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星 13、蓝色花束

接下来的几天里,戚之星似乎确实体会到了古嘉阳那句让她无法在再在金融界立足的分量,简历几乎投遍了整个渝江,也没有收到一个通知。

而此刻站在家门口,迟迟不敢拿钥匙开门的她,脑海里全是一个小时前接到的那通电话。

“………………你姑姑的报告有癌细胞复发的迹象,具体情况还需要过来办个住院,进行进一步的详细检查。”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戚蝶看见立在门口的戚之星说了句“我就说八星干嘛挠门呢”。

话音刚落,她细细打量着眼前面色惨白的姑娘,急忙上前询问:“怎么脸色这么差?哪儿不舒服吗?”

“没有。”

戚之星一开口是没咽住哭腔,忙用力吞了吞口水,伸手抱住戚蝶,向她撒娇:“有点儿累,天气又热,不太舒服。”

戚蝶拍了拍她的背:“刚好熬了绿豆汤,这次很成功。乖,先去洗澡。”

戚之星点点头:“嗯。”

洗完了澡出来,戚蝶见戚之星脸色缓和了很多,将盛好的绿豆汤端到她面前:“尝尝。

戚之星低头尝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就给戚蝶比了个赞。

戚蝶一颗忐忑的心放了下来,就着餐桌椅坐下,温柔地瞧着戚之星:“好像又瘦了,工作很累吗?”

“不累。”戚之星抬头笑着看了眼戚蝶,遂又低下头,沉思了数秒,才喃喃道,“张医生说之前检查漏了一些项目,我明天给你办住院手续,再查一次。”

“又查啊?”戚蝶想起医院那股味道就难受,“我是实在不喜欢住院。”

“就住两晚,查完了就回来了。”

“你后天不是要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我还想着陪你去呢。

戚之星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明晚走后天就回来了,免得你折腾。”

戚蝶想想也是,她的身体确实是吃不消,免得戚之星还要反过来照顾她。

“但是毕业典礼都有家人在,你一个人……………”

“多了去了。”戚之星抬头,“一般就是本地的家长才会去,外地的大部分都不会去的,放心哈。”

戚蝶不由叹了口气:“那好吧,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戚之星也跟着叮嘱戚蝶:“你在医院也要听张医生和护士的话,肖瑶下班也会过去陪陪你,八星我会给它留好水和猫粮,别担心。”

戚之星落地北城打开手机先跟戚蝶报了平安,然后查看微信,有栗晶的消息,询问她工作找的怎么样了,实在不行就去她家公司,反正她奶奶也喜欢她,现在找工作谁还看对不对口。

栗晶其实之前就问过她一次,她始终觉得真去了干的是实业,收入不如投行不说,她以后要出来创业也不太好离开,就用了对口的理由暂时婉拒。

现在又提出来,看来应该也是听到点儿她还没找到工作的风声了吧。

戚之星回了过去:【谢谢你晶晶,我再想想。】

栗晶很快回复过来:【行,等你信。】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聊到彼此在哪儿,在干什么,戚之星说她要出机场了,就不聊了。

到了清大,她买了点儿水果礼盒花束去看望导师,导师还是那句话,还是希望她留在北城,说是以她的能力肯定会有无限的未来。

戚之星其实有所动摇了,古嘉阳可以在渝江封杀她,手总伸不到北城来。如今的局面也不是不能考虑这边,实在不行就把姑姑也接来北城,这边的医疗条件也很好。

这一次,她没有将话说死:“谢谢老师,我好好考虑一下。”

第二天毕业典礼琐事繁杂,导师也有的忙,戚之星没有耽误太久,告别了老师师公,便离去了。

走在熟悉的清大校园,夜风裹挟着燥意,蝉鸣四起,校园里的学弟学妹们青春盎然,欢声笑语。

匆匆赶路的那几年,她似乎从未认真的看过这座美丽的校园,如今停下脚步细细回看才发现,她错过了这里的许多美好。

她伸出手,看着自己握拳的手,自嘲地一笑。

以为手中已经握住了一些希望,摊开一看,空空如也,原来什么都没有。

翌日,先是在操场上举行毕业典礼,各校领导依次讲话,寄语毕业生,并授予了80位“硕士优秀毕业生”称号,戚之星就是其中一位。

随后,往届优秀毕业生返校上台发言,戚之星刚跟姑姑发完微信,坐在下面心还在姑姑的事上转。

好一会儿心沉下来,目光跟着随意撇开,瞥见了一张曾经在学校宣传里出现过的一张脸,叫陆允,白手起家如今早已身价过亿,曾经在校园里总能听到他那些带着传奇色彩的故事。

他身着黑T休闲裤,同校园里的大学生并无两样,少年感很强。

这副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上台发言的着装,手机还贴在耳边,似乎在找人。

戚之星收回目光,天气越来越热,希望赶紧进入下一个环节,早点结束她早点回去看姑姑。

毕业典礼进入尾声,大家一起到综合体育馆参加学位授予仪式。

戚之星终于等到自己这一批上台,在主持人的邀请声中抬步跟随同学一起走上台去,低头接受拨穗,收下学位证书,一一弯腰致谢,学生生涯在这一刻彻底与她告别。

戚之星转过身来,举着证书看向摄影师,留影拍照。

徒然间,她透过摄影师看到了机器后面第一排特邀席位上坐着的两个格外英俊的男人。

一个是之前在操场匆匆一眼的陆允。

另一个是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双腿优雅交叠,倚靠着椅背的……………

顾启?

