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让程同志来红梦照相馆工作的这个想法其实早就在心里萌芽了,只是他在看到照片后,大部分心神都被想要从她身上学习技术给占据了,倒是把这个忽略了,差点儿错过,现在提出来应该也不晚。
毕竟这年头想找个好工作不容易,尤其是女同志就更难了,他现在主动把机会送到程同志面前,她应该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是在对上对方那毫无波澜的眼神后,李涛远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她这是一点儿都不心动?难道是她已经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了?也是,她和她爱人一看就是体面人,怎么可能没有工作呢?
但是他真的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摄影师,也不想错过跟她学习的机会。
而且今年已经过去大半了,眼看着年底就要到了,往年都是他们红梦照相馆承包荣州所有的大项目,但是今年……………
想到不久前领导跟他透漏的口风,李涛远捏紧了掌心。
如果年底之前红梦照相馆还是现在的实力,别说承包所有的大项目了,估计连口热汤的喝不上,到时候才是真的在整个荣州面前丢脸丢份,以后再也抬不起头了。
李涛远低垂的眼睫猛地抬起,他赶在程方秋说出拒绝的话之前率先开口道:“程同志,只要你来我们红梦照相馆工作,馆长的位置就是你的,我还会向上面申请给你分配住房,我保证各方面的福利待遇都会比你现在的工作要好。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李涛远,脸上浮现出掩盖不住的惊讶。
他的这番承诺可谓是重中之重,含金量极高。
先不说分配住房了,就说馆长之位,他居然都舍得让出来.......
程方秋震惊之后,便在心中琢磨着该怎么拒绝这份从天而降的馅饼,才显得不那么不识好歹,斟酌再三,她还是决定如实说:“李师傅,我没有工作,我也不想工作,我不喜欢每天循规蹈矩地做些重复的事情。”
李涛远想过程方秋会拒绝,也在脑海中设想了无数个拒绝的理由,可万万没想到她拒绝的原因居然这么简单,这么令人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他很想说一些大道理来劝说程方秋不要安于现状,不要不思进取,人这辈子要努力往上爬,要爬上顶峰去看看这个世界更广阔的风景。
但是看着程方秋那双真诚的眼睛,他竟然有些说不出口。
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他自己就是个失败者,有什么资格去对别人的选择指手画脚?
但是心中所想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红梦照相馆可以翻身的机会就这样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
李涛远在脑海中疯狂搜寻着可以打动程方秋的条件,物质显然是不行了,那思想上.....
他猛地想起那天程方秋如痴如醉盯着相机看的表情,那时他还以为她是在看他,闹了个大乌龙。
电光火石之间,李涛远再次开口:“我们照相馆虽然现在没落了,但是当年也是荣州一霸,库房里有各种相机,胶卷,镜头,器材......”
话还没说完,李涛远清清楚楚看到程方秋的眸光闪了闪,那是一种对挚爱之物的渴望和欢喜,他没猜错!
李涛远一直紧绷着的身子突然就放松了不少,唇角甚至都带上了一丝笑意,他放柔声音道:“如果程同志你喜欢的话,可以随时进库房参观和使用。”
“真的?”程方秋下意识地惊呼出声,等说完才发觉自己好像掉进了这个老狐狸的陷阱,不由皱了皱眉头,但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动摇。
在这个年代的照相馆库房里应该可以淘到很多稀罕东西吧?虽然不能带回自己家占为己有,但是能看看,能捣鼓捣鼓,她就很心满意足了。
没人知道这对一个具有收藏癖的摄影师来说,有着多大的吸引力!
“嗯,这件事我还是能说到做到的。”李涛远见程方秋内心的天平已经发生偏移,又笑眯眯地砸下一个重磅炸弹,“程同志不喜欢每天过来上班的话,一周可以只来四天,不,三天?”
程方秋没有立马答应,而是装作深思熟虑的样子摸了摸下巴,“你们每天是几点上班?”
“八点半。”李智亮抢话回答,声音不禁稍稍拔高,面上也带上了一丝喜色,而程方秋问上班时间,他就知道这件事算是成了八分。
身为红梦照相馆的老人,他只想照相馆越变越好,恢复以往的光辉,甚至让这抹光辉变得越来越亮,所以对于程方秋的加入,他没有丝毫嫉妒,只有数不清的期待和欢喜。
李涛远不满地瞪了李智亮一眼,这小子在这儿出什么风头?声音这么大,万一把程同志给吓跑了怎么办?就不能温柔点儿?
