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江美舒活了两辈子,第一次看到随身携带结婚证的,她只见到过随身携带身份证的。
不过,梁秋润这结婚证拿出来,那个检票员看了以后,当即就和他道歉起来,“同志,实在是麻烦您了。”
梁秋润不置可否,“下次。”
“没有下次。”
检票员立马保证,“您放心绝对不会有下次。”
在检票员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的时候,梁秋润却突然道,“我需要知道举报我们的是谁,并且需要对方和我们道歉。”
这话一落,空气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检票员有些为难,“同志,举报人的身份一直都是保密的。”
梁秋润,“所以,我们被举报人就可以随意被人举报?“
拿她的矛攻她的盾。
检票员瞬间没话说了。
“既然你解决不了,喊你们列车长过来吧。”
这话一落,检票员瞬间安静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同志,这件事是我办的不妥当。”
“嗯,所以我要你交出举报人。”
检票员有些为难,这个确实是交不了。到最后她实在是没了法子,只能叫了列车长过来。
只是,等列车长过来后,一看到是梁秋润,他顿时有些意外,“秋润?”
没想到列车长竟然认识梁秋润。
梁秋润,“肖则成。”
从双方的称呼能看出来,不是特别亲近。
列车长听到他的称呼,他叹口气,“小陈,给这位梁厂长道个歉吧。”
检票员也一惊,“列车长。”
列车长扫了她一眼,朝着梁秋润说道,“秋润,这件事确实是我们检票员做的不对。”
“至于举报人。”他看了一眼检票员。
“说吧,是谁。”
“任何举报都是需要有证据的,而你没拿出证据,就来找当事人麻烦,若是对方没带结婚证过来,这岂不是成了一桩冤枉?”
这下列车员没法子,她揪不出来人啊。
只能小声道,“列车长,没有举报人。”
“是我们这些列车员在打赌,说这位男同志对女同志这般体贴,而且瞧着女方年纪还小,所以我们就认为可能,男同志已婚,带着尖出来玩的。”
不然,真正结婚的两口子,男人怎么会这般体贴的?
这种方法,她们以前也试过,几乎是百试百灵的。每次都能抓到渣男出来,没想到这次踢到铁板了。
这二人竟然真是夫妻两口子啊,女方也不是傍尖。
这话一落,列车长的脸色都青了下,“陈梅香,你们就是因为私底下随意打赌,就这样找到旅客来做检查的?”
陈梅香脸色有些害怕,“我们以前用这个方法,抓住过渣男和傍尖。”
而且因此还获得过奖励。
被评选为先进列车员。
列车长大发雷霆,“胡闹,你们真是太胡闹了。”
“因为这种子虚乌有的猜测,就来朝着旅客要检查,你们以为你们是谁?公安局的办事员吗?”
陈梅香被骂的抬不起头,眼泪打转,“列车长,我知道错了,我这就给他们道歉,可以吗?”
列车长,“甭管可以不可以,你先道歉,在说之后的事情。”
显然是闹心的很。
陈梅香没法子,只能朝着梁秋润和江美舒道歉,“同志,真是对不住了。”
“因为我们个人的问题,导致给您添了麻烦。”
梁秋洞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下不为例。”
这让陈梅香骤然松口气,“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倒是江美舒有些八卦,“同志,我能问个问题吗?”
“您问。”陈梅香很是谨慎。
“你们之前按照这种法子,抓到过渣男吗?”
她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一问这个,陈梅香就来了精神,“抓到过,还抓到过三对。”
“还有一个是首都肉联厂原来的厂长。”
“当时他还带着秘书出来呢,秘书漂亮的跟一个嫩葱一样。”
这话一落,车厢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陈梅香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怎么了?你们不爱听首都肉联厂原厂长的桃色八卦吗?”
