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星 17、网球

戚之星见副驾门被不轻不重却颇有些无情地关上后,站在原地轻轻地抿直了唇线,从车尾绕到了驾驶座这边。

拉开门坐进去就看见副驾上的男人手肘支着窗框,手背虚虚懒懒地在太阳穴上,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困了还是养神。

戚之星轻手轻脚地关上车门,眼睛从后视镜落到宽敞的后座上,寻思了一下温温地喊了声:“顾总。”

顾启像博物馆里的雕塑似的一动不动,也不回一声。

秒睡也不能这么快吧。

戚之星望向他弧度饱满的耳朵,想看看是不是塞着耳机,也没有。

她暗自清了清嗓子,往副驾凑近一些,下定决心要叫醒他。

“不是,顾......”

“我说戚秘书你………………”

顾启一睁眼坐了起来,迎上姑娘凑近放大的精致五官,明明还隔着一段距离,彼此一同开口吐纳的气息似乎全部缠绕进了彼此的鼻腔,温热的,湿润的,香甜的。

不再暴烈的阳光透过挡风玻璃溢了进来,正好落在顾启冷白的皮肤上,金灿的光里透着淡淡的粉。

戚之星第一反应竟然是,一个男人的皮肤怎么能好成这样,哪怕是眼底泛了圈淡淡的青色,却也丝毫不影响颜值。

第二反应是。

她,她她她在看什么?

果然,男人开口了。

沉磁的嗓音像是漫了一层晨起赶海的沙砾,翕合的淡红薄唇像海面初升的太阳。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很怀疑你昨晚要跟我划清界限的真实性。”

戚之星,你是在欲擒故纵吗?

“不是。”戚之星赶紧退回去,“我是想说看你好像没休息好,要不去后座睡一会儿。”

得到的是男人一声冷淡的笑。

我没休息好是因为谁?

“不用。”顾启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开车。”

“哦。

车子开出巷口,汇入柏油路的车流之中,一路跟着导航向机场开去。

顾启将杯托上的咖啡调换了个位置,端起自己的那杯慢条斯理喝了一口,镜框下神采不怎么飞扬的眼睛继续放在路面上。

语气和眼睛相辅相成:“那杯你的。”

戚之星这才抽空向杯架瞄了一眼,她这边确实有一杯咖啡。

她朝顾启微微一笑:“谢谢顾总。”

顾启继续老神在在地喝着手里的咖啡:“不用谢,买一送一。”

戚之星下意识地紧了紧手里的方向盘,再迟钝的人都能感受得到昨晚到现在的气氛真的很别扭。

这样继续下去可不行。

“是不是昨晚我说的话让你心情不太好。”她直截了当地问。

顾启将咖啡放回原位,胳膊重新支在车窗,手拖着半边脸斜斜地朝戚之星去了一眼,终是有了点儿欣慰:“看出来了?”

戚之星点点头,都摆脸上了,真的很难看不出来的。

“是因为姑姑吧。”她笃定地说,“我知道人心都是肉长的,相处时间长了是会有舍不得的情绪,这很正常。但是我只是告诉姑姑她认错人了,你不是我的男朋友,对你和她的关系其实也没什么影响,你们有联系方式,随时都可以见面的。”

顾启明显是在无语里愣了一下,随即气笑,恨不得给她鼓个掌。

顶级学府就学出来这么个,顶级理解?

所以你也知道人都有心,你怎么没有。

没良心。

他搁下手,将椅背往后调了些,摸出手机掺着几不可察的脾气快速在屏幕上将戚之星的备注改了,随即把手机往扶手箱的储物盒里一?,脸朝车窗一偏,眼不见为净。

戚之星趁着红灯扭头打量着顾启,看上去是真的很累。

算了,反正该说的她也都说了,老板的脾气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到了机场,沈特助早已经等候多时,见顾启身旁跟着戚秘书,好像有点儿明白为什么司机接的人是他了。

而戚之星看到他们要搭乘的私人飞机时,也明白了她的老板是真的壕无人性。

抵达港城后,有加长林肯接他们,戚之星又再次明白为什么老板没有让她提前定酒店。

因为林肯开上了半山,开进了一栋别墅,管家领着佣人前来迎接拿行李。

戚之星下了车立在许愿池边望着眼前这栋恢弘的别墅,听着管家叫顾启少爷的那一刻,真的有一种走进了当年看TVB的世界。

到了客房,她将行李整理出来,把洗漱用品放到卫生间,一看盥洗台上面,新的洗漱用品标兵一样排列整齐,一应俱全。

戚之星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一直都向上弯着,脑海里出现了刚才在前面花园管家叫顾启少爷的画面。