他手中的手机漫不经心地抬起,那双深邃的桃花眼格外大方地迎上了她注视。

面对她无法言喻的惊讶,他处变不惊的微笑同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下了主席台,戚之星再看向那方的两个座椅,此时早已经空空如也。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坐在位置上探头寻去,身旁的同学准备上台,起身时见一向淡定不凑热闹的人此时四处观望,好奇地问:“看什么呢?”

“没什么。”戚之星扭头朝同学笑了下,“随便看看。”

“那我上去了。”

“好。

待身边的人离去以后,戚之星看向台上的眼睛又不受控制地移向了第一排的座位,那里还是没人。

她暗暗地琢磨,上厕所也应该回来了吧。

就在她抿唇发呆之际,温沉慵懒地声音于耳边响起:“找我呢?”

戚之星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声吓了一跳,伴随着心鼓阵阵,扭头看去,撞进了顾启含笑的眼眸里。

“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在这儿?”

异口同声,顾启明显预判了戚之星。

被猜中的戚之星似是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姑姑找你了?”

“我说我是来找我朋友的你信吗?”顾启跟她打起了太极。

戚之星:“陆允学长是你朋友?”

顾启:“你认识陆允,学长?”

“学校名人。”戚之星实话实说,“谁都认识。”

顾启“哦”了声,没了下文。

戚之星看着他,这人怎么总是这样,话不说清楚让人猜。

顾启瞧着身穿紫色学士服的姑娘,像战袍一样格外她,此时的眼神也像上战场的女战士,带着一丝锋利。

他缴械投降:“姑姑是问了我有没有时间。

戚之星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随即脸上转换出疑惑抱歉欲言又止的复杂神色。

“我是正好要过来,你也看见陆允了,找他谈工作。”顾启见戚之星脸色明显没那么纠结了,暗自一笑,“就这么怕麻烦我。”

“老实说。”

戚之星微转身面向顾启,幅度和学士服的关系,她的膝盖碰到了顾启的膝盖,自己却没发现,继续说下去。

“你的时间太贵了,我真的买不起,何况我现在还是刚拿了毕业证就失业的无业游民。”

顾启微微耷拉着眼皮,目光落在突然擦在自己膝盖上那条未被紫色盖全的修长白皙,在他黑色的裤子上白得反光。

“顾启?”

“嗯。”他掀眸,暗自滚了滚喉咙,伸手向戚之星讨要学位证书,“看看?”

戚之星递给了他,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将硬壳翻开,眼睛全然落在里面,又再三确认:“你真的不是因为姑姑的原因?”

顾启不慌不忙地合上学位证书,对上姑娘探究的眼睛,认真地一眨眼:“真不是姑姑的原因。”

戚之星不再纠结:“那就好。”

“正式毕业了,有什么打算?”顾启问。

“栗晶让我去她奶奶的公司。”戚之星敛眸,嗓音微沉了下去,“我导师的意思是让我留在北城。

顾启得出结论:“你两个都不想选。”

被戳穿心思的戚之星点了点头:“我学金融,还是想对口。”

顾启也不多说,晃了晃手里的学位证书:“那就祝你,心想事成。”

戚之星本以为话赶话已经到这儿,顾启会碍于情面让她去顾氏。她其实挺害怕他提出来的,以至于她也准备好了他开口她就拒绝的话术。

倒是没想到,他似乎窥探到了她内心的想法和坚持,也给足了她在他面前所剩无几的自尊,只字未提反倒是真诚祝福。

“谢谢你的祝福。”也谢谢你的尊重。

结束后大家是要出去拍照的,戚之星被同学叫去。她起身同顾启告别,便小跑着与人汇合。

在外面拍了一会儿,戚之星收到顾启的微信。

S:【转身。】

戚之星不明所以地转过去,看见不远处的顾启,他身旁那位抱着一大束花的男士貌似是上次挡住古嘉阳的那个人,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姓沈。

顾启朝她招了招手。

戚之星发现顾启这个人分寸感把握的实在太好,当着众人明目张胆送花不是他分内之事,但是偏偏又准备了花。

也没办法,她抿唇朝他走了过去。

顾启接过花送到戚之星怀里,她低头看了看这蓝色花束,没有品牌标签,心安了一下。

“谢谢。”戚之星见顾启身边的人自动走开了,才继续开口,“真的没必要的。”

顾启拨了拨其中一朵花瓣,朝她身后几乎人人手里都有花的紫色人群抬了抬下巴。

“别人有家人送花,你也可以有。”

戚之星眸光一闪,心间的冰川有暖流淌过,淌过了姑姑温柔的笑脸,淌过了张医生严肃的眼。

昨天送姑姑去医院后她见了张医生一面,让她做好心理准备,情况不太乐观。

“顾启。”

或许是此刻阳光晃眼,晒的眼睛发烫发软。

又或许是中暑了脑子不清,心底的暖流变成了滚烫的岩浆,翻腾着,灼烧着她的心脏。

她抬头望向他,好似被什么推着一般,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你愿不愿意……………跟我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