旁边的何同志轻咳一声,“你面前这个,就是肉联厂的现厂长,梁秋润。”
最怕空气中突然安静。
“抱歉抱歉。”
陈梅香打嘴,“我真是没有内涵您的意思,我就是说实话。”
老天爷。
她得多倒霉啊,说上人肉联厂八卦,结果抓到这任肉联厂厂长了。
这就尴尬了。
她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列车长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朝着她摆手,“你还是下去吧。”
别说话了,在说话下去,他都要怀疑这个车子上的人,都要被她给得罪完了。
等陈梅香离开后,列车长肖则成朝着梁秋道歉,“秋,实在是不好意思。”
梁秋润摆摆手,“你还是要管着点,这今儿的遇到的是我,则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儿的来的是一个大领导呢?”
这话一说,肖则成顿时一身冷汗,“我晓得了,以后会注意这些的。”
梁秋润嗯了一声。
目送着肖则成离开后,何同志打趣他,“真是没想到啊,以前你是不结婚,如今是结婚了还被人查证。”
梁秋不想说话。
从首都到沪市一共是六个小时的车程,下车的时候推迟了十分钟,出了沪市火车站刚好六点半。
如果说首都火车站是气派的话,沪市火车站这边则是时髦。
包括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是时髦的。
女同志们烫着卷发,穿着呢子大衣,里面配一件高领白色毛衣,别提多洋气了。
梁秋润只看了一眼,他便朝着江美舒说道,“晚点我们也去买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
江美舒有些犹豫,“不知道这边的衣服布票是怎么算的。”
钱她倒是有,但是布票她是真没有。
实在是布票的供应太过紧俏了一些,江美舒甚至觉得这布票比钱还难挣。
“布票我带的有。”
梁秋润说,“这个你不用担心。”
江美舒还想说些什么,梁秋润冲着旁边的一个三轮车,招招手,趁着对方过来的时候。
他朝着江美舒很认真地说,“小江,我们既然结婚了,便是夫妻,也是两口子,我赚钱赚票就是给你花的。”
“在这方面你不要有负担。”
这话落三轮车师傅来了,梁秋用着一口沪市话,和师傅交流了一番,这才回头朝着江美舒说道,“走吧,我们先去第七招待所。”
江美舒嗯了一声,她抬头去看梁秋润,从她这个角度,刚好能够看到梁秋润的后脑勺,颅骨极为优越,寸头短发剪的也清爽,能够看到发际线周围白色的头皮。
连带着脖子也是白色的。
他的肤色像是常年没有见光一样,透着几分玉质的白,越到冬天越显肤色,因为太过白,以至于耳朵被轻轻一冻就特别红,光照透过耳廓,带着几分薄如透明的感觉。
意识到自己在胡思乱想后。
江美舒连忙甩掉乱七八糟的念头,她上车后,梁秋润朝着师傅说了一声,“同志,可以走了,我爱人坐好了。”
得了吩咐,三轮车师傅才飞快的蹬了起来。
江美舒看的惊奇,“首都那边很少看到这种三轮车。”
更多的是公汽。
梁秋润,“城市文化不一样,这边走在时髦的前端,他们从民国时期黄包车就特别兴盛,到了后面改名为三轮车,其实本质是一样的。”
还是沪市这个城市,容纳得下三轮车,也容纳得下三轮车师傅。
但是首都却很少。
认为坐三轮车是小资主义。
以至于首都的三轮车一直没发展起来。
江美舒有些讶然,她眼睛里面冒着星星,“老梁,你知道的真多啊。”
感觉这天底下,似乎没有老梁不知道的。
梁秋摇头,面冠如玉的脸上满是谦逊,“不是我知道的多,而是我来过几次沪市。”
前头的师傅却说,“同志,你爱人说的对,你就是知道的多。”
“我在火车站附近拉了好多年的三轮车,头一个见到能把我们三轮车历史,说的这么透彻的人。”
“您一定是个很博学的人。”
梁秋润,“过奖了。”
声音还是平平,没有任何骄傲。从沪市火车站到第七招待所,对方蹬了四十分钟,梁秋润付了五毛钱车费。
江美舒换算了下价格,“这个比我们坐公汽贵多了。”
公汽票这种短程的,一般一毛钱或者是一毛五就够了,两个人顶破天是三毛钱车费。
但是坐三轮车的车费,几乎贵了一倍。
梁秋润,“各有各的优缺点,我们坐三轮车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等,不用挤,直接送我们过来。”
“从某一方面来说,节省时间就是节省金钱。”
江美舒嗯了一声,抿着唇笑的不好意思,“这不是舍不得嘛。”
像是梁秋润这种,把时间当做比金钱还重要的人,能有这种认知的人一般来说,都是大人物了。
两人到了第七招待所,白底黑字的门牌上写着。
大门口站着一位四处眺望的年轻男同志,见到梁秋润和江美舒过来后,他其实还有几分迟疑,不过到底是上前询问了下,“请问,是首都肉联厂来的梁厂长吗?”