好在程方秋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道:“我起不来。”
一听这话,李涛远和李智亮急了,起不来的意思,是婉拒了?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程方秋继续道:“周一,周三,周五,这三天我十点半来上班可以吗?”
“成交。”李涛远立马接住程方秋的话,然后像是生怕她后悔一样,连忙开口:“这周你先休息,我帮你去跑手续,你下周一直接来上班就行。”
“好。”对方都做出这么多让步了,程方秋自然见好就收,没有再提别的要求,但突然想到什么,她挑眉道:“对了,我可不做什么馆长啊,一天天的事多,还不如给我换成工资呢。”
话语间极尽嫌弃,可是这个世界上谁会嫌职位高呢?
李涛远眼眶蓦然变得有些湿润,呐呐道:“行。”
“那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程方秋见事情搞定了,连忙拉着徐琪琪走人。
时间不早了,她得赶紧回去,她可没忘记早上周应淮说要回来跟她一起吃午饭的事情。
“慢走,路上注意安全。”
李涛远朝着她们的背影喊了一句,见她们朝着自己挥手示意,方才放下心来,目送两人消失在街道拐角处,直到再也看不见她们后,他方才转身回头看向大门上方挂着的招牌,轻声念出上面的字。
“红梦照相馆。”
有救了。
*
“秋秋,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榜样,我要向你看齐。”
“你说说你怎么这么厉害啊,什么都会。”
“秋秋你要是个男的,我肯定把常彦安踹了跟你好,呜呜呜,现在也不晚对不对?”
眼看徐琪琪越说越离谱,程方秋赶紧制止,“你这思想太危险了,我可没有这方面的爱好。”
“哎呀,人家就是说说,又不是来真的,有你老公珠玉在前,你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这个混吃等吃的小懒虫啊。”徐琪琪都起红唇,那翘起的弧度都能挂酱油瓶了。
程方秋看得好笑,隔空点了点她的鼻尖,“琪琪你可别妄自菲薄,你和周应淮各有各的优点,我都喜欢。”
“嘿嘿,真的吗?”徐琪琪一下子就被哄得眉开眼笑,搂着程方秋的胳膊左右晃了晃。
“嗯哼。’
虽然年龄差不多,但是程方秋看徐琪琪就跟看小妹妹一样,所以语气不自觉就带上了一丝宠溺,“我们要做有道德的好公民,所以出轨是万万不行的,男女都一样。”
徐琪琪还没来得及接话,一旁突然插进来一辆自行车,然后一道低沉男声幽幽响起。
“什么出轨?”
两个女人都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待看清来人后方才放下手,松了大大的一口气,但转而又提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跟在我们后面的?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又听到了多少她们胡扯的那些鬼话?
程方秋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莫名心虚地和徐琪琪对视一眼,后者也畏畏缩缩地加重了搂住她胳膊的力道。
见状,周应淮墨玉般的眸子眯起,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她们搂在一起的胳膊,正要说些什么,但脑海一闪而过上次程方秋教训他随地大小醋的那些话,便倏然抿紧了下唇,最后只是道:“刚过来,你们这是从哪儿回来的?”
见周应淮主动转移话题,程方秋缓缓呼出一口气,随后眉眼弯弯回答,“去取照片了,说来话长,等会儿回家了再跟你细说。”
“好。”周应淮也没有多问,点头应好。
“你呢?到午休时间了?”程方秋没有手表,徐琪琪出门时匆匆忙忙的,也忘记带上手表了,所以两人现在可以说是对时间完全没有任何概念,只能推测个大概。
看来得抽个时间再去逛逛百货商场了,也不知道手表柜台有没有进新货,上次她看了一圈都没有中意的,所以就没有买。
但这次不管有没有喜欢的,她都得买一块手表了,不然出门在外简直太不方便了。
“嗯,我去我们上次吃过的那家国营饭店买了饭。”食堂她吃不惯,他又来不及回家做饭,便想起了领证后他们一起去吃的那家国营饭店,她当时说味道还不错,所以他专门骑车去那儿买的饭菜。
没想到回程的途中,居然遇到了她和徐琪琪……………
没想到她们居然会聊那样的话题,虽然知道是玩笑话,但周应淮眸中还是闪过了一丝晦涩,余光瞥了徐琪琪一眼,毛都没长齐的丫头,居然胆大包天想挖他墙脚?