镜子里的笑脸更浓郁了些。

顾启果然还是太全面了。

峰会于明天开始,戚之星以为今天没什么事儿,可以休息一下,外面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是佣人的声音:“小姐,少爷请您下去一下。”

哎,万恶的资本家是见不得人休息的。

戚之星转身快速走出卫生间,拉开客房门朝佣人摆出温和的微笑:“好的,谢谢。”

跟随佣人下了楼,在一楼空旷的客厅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顾启。

他已经换了一身黑白配搭的网球服,头上戴着顶黑色棒球帽,慵懒地靠在沙发背上,在听一旁沈特助的汇报。

见戚之星从楼梯下来,沈特助格外有眼力见儿地停止了汇报。

戚之星走到顾启面前,微笑询问:“顾总,您叫我?”

顾启拿眼神指了指一旁单人沙发上的运动品牌包装袋,问:“会打网球吗?”

回旋镖再次朝眉心扎来,戚之星下意识地看了眼顾启交叠的黑色长腿,被主人别有深意的眼神抓包,忙不迭地垂眸点头:“会的。”

“那就好,把衣服换上。”顾启说,“涂黄夫妇约了一起打网球。”

涂董?

戚之星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是那个百年老字号的涂百佳食品的涂?”

顾启见戚之星激动的样子,暗自勾了勾嘴角:“不然呢?”

“收到顾总,等我五分钟。”戚之星提起包装袋转身就往楼上跑。

沈特助见一向冷静沉稳的像猫咪似的戚秘书,这是踩到什么开关了,风风火火跟个耗子似的,一溜烟人就不见了。

“戚秘书对涂百佳这么感兴趣吗?”他摸了摸后脑勺。

顾启一只手搭在扶手上,握拳抵在鼻下,眼底是散不去的笑意:“可能她对吃的比较感兴趣。”

戚之星换好网球服走到镜子前一看,居然很合身,就像为她量身定做似的,款式简约但不简单。

她抬手将头发梳成高高的马尾,戴上网球帽后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她弯唇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门。

网球场就在涂的家里,顾启带着戚之星由他们家的管家迎进去后,涂董夫妇俩温声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阿启,好久不见了。”

顾启笑着礼貌伸手与涂董握手:“涂Uncle,好久不见。”

他看向一旁的涂太太:“Aunt。”

涂太太一身网球服,五十出头的年纪,个头不高身材保持的格外好,远远看去就像个小姑娘。

“阿启越?越靓仔呐。”说着她的目光被顾启身旁的靓女吸引,上下打量一番,眼神都变得暧昧起来,“女朋友好靓,定系老婆呀?”

“我秘书。”顾启入乡随俗,也讲的粤语,“戚之星。”

涂太太捂嘴笑了起来:“Sorry啊,我看你们穿的情侣装,还以为......嗨呀,误会误会。”

说着她拉起戚之星的手:“我们先去吃点甜点。”

戚之星有被热情到,都说了她是秘书,这也友好到头了吧。

她用眼神征求顾启的同意,他笑着眨了下眼,就被涂太太硬拉走了:“男人的事不管他们啦。”

涂黄目送着两个美女离开,回头看向顾启,笑的饱含深意:“你Aunt不清楚我还不清楚,你可是从来不带女士参加私人聚会的。”

顾启双手抄兜,深邃的眼眸望着早已不见人影的前方,打起了太极:“人生总要有第一次。”

“嗯,你什么品性我能不知道?跟我装。”

“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就是顺便带来跟您合合眼缘,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合作呢。”

涂?矍铄的眼睛往下压了压,抓了重点:“小姑娘以后要干我这行?”

顾启一挑眉一努嘴:“可能吧。”

涂董伸手拍拍顾启的宽肩:“你小子,咱们中国有句老话怎么说的,爱之深则为之计深远呐。”

顾启笑而不语。

涂宅后面的网球场很大也很专业,来的时候听顾启说是他们儿子打专业的,为其特别修建出来好训练,也是受儿子的影响,一家人都慢慢喜欢上了这项运动。

戚之星小时候也是打专业的,一听这个就有些亲切,再到见到涂董夫妇俩,虽然第一次见到,但是他们给人的感觉格外平易近人,心里那种亲切感便更加强烈了些。

以至于这种亲切的尊重被她带到了网球场上。

试了试他们的实力以后,在他们这个年龄段和业余水平里都算是很厉害的了,但是遇上专业的肯定是打不过的。

戚之星虽然很久不打了,功力减退也不至于比业余的差。

加上顾启,有些意外,她是没想到顾启居然这么厉害,不亚于专业的。

打了一会儿,涂董看得出来戚之星在让他们,招手中场休息。

两两纷纷走到一旁的休息区坐下休息,佣人送上来水和毛巾,顾启顺手接过来递给戚之星,戚之星也没反应过来自然而然地接到手里,压在脖子上擦汗。

对面的涂太太眼瞧着顾后又去接另一条,和自家老公彼此一个了然的眼神对视,各自又笑着瞥开眼。

涂?喝了水搁下水杯,直接语带严肃地揭穿了戚之星:“丫头,我看你也是专业的,应该很清楚运动员对对手最大的尊重是拼尽全力,我们可不需要你让。”