梁秋润颔首,“是我。”
赵成远一听,当即就松口气,上前一步,“梁厂长,总算是等到您过来了。”
“这位是?”
他指的是江美舒。
梁秋润,“我爱人,这次带她过来买点东西。”
“另外,她住招待所的一切开销,由我个人承担,于贵单位无关。”
这话一落,赵成远有几分尴尬的搓手,“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梁厂长。”
梁秋润摆手,“走吧进去。”
简单明了。
赵成远立马在前面带路,“我给您开的房间是二零一,如果您还需要给您爱人在单独开房间的话,可以把她的出行证明给我,我去找招待所前台干事来解决。”
梁秋润嗯了一声,递给他了一张出行证明,赵成远接了过去,立马去一楼办理了。
梁秋润则是带着江美舒,暂时先进了他的那个房间。
这是江美舒来到这里后,第一次住招待所,很是高级的样子,一进来就是刷着绿色油漆的墙面下搁着一张茶几,茶几旁边放着黄色的真皮沙发,上面还罩着一层白色的纱罩,很是时髦。
再往旁边便是一个绿色的铁皮暖水壶,以及一对白色的茶杯。
江美舒到处看了下,“这里环境很好。”
梁秋润点头,“这里只招待全国各地来的干事。”
所以连带着里面的东西,都是和外面招待所不太一样。
说这话,梁秋润把东西放了下来,赵成远也开好了房间,拿着一个钥匙,递过来,“梁厂长,这个是您爱人的房间。”
梁秋润点头道谢。
赵成远有些犹豫,“我们的萧厂长在等您过去开会。”
梁秋思索了下,“这附近有吃的吗?”
赵成远,“有。”
“那麻烦你带我爱人去吃个饭,我去和萧厂长汇合。”他抬头看向赵成远,“能做到吗?”
赵成远点头,“没问题。”
“只是我不陪您过去,您知道沪市肉联厂在哪里吗?”
梁秋润颔首,“我晓得。”
安排好了事情,他去看江美舒,“一会让赵秘书带你去吃完沪市的小馄饨,若是无聊的话就让赵同志陪着你在附近转一转。”
江美舒摇头,“老梁,我自己去就是了,你不用管我。”
“也不用让赵同志留下来。”
梁秋润却不依,“你在这边人生地不熟,让他留下我放心一些。”
话落,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那我现在就走了。”
江美舒追过来,“你没吃饭怎么办?”
梁秋润笑了笑,“不用担心我,我开完会在说。”
目送着梁秋润离开的背影,江美舒心说,他好忙啊。
赵成远,“江同志,你不用担心,领导们若是开完会,都会安排吃饭点的。”
这倒是让江美舒松口气,她揉了揉饿扁的肚子,“赵同志,麻烦你带我去找点吃的。”
她是真饿了,中午上车之前吃的饭,下午在车上睡觉去了,也没怎么吃东西。
赵成远,“就在楼下的巷子里面,有一家老字号的馄饨。”
江美舒跟着他一块去了楼下,这会将将七点钟左右,楼下巷子馄饨铺,生意还不错。
店铺里面还坐着不少人。
江美舒瞧着那小黑板上的馄饨,她想了想,“同志,我一碗鲜肉馄饨。”
对方看了她一眼,“二两的,还是三两的?”
江美舒,“二两的。”
“纯肉富强粉包的馄饨,不要杂粮馄饨吧?”
“对。”
“那就是六毛钱一碗,另外还要票。”
江美舒暖了一声,付钱和票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赵成远,“同志,你吃了吗?”
