胸腹处。
季绪捏着她的衣袖,挪开。
很快,她又搭了回来。
季绪又挪开。
睡梦中的冉漾不满地轻蹙眉心,朝热源旁拱了拱,这次她牢牢抓住了季绪的衣服。
相比于上次,这次的季绪已经冷静多了,这女人醒着的时候总勾搭他也就算了,睡着了也不忘占便宜。
他闭了闭眼,告诉自己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荒郊野外的,勉强凑合了。
熟料不到一柱香,原本抓着他衣服的少女又朝他身上拱了拱,这次直接抱住了他,还把腿搭在了他腿上,膝盖轻轻摩挲他,鼻腔里发出舒服的轻叹。
“这就是你说的端正?”
他声音不算大,再漾没醒。
她今天实在太累了,此时睡的很沉,浅浅的呼吸声传过来。
季绪闭了闭眼,再次推开她。
很快,她又凑了上来。
行。
季绪抬头看向夜空。
片刻后,他心说这是最后一次。
他最后的底线是这人最好只是隔着衣服蹭蹭,别来碰他的脖子和脸,不然他可不会再这么好脾气了。
冉漾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
等她幽幽转醒的时候,长夜已幽幽表蓝,冉漾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动动手指。
随即她感觉自己的手指碰到了炙热温暖的东西,她轻轻捏了一下,还挺有弹性。
鼻尖充斥着熟悉的冷香,再漾慢慢抬起脑袋,看见男人优越的下巴。
她,正睡在季绪怀里。
怀里!
而且看样子,好像还是她主动爬过来的,因为是她压着季绪,而季绪半靠在大树边,长腿施展,十分端正。
冉漾一个激灵直接吓醒了。
她心跳如擂鼓,鼓起勇气去看季绪的脸。只见男人正闭着眼睛,也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真睡着了。
冉漾松了口气,应该是睡着了,不然她现在说不定已经曝尸荒野了。
她轻手轻脚的从季绪身上爬起来,整整自己的衣裙,然后开始红着脸兢兢业业的守夜。
??虽然天已经快亮了。
一个时辰后,季绪睁开眼睛。
冉漾做贼心虚,看见他就脸红,她率先低着脑袋语无伦次地道歉:
“二公子对不起,我睡过去了。”
“你要不再休息会,我们可以等会再走,我不着急的,你想吃东西吗?这林子应该有野果,我去采点回来。”
季绪看向她红彤彤的脸颊,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肩膀,突然道:“昨晚做个梦。”
冉漾:“什么梦?”
季绪:“梦见一颗大番茄砸我身上来了,就那么压了我半宿,关键是我醒来后还总觉得是真被搂了半宿似的,你说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冉漾脸更红了:“这这这这………………”
她脸颊红的快滴血,很想找个地缝钻,但季绪仍在看她,她只能蜷住脚趾道:“可能......可能是因为你想吃番茄了。”
“是吗?”
冉漾立即点点头。
“那你脸红什么?”
在自己心虚的情况下,再漾实在很不擅长说谎,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后就在她受不了即将要坦白时??
季绪道:“哦,我想起来了。”
冉漾:“啊?”
季绪声音慢悠悠的:“又发烧了,我懂。”
冉漾:“......”
山林行走不便,季绪的马停在了外面。
他们所处之地在云山西南处临近山脚的位置,距离皇家猎苑有不短一段距离。
季绪过来时独身一人,他腿长,动作又灵活,所以不到一个时辰就从林子外围走到了深处,如今带个腿脚不方便的冉漾,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枯草成堆,几乎两步一个上坡,久未有人踏足的山林地上偶尔会有动物骸骨。
季绪走在冉漾前面。
冉漾杵个棍跟在后面,虽然腿上有伤,但她一次都没说过,也没让季绪扶她。
她体力好,休养一夜后又壮的像头牛,就这么坚持走了快一个时辰,前面的季绪终于停了下来。
冉漾喘着气:“到了吗?”
季绪:“没有。”
冉漾呼出一口气,捏捏小腿,然后试探道:“二公子,可以休息一盏茶的时间吗。我只是随口一问,如果不能的话也没问题的。”
季绪朝后看了一眼。
清晨太阳才刚刚升起,山林雾气蒙蒙,清透光穿过薄雾,她就站在薄雾里。
其实已经很近了,再漾能一口气跟他走这么长时间,很令人意外。
这条路不是他来时的路,他来时那条路路程短一些,但多涉水,陡坡也多,再漾腿受了伤,走不过去。
“等会。”
冉漾又喘口气:“哦。
“那我们赶紧走吧。”
她说着便继续朝前走去,直到停在季绪身边,她才看清楚前面是两面陡壁,中间隔出一段距离来,底下碎石成堆,还有腐朽的古树树干。
他们得借力从这两面峭壁间爬上去。
“过去再休息。“
冉漾看了眼高度,直言道:“二公子,我爬不上去。”
她腿若是没受伤说不定还能试试,但眼下是一点也不可能了。
季绪知道她过不去,垂眸道:“我背你。”
他没多说废话,直接站在冉漾跟前,言简意赅道:“上来吧。”
除
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冉漾说:“谢谢你,二公子。”
季绪比冉漾高出一个头来,正背对着她,冉漾试探性的伸出手,结果手臂刚落在他的肩头就突然收了回去。
“等等,不行。”
季绪搞不懂再漾在想什么,难道这种时候她开始不好意思了?