徐琪琪原本挨着程方秋站得好好的,安静听他们夫妻两个说话,可突然就感觉整个人像是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给盯上了,吓得浑身一个哆嗦。
她狐疑地朝着不远处的周应淮看去,可却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有看她,目光一直都是落在程方秋身上的。
难不成是她的错觉?徐琪琪打了个寒颤,开口道:“秋秋你和周同志先回家吃饭吧,不然等会儿饭菜都冷了,这儿离常彦安办公室近,我直接去找他。”
“这个点常副厂长还在办公室?”程方秋是真的有些惊到了,看来每个年代都有工作卷王啊。
“他眼里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白天基本不回家的,我去监督他吃饭。”徐琪琪耸了耸肩,明显跟程方秋一样对此不理解。
“那好吧,拜拜。”程方秋朝着徐琪琪摆了摆手,顺势坐到了周应淮的后座上。
“拜拜。”徐琪琪也朝着程方秋摆了摆手。
周应淮见程方秋坐稳了就骑动了车子,她下意识地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掌心入手一片坚硬,她没忍住摸了摸。
啧,腹肌手感就是好。
“秋秋,有人。”周应淮无奈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程方秋这才意识到这个时间点是午饭阶段,路上全是下班回家吃饭的工人,她这行为跟当街耍流氓没什么区别。
幸好周应提醒得及时,应该没被人看到,不然真是没脸见人了。
程方秋耳尖爬上一抹红,她连忙收回手,抓住他的衣角,压低声音道:“抱歉,一时之间没控制住自己。”
周应淮回过头看她一眼,长睫颤动掩住瞳中深沉,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语气意味不明,“在外面,还是要注意影响。”
听见周应淮的话,程方秋羞恼的同时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也好意思这么一本正经地教训她?刚在心中吐槽完,就听到周应淮补充道:“回家后,任由老婆想怎么控制不住,就怎么控制不住。”
果不其然,这才是真实的周应淮。
无敌闷骚。
在路上程方秋将上午的事情简单跟周应难说了一下,刚说完就到了家属楼楼下,周应淮停好车,顺手接过她手中的包,两人一起往楼上走去。
“就这么喜欢摄影?“
不愧是他,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留在红梦照相馆的真实理由。
程方秋还没得瑟两秒,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虽然周应淮语气平静,但是就是太平静,程方秋才觉得不对劲,她偏头看向他,就见他低垂着眼睛,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程方秋心跳蓦地漏了一拍,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之前她跟他解释自己为什么懂摄影的话。
“这事吧,说来话长,就是我在县城读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喜欢我的男生。”
“他爸是照相馆的老师傅,他对这方面比较了解,我那时候又觉得懂相机的人很厉害,所以他就整天缠着我跟我说这些,还带我去照相馆玩,时间久了,就知道了一些。”
周应该不会一直觉得她之所以会喜欢摄影是因为那个虚构出来的男生吧?按照周应淮钻牛角尖的程度,在他眼里估计就直接四舍五入,等于她喜欢那个男生了,喜欢到愿意委屈自己答应留在照相馆工作。
在这个前提下,就算她说过她只喜欢他,他估计也会忍不住怀疑那些甜言蜜语会不会都是她编造出来哄他的。
程方秋越想越心惊,觉得不能让这个误会继续下来,但是男人在这种情况下,估计不太好说话。
那好说话的情况是……………
程方秋灵光一闪,深吸一口气,快速左右看了一圈,见楼道里没人,就伸出手勾住了他的小拇指,娇笑着阴阳怪气道:“老公,你闻没闻到一股好重的陈年老醋味儿?”