赵成远,“我吃了,您不用管我。”
这下江美舒才只买了自己的一份小馄饨,就在旁边等着了。过了一会好了,她便过去端清汤混沌上面,飘着一层油花,还有葱花,虾米紫菜,下面则是一个个皮包肉多的小馄饨,煮熟后,小馄饨的皮皱巴在一起。
她先喝了一口虾皮汤,极为鲜美,觉得胃里面都暖和起来了,这才又咬了一口馄饨。
富强粉做的薄皮鲜肉小馄饨,一口下去,皮嫩肉多又鲜香,烫的舌尖都跟着卷起来却还是舍不得吐掉。
难怪说沪市小馄饨出名。
这是很好吃啊。
江美舒连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瞧着赵成远还在等她,她有些不好意思,“赵同志,你去上班吧,我自己回招待所就好了。”
赵成远摇头,“江同志,我送你上去吧。”
江美舒不太擅长拒绝人,便跟着一起上去。等到赵成远离开后,她看着招待所外面,还有些人挺热闹的。
她有点想去凑热闹。
又想着人生地不熟,到底是不太敢,索性缩在被子里面,一边睡觉一边等梁秋回来。
梁秋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十点半了,他路过江美舒的房间时,犹豫了下,到底是不放心敲了敲门。
江美舒本就睡的浅,她猛地惊醒过来,跑了过来开门,“老梁。”
她刚睡醒,脸上被被子捂的粉粉的,眼睛也是水水润润,头顶还带着呆毛竖的直直的。
看起来别说多可爱了。
“在睡觉?“
梁秋润低声问她,“也没出去玩吗?”
江美舒点头,“你没回来,我不太敢。”
“便一边睡觉一边等你。”
梁秋润听到这话,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不过更多的却是愧疚。
“让你等久了。”
江美舒摆手,“我在床上睡觉呢,可暖和了,也不算等,到时你开会到现在吃饭了吗?”
梁秋润摇头。
“啊?”
“你还没吃饭啊?“
“这都十点半了,你怎么还没吃饭啊,那不饿死了。”他们两人还是上午十一点多吃的。
江美舒,“不行,你跟我一块,现在去弄点吃的。”
拽着梁秋就要出门。
梁秋很喜欢被她放在心上的感觉,他内心柔软一片,“我们去外滩逛一逛?就是不知道这会外滩上还有人没。”
“去看看就知道了。”
江美舒换了衣服,就跟着梁秋出了门子。等到外面,发现到处路灯还亮着的时候,街道上也有人,她便朝着梁秋说,“沪市和首都真不一样。”
若是首都这个点,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了。
但是沪市的街道上十点多了,还能看到灵星几个人。甚至去外滩的时候,还有一个小推车在卖馄饨。
只是是偷偷的那种,很是鬼鬼祟祟。
看来私人做生意,不管在哪里都是偷偷摸摸的。
江美舒却顾不得这些了,朝着梁秋润兴奋道,“那边有卖吃的。”
“走走走,我们过去。”
小推车这会也要离开了,不过,瞧着有客人来了,到底是留下来了。
“同志,要些什么?”
江美舒,“我要一碗馄饨,要大碗的。”
卖馄饨的老爷子喂了一声,“大碗八毛钱,另外三两粮票。
江美舒点头,付了钱票,一回头就看到梁秋润,站在灯光下,看着她柔和地笑。
他目光太过专注,也太过温柔,这让江美舒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梁秋润摇头,他这个人不太擅长说情话。
只是笑而不语。
可是这种场合,这种样子,更是让二人之间的气氛,平添了几分暧昧。
旁边的卖馄饨的老大爷笑了笑,“你们这是刚结婚的小两口吧?”
江美舒讶然,“您这都能看出来?”
“能啊,怎么不能。”
“只有刚结婚的小两口,看着对方的目光才带着几分温柔的光,几乎都快遮不住了。”
说到这里,大爷看向江美舒,“你爱人就是。”
江美舒下意识地去看梁秋润,梁秋润耳朵热了下,不过,一半藏在黑暗里面看的并不是很真切。
梁秋润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同志,馄饨好了吗?”