冉漾道:“你肩后有伤,那个位置不好,你若背我,不管怎么注意我都会压到它,伤口一定会裂开。’
季绪道:“没事。”
冉漾还是觉得不好。
“我都不在意,你还在意上了?”
冉漾道:“让我想想。”
上次就算了,这次本来季绪就是因她而受伤,她实在忍受不了别人三番两次因为帮她而伤口裂开。
季绪:“喂......”
冉漾:“别打扰我思考。
季绪要被她气笑了。
他抱胸站在冉漾面前,看少女紧紧拧着眉,一脸严肃,一会看看他肩膀,一会看看那面约莫四丈高的陡壁。
就这么看她眉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半天,季绪实在忍无可忍,他道:“别想了。”
冉漾:“可是??“
季绪抬手,“闭嘴,听我说。”
冉漾闭嘴,听他说。
季绪张开手臂,后退一步:“从前面来,行了吧。”
冉漾:“啊?”
季绪看她不解的神情,半眯眼睛道:“你上回不是夹得很熟练吗,怎么,又不会了?”
冉漾心说什么夹得很熟练,后来看看男人张开的手臂,又看看他的腰,突然顿悟。
她幻想一番,虽然有点难为情,但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既碰不到他的伤口,还能跟带挂件似的带她上去。不由心道不愧是当大官的,她都没想到。
“行!“
回去要紧,她非常干脆。
季绪遂而单手把她抱起来,再漾一只手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双腿紧紧盘在他的腰上,为了给他省力气,她贴他贴的很紧。
季绪站在陡壁下,再漾上来时,这个姿势让他下意识地去托她屁股,后来反应过来,手掌硬生生偏移到了她的大腿。
他喉结动了动,少女很轻,身体很柔软,他轻屏呼吸,尽力忽视她的存在。
冉漾也不太舒服。
毕竟她头回跟男人贴这么近,但是眼下情况特殊,容不得多想,他们在干的可是关乎性命的,非常正经的事。
连季绪都忍了,她有什么不能忍的。
季绪没给她半点目光,手臂绷紧,长腿踩在凸起的石块上,也没跟她说话。
冉漾同样如此,除了紧贴的身体,她的脖颈和脑袋都离他远远的,坚决不碰到他。
两人的目光都很坚定。
直到不久后,再漾突然感觉不对劲。
好像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抵住了她。
这个认知起初只是让她觉得怪异,但很快她就发现,那玩意儿触感实在是在太明显了。
她实在不得不多想,结合两人现在的状况,再漾咽了咽口水,默默看向季绪的脸。
男人依然很冷淡,半点眼神都没给她。
冉漾面色变得怪异起来,她虽然未经人事,但也算当过小医官,对人体的了解比一般闺阁女子要多些。
而且现在正好是清晨,这个位置,很微妙。
应该不会吧?
10......
?......
......
随着季绪的动作,抵住她的位置也在微小的偏移,甚至来回摩挲。
冉漾默默垂下眼睑,搂住季绪脖颈的手默默收紧,她是非常相信季绪对她是一定没有非分之想的。
她知道一般男人在清早会有一些控制不住的反应,而且她们贴的近,她又长的这么漂亮,季绪被刺激到了正常。
这不能怪季绪,他是个好人。
不能怪归不能怪,可这也太尴尬了。
冉漾紧抿双唇,浑身都僵硬了,她要是没见过还好,关键是她还见过。
这怎么办啊……………
冉漾垂着头,无助极了,这辈子都没这么煎熬过。
她仰头看了眼,虽然季绪速度很快,但是距离终点仍有一段距离。
冉漾本来想着,算了,忍忍。
但
问题是,越来越怪了。
随着季绪的动作,她已经被戳好几次了,次次都在她大腿上,而且位置还是不固定的。
冉漾脸又起火了。
她这辈子很少有这么绝望的时候,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终于,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她声若蚊吟,开口道:“......二二二公子。
季绪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道:“说。”
冉漾闭了闭眼,又睁开,道:“我们可以停一下吗,我好像不太舒服......”
季绪终于垂眸看了她一眼,他背靠着另一面崖壁,眼睛里明晃晃的写着“你事儿怎么那么多”几个字。
冉漾憋了口气,这辈子没这么尴尬过,她委婉道:“你好像有什么东西,戳到我了。”
此话一出,气氛凝滞了。
季绪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冉
漾说完就低下头,根本没勇气去看季绪的脸。
而且她能感觉到,季绪身体也僵硬了。
她尴尬,但是她知道,此时此刻,季绪一定比她更尴尬。
她浑身发烫,还不忘安慰季绪:“那个,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要不你先......缓解一下,我们先停一会,过会走也是一样。”
“你说......是是是吧?”
隔了不知多久,季绪终于动了一下身体,他的手摸向腰间,然后在死寂的气氛中动了动,解下来一个东西。
很快,他把东西拿到冉漾面前,声音平静:“你说的是它?”
冉漾看过去。
是昨晚的那把匕首。
匕首被解下来,一直让她困扰的感觉,也随之消失了。
季绪看向她的眼睛:“冉漾,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