戚之星差点被水呛着,本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结果还是百密一疏。

她忙搁下水杯准备道歉,身边的顾启却笑意盈盈地帮了腔:“涂Uncle,运动员比赛也有年龄划分的,戚秘书不过是拥有最基本的尊老爱幼传统美德而已,她胆儿小,您就别吓她了。‘

涂董一个眼刀过去,什么时候见这小子这么护犊子的。

顾启轻描淡写地将眼睛挪到远处,像刚才那话不是他说的一样,人欣赏起了远处的山海。

涂董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好好好,这样丫头,你要是赢了我呢,我许你一个愿望,什么时候来找我兑现都行。”

戚之星本就是想在涂董这儿混混脸熟,加个联系方式,以后万一有需要还能请教一二。

就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似的,直接给她一个愿望,天上掉馅饼也莫过于此了吧。

这她得牢牢接住。

戚之星见顾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悠闲姿态,朝顾黄点了点头:“那好,但我也不能占您便宜,您打得比涂太太好,顾总差我一些,我们换搭档,公平比赛。”

顾启这会儿把眼睛拿回来了,钉在戚之星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似乎在骂她是不是笨蛋。

戚之星抿抿唇,笨就笨吧,也不能胜之不武。

徐董看向戚之星的眼神是撇开一切对她个人的欣赏:“好,有魄力,就这么办。

说办就办,四个人重新组合,从男女搭配变成了男女双,纷纷站上球场。

戚之星开球,竟然朝顾启一抬下巴挑衅了一下。

顾启乐了,一挑眉回了他一个放马过来。

比起上半场,实力总算配平,比分一直咬的很紧,平局加局再平再加,直到最后一个球,戚之星一个正手大角度斜线,终止比赛。

两位男士看着对面两位女士抱在一起蹦蹦跳跳,笑的一个比一个开心。

晚餐是在涂董家吃的,吃完了饭又聊了一会儿,顾启带戚之星离开。

两家距离不远,戚之星和顾启走过来的,也就沿着山路散步回去。

华灯初上,夜幕被笼在山海下,半山的空气清新,能远远望见掩在鸦色下的波浪和拍打礁石的声响。

戚之星从涂宅出来嘴角就没放下来过,背着双手跟在顾启身边安静地走着这段路。

顾启一手抄兜一手拎着棒球帽,垂眸瞧她一眼在笑,再看一眼,还是在笑。

傻傻的,又很可爱。

“就这么开心?”他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踩了下身旁姑娘的影子。

戚之星不加掩饰地“嗯”了声:“那可是港城食品大王的一个没有期限的愿望啊。”

说着她抬头看向顾后,港城的风好像将他吹得更温柔了些。

“谢谢你。”她真诚道谢,“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这辈子可能都没机会见到涂董。”

“怎么谢?”顾启漫不经心地对上她莹亮的眼睛,“也给我一个愿望?“

“我一生无分文的哪能给你实现愿望啊。”

“你还挺精,是个做生意的料。”

戚之星直觉顾启其实没有生气了,或许是她把姑姑的问题说清楚了,他那时候不理她是单纯困了。

毕竟她困的不行的时候有人打扰,心情也不会美丽。

“对了。”戚之星不知不觉主动找话题,“你网球怎么打的这么好?”

顾启倏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向戚之星,弯下腰直视着她,语调变得缓慢:“因为,我高中的时候被一个冒失鬼用网球打的不轻。”

戚之星心里咯噔一下后吹起了唢呐,拉响了二胡,一双腿默默地往后移。

顾启一步一步紧追着她退后的脚步,之前打了网球洗了澡,毛茸茸蓬松的刘海耷拉在他深邃的眉眼上,一双用月光舀了一捧清泉的眼与当年的他完美重合。

“所以,我想问问这位不负责任的冒失鬼。”

戚之星的后腰被身后的栏杆抵住无法后退,眼前的男人双手撑在她的两侧的栏杆上,将她圈进了他的怀里。

低沉的嗓音把他带着体温的气息尽数送进了她的四肢百骸里。

“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