“好了。”
“马上就好了。”
趁着把馄饨盛好递给对方的时候,老大爷突然朝着江美舒说了一声,“小同志,你爱人害羞了,去好好哄哄他。”
江美舒清脆地暖了一声,“大爷,你放心,我肯定会的。”
等坐在旁边的小桌子时,梁秋润刚拿了一双筷子,江美舒就看向他,她捧着莹白圆乎的下巴,问的特别认真。
“梁秋润,你还会害羞呀?”
怕看不清他的神色,特意凑近看了几分。
灰黄的路灯下,能够隐约看到他红色的耳根。
江美舒呀了一声,胳膊肘放在了桌子上,又凑近了三分,“真害羞了呀。”
梁秋润,“江江。”
宠溺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好了,不要在看了。”
在看月亮都要被羞进了云层里面。
江美舒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老梁,你害羞的样子真好看。”
这是实话。
梁秋润的眉目本就生得俊美,皮肤又白皙,看着斯文又温润,这般害羞脸颊边多了红晕,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羞窘。
这是江美舒从未看到过的老梁。
“好了,吃饭了。”
梁秋润低头吃馄饨,一大碗馄饨不过是三分钟就吃完了,“在来一碗。”
江美舒极为意外,她目光往梁秋润的胃部看了下,“能吃得下吗?”
她印象当当中,梁秋润人劲瘦,人也温润,很少见到他这般能吃的样子。
他吃饭很快,却并不粗鲁,反而还带着几分优雅。
梁秋润,“能。”
果然,如他所说这样,接着一碗又被吃的干干净净。
“吃饱了吗?”
江美舒问他。
梁秋润,“七分饱,晚上不能吃太多。”
江美舒大为震惊,“还是出去转转吧,免得夜里睡觉人不舒服。”
梁秋点头,两人围着外滩转了一圈,这会算是深夜了,都十一点了,外滩也没什么人了。
倒是风很大,吹的江美舒眼睛有些睁不开。
“要不我们回去?“
说要转的是她,说回去的还是她。
但是梁秋润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反而还很尊重她的意见。
“明天上午我还有一个会,下午我们去一趟沪市百货大楼,买点床上四件套,在给你买一件白毛衣,我们后天早上要回去了。”
他把计划安排的很好。
完全不用江美舒动脑子的地步。
也确实如此,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梁秋润忙完回来,便领着江美舒去了沪市百货大楼。
这边百货大楼真是人多,而且大家穿的也都时髦。
梁秋润对这块似乎很熟悉,带着江美舒来到百货大楼后,直接去了三楼。
也就是卖床上用品的档口。
这年头买床单被罩是需要结婚证的,没有结婚证根本买不到这种东西。
也是这种时候,江美舒才明白梁秋润带结婚证的含义。
“同志,我们要一套沪市被单厂出的四件套,要最好的。”
梁秋润把结婚证递过去。
售货员一看结婚时间,便明白了,“结婚用的?”
“对。”
“稍等。”
对方弯腰,从玻璃柜里面取出了一套藕色的四件套,“这就是沪市被单厂出的,卖的最好的一款。”
“纯棉的料子不说,还印了大片牡丹花,你看看这个工艺,这牡丹花栩栩如生的,全国也只有沪市被单厂才能做到。”
“当然了,这个价格也贵,四件套算下来要二八块九,另外,还需要布票。”
梁秋润问了下,“有红双喜的吗?”
“我们结婚用的。”在这方面,他似乎比江美舒了解多了,起码从头到尾江美舒都没开口。
“有。”售货员又拿了一台红色的四件套,“这个就是印着鸳鸯戏水红双喜的花样子,不过这个要贵一块五。”
梁秋润没在乎价格,只是淡淡地问道,“这种四件套凭结婚证,最多能购几套?”
这是个大户人家。
售货员心说,普通人就算是结婚也舍不得买一套,面前这位顾客倒是好。
竟然直接问能买几套。
“结婚证限购一套。”
接着对方话锋一转,压低了嗓音,“不过我们工作人员是有购买名额的,我自己买的也有多的,同志,你若是要的话,我可以把自己的份额转给你。”
这就是售货员在做自己的买卖了。
只能说现在政策上面管的严,下面的人却有各式各样的对策。
梁秋润和江美舒交换了一个眼色,这才问道,“多少钱?”