她的手指勾着他还不够,指尖也同时不安分地在他掌心挠来绕去,那力道不轻不重,却犹如挠在他心尖上,存在感十足,令人完全忽略不了。
周应淮几不可察地呼吸一沉,凸起的喉结滚了滚,却依旧装作若无其事,“没闻到。”
“你再仔细闻闻?”他越是这样装正经,程方秋就越是缠着他,嗓音也嗲到像是能掐出水来。
“我鼻子出现问题了。”周应淮就是不依着她来,一边从兜里掏钥匙,一边信口胡诌。
程方秋笑得更欢了,但是下一秒,那双盛满笑意的桃花眼就换成了担忧的水光,“宝宝,宝宝你鼻子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
这时候门开了,周应淮赶紧把这个小妖精给推进门去,但是安静的楼道里好似还回荡着她娇媚勾人的尾音。
“宝宝推我干什么?”程方秋顺着他的力道趴在玄关处的柜子上,一副柔弱不能自理又深受打击的模样,“宝宝是不是不爱我了????,我心口疼,你快听听是不是出问题了?“
她趴在柜子上的动作充分凸显了她窈窕玲珑的好身材,饱满的两团软绵被柜边压出一道长长的深痕,看得人眼热。
再往下是一截杨柳枝似的细腰,盈盈一握,他一只大学就能掐住。
偏偏她像是还觉得如今的场景不够惹人,紧接着就翘起了一条长腿,用鞋尖踩在他的膝盖上,留下浅浅灰印。
周应淮忍无可忍,一只手将提了一路的东西放在柜子上,另一只手则抓住她的脚踝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扯,然后整个人俯身压上去,等程方秋想逃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一条腿被迫盘在他劲瘦的窄腰上,整个人维持不住平衡往七倒八歪,只能就近攀住眼前之人。
程方秋眨巴着一双无辜的桃花眼,精致的五官灵动狡黠,让人丝毫跟她生不起气来,当然,周应谁也没想跟她生气,反倒是心口热热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在外面就勾我?”周应淮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嘶哑,还故意凑到她耳边说话,热气伴随着磁性的嗓音往里面钻,让她没忍住往后缩了缩脖子。
“谁勾你了?不要脸。”
周应淮勾唇轻笑一声,“刚刚还一口一个宝宝,现在就骂我不要脸了?”
明明是一派清贵的长相,但是这会儿却笑得分外邪魅,这种反差感,让程方秋爱不释手,她娇滴滴哼唧两声,指腹不停地在他后脖颈处摩挲惹火,但就是不说话。
“乖,再叫一声。”
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这么称呼他,他一开始觉得有些怪异,毕竟好像只有对小孩子才这么叫,但是听多了,又觉得不错。
因为“宝宝”两个字从她嘴里出来,莫名生出了别样滋味。
周应淮轻启薄唇咬住她的耳垂,牙齿在上面细细磨着,顷刻让她软了身子,程方秋一双美眸含羞带怯,一个劲地摇头。
然后就见周应淮将她压在柜子上,唇瓣往下。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小开衫,这件衣服的扣子不太好解,但是在他口舌之下却仿佛都成了笑话,三两下就被他解开了大半,布料被打湿些许,蹭在皮肤上格外痒。
程方秋被痒得忍不住笑出声,她一边躲,一边骂:“不要脸,谁让你解我扣子的?”
话全是埋怨,但是自由的双手却牢牢搂住他的脖颈,半分都不带推开的。
“不是你说心口疼,让我听听?”周应淮一只滚烫的大学已经摸索到她的后背,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开了细长的系带。
程方秋只觉得胸前一凉,随后脸颊浮现两团绯红。
他的头发太短,刺得脖颈和下巴上的肉又痒又疼,她只能可怜巴巴地仰着脖颈躲开他,但是这个动作又将柔软主动往他嘴里送了送。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听到他喉间溢出来的两声闷笑。
气得她没好气地揪住他的耳朵狠狠拧了一把,但他吃得开心,根本不理她。
程方秋眼神渐渐变得迷离,但没忘了之所以勾搭他是为了什么,于是她嘴唇嗫嚅两下,轻声唤道:“宝宝。”
他松开咬着她的唇,含糊应道:“嗯?”
尾音上扬,显然是心情不错。
“我喜欢摄影不是因为别人,你不许误会。”她捏了捏他的耳垂,然后沿着他的脸部轮廓,捧起他的脸,“听懂了吗?”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在一起,他的眼睛深邃氤氲,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气氛沉默两秒,周应淮突然扬起下巴,吻住她的唇瓣,温柔辗转两下,然后低声道:“我知道,我没误会。
“那你刚才醋味那么浓是干什么?”
她还以为他误会了她喜欢摄影的初衷,正伤心难过呢,结果他现在说他没误会?真话假话?程方秋迷茫了。
周应淮倒是琢磨出些许真相了,他气极反笑般狠狠咬住她的红唇,在上面留下齿痕,带着些许薄茧的指腹压过她脖颈上的青筋,带来阵阵战栗,程方秋呼吸加重,想去抓他的手,但是却被他另一只手给禁锢着压在头顶。
“程方秋,你一天天脑子都在想什么?”
“......”程方秋本人也表示不知道,她懊恼又羞窘地狠狠闭上眼睛,可闭上眼睛,其他感官就更加敏感,她又被迫睁开。
最后她选择狠狠瞪了周应淮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