“你从这里买要二十八块,从我这里买肯定要三十块了。”
“同志,我赚你两块钱真不过过分,这种床单紧俏,也就是今儿的来货了,我才敢转给你,隔着平日我就是想转你,也做不到。”
梁秋不在乎这两块钱,他直接单刀直入,“这是钱。”
“给我装了两套。“
床上四件套起码要有个换洗的。
不可能只要一套的。
售货员看着他给钱给票的利索劲,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要少了。不过既然都谈找了,她自然不想在节外生枝。
免得让人举报了去,到时候她怕是这个铁饭碗,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售货员的速度很快,拿了一套出来,里面又叠了一套,旋即,去了主任那签字的时候,其中一套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等递给梁秋润的时候,“同志好了,你们快些走吧。”
毕竟是违规操作,售货员心里也有些没谱。
梁秋润嗯了一声,提着两捆厚重的四件套,领着江美舒又去了二楼。
江美舒都走远了,还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售货员,忍不住朝着梁秋润说道,“这人胆子也太大了。
“竟然敢在百货大楼的档口,拿公家的东西当私人东西卖。”
梁秋润,“有利益的地方就有买卖。”
这种事情并不少。
就是肉联厂也有,只能说在严苛的规则,都挡不住眼前真金白银的利益动人。
“走吧,我们去二楼看看你的白毛衣。“
江美舒犹豫了下,脚没抬,“布票够吗?”
刚买这两床床单,她感觉把他们家十年的布票都给用完了。
梁秋洞,“虽然不多了,但是买一件白毛衣的布票,还是有的。”
这是他临走前搜刮了母亲,二哥,三哥,以及陈秘书,外加外加昨儿见的萧厂长。
一共六七个人,才算是凑齐了布票。
有了这话,江美舒才松口气去了二楼,二楼和三楼不一样,二楼基本上都是卖布和毛线的地方。
零星挂着几件衣服,不过死贵的。
围着的人也多。
最惹眼的便是那白色带大毛领的羊绒大衣,和高领白毛衣了。
很多人都在看,但是一问价格,却都纷纷怯步了,实在是太贵了。
梁秋润看到了。
江美舒自然也看到了,她一眼就心生惊艳,“这条白色羊绒大衣好漂亮啊。”
纯粹就是欣赏的语气。
梁秋润心思一动,江美舒看出了什么。
她忙去找他,可惜拽拽不住,梁秋润还是问了,“同志,这件白色的羊绒大衣多少钱?”
“一百零一块五,另外还需要二十三尺布票。”
这价格一说,在场不少人都跟着倒吸一口气。就这一件衣服一百块,相当于普通人家两个月的工资了,还要不吃不喝。
更别提那二十三尺布票了。
梁秋润听到这个价格虽然觉得贵,但是还是能接受的那种,但是这个布票。
实在是不够了。
他身上只剩下八尺布票了。
勉强买一条白毛衣就够了,但是若是想在买这个大衣,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梁秋润微微皱眉,因为他几乎搜刮了所有的布票了。
就是全身上下,哪怕是拍电报回首都,也凑不齐这二十三尺了。
见梁秋润在沉思,江美舒拽了下他胳膊,“不要想了,这个衣服太贵了,而且布票也多,我们不看了,问问白毛衣是多少,买了就走。”
梁秋润却摇头,“你结婚那天,穿这件白色的毛领大衣肯定好看。”
他笃定。
“江江。”
“你不要走,就在这里等我下,我出去筹下布票。”
江美舒拽着他,“我不要太贵了,老梁。”
梁秋润低声道,“半个月的工资,我们买得起。”
“你等等我。”他声音温和道,“我去找人帮忙。”
几乎不给江美舒拒绝的余地,他转头就出了百货大楼,找到了一个他本不该见的人。
见到对方的第一件事,就是取掉了自己手上那一块梅花牌男表,声音低沉,不带一丝犹豫,“于向东,我这块表能换多少布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