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或光明 第23章 辛塘村 2

“看看他。”浦書記拉過一個**歲外貌的小孩:“已經二十多歲了還是這麽小，這輩子都不會再長大，每天吃進去不管多少東西都沒什麽用，全部化為沒用的沼氣。”

小孩被浦書記拉得一個趔趄，“咳咳”，咳出一小團黑霧，“噗”，好像還放了一個屁，屁股後面也有一小團黑霧。

浦書記捂著鼻子趕緊把他推開。

四人想起之前那奇臭無比的黑霧，“嘔嘔嘔……”，婁問夏在乾嘔。

“再看看他，全身皮膚全部磷化，每天需要拿刀刮掉磷層，不然就會潰爛而死;還有他，所有毛發都向內生長，現在體內已經被塞滿，我們沒有什麽醫療條件，他也不願意再做手術，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離開人世。”

“他，骨骼軟化，馬上連路都不能走，這世界已經沒有他能追逐的夢想。”浦書記轉身指著人群，悲憤道:“再看看他們，你們感受怎樣?”

人群中一個聲音喊著:“我們這麽多人，也就浦書記運氣不錯，因禍得福，年紀那麽大了，還能讓他夫人每天過得那麽幸福。”

“你胡說八道什麽！”浦書記一臉尷尬，繼而轉過頭來說道:“看著我們……，額，看著他們，你們內疚嗎?”

“老人家，這些都跟我們無關。”是婁巧曼的聲音。

“對，跟我們無關。”羅豐附和。

“無關！”浦書記忽然激動起來:“如果不是你們這些公司，我們會變成這樣！我們哪個人沒有好好的家庭，誰會不願意在家裡享受天倫之樂，而躲在這被荒廢的村子裡苟延殘喘，每天度日如年！”

浦書記越說越激動，不停罵著:“就是你們這些人，把我們變成這個鬼樣子還不罷休，還要跑來屠戮為樂;總有一天，報應會到你們身上的，今天……”浦書記側眼斜視四人，微弱燈光映照下的臉格外嚇人:“先拿你們幾個開刀，祭奠我們死去的同胞;阿勝，讓他們走得痛快點。”

“哈哈哈哈哈……”一陣爽朗的大笑突兀的在廣場上響起。

李意和羅豐心中一喜，是王胖子的聲音。

“你們這些人模鬼樣的東西，以為胖爺的兄弟是你們隨便能殺的嗎?”

廣場中央，“啪”，一束燈光亮起，一胖一瘦兩條人影拉著繩索緩緩蕩來，跳落在燈光中。

燈光照耀下，一位高大威猛大胖臉，正是一臉不屑的王胖子。

一位劍眉星目英武異常，這臉，明明就是某某千璽。

“四字弟弟！”四人都瞪圓了眼;再仔細看，還是有點不像，氣質差了不少，最多算是形似。

“我們還是不要演戲了，你們一起上嗎?”王胖子豪氣萬丈。

人群中突然急速飛伸出兩條鞭狀物，“啪啪”兩聲，打在一胖一瘦二人頸後;二人應聲倒地。

“胖哥啊，上月我們一起去皮囊周邊服務中心，我和意子哥每人花八千給皮囊做了骨骼硬化處理，裝了壁刺那些裝備，你可花了一萬二，怎皮囊那麽不經打啊！”羅豐皺眉問綁在旁邊的王胖子。

王胖子看一眼被一起綁著的皮囊道:“這不是買了皮膚嗎！”

“皮膚有那麽貴嗎?這除了花哨沒啥用的東西。”羅豐疑問。

“這可是限量版永久皮膚，何況你們不是也看到，我還買了登場特效裝備嘛。”

“嘶……”李意羅豐兩人倒抽一口冷氣。

“那胖哥，你不會一個人過來的吧?”羅豐問。

“本來我是不想來分你們獎金的，但是那麽晚了，打你們電話打不通，定位信號也沒有應答，擔心你們出事，我才來看看，哪會帶什麽人。”

“家裡有人知道你來這裡了嗎?”

“肯定沒人知道啊，他們知道了，多來一個就多分掉一份獎金，對吧！”

“那倒也是。”羅豐點頭。

“也是個屁，命都快沒了，還惦記獎金！”李意罵道。

“我們四個財迷心竅而死也就算了，沒想到還有單純來送人頭的。”婁問夏在旁邊歎道。

站在五人面前的高大身影獰笑著，全身硬甲上的突刺在燈光下閃著藍幽幽的光。

高大身影舉起巨手，進化為片甲猶如一把短刀的手掌處鋒芒畢露，一刀就往李意脖子砍去。

“等一下。”是浦書記急促的聲音。

高大身影舉著手臂楞在當地。

浦書記小跑過來把他拉開，湊到李意面前訕笑道:“原來是自己人啊，你怎不早說呢，看看，誤會了吧，差點就釀成大錯！”說著就去幫李意解繩索，一邊給李意解綁，一邊說著:“怪不得沾了老林的酸水，現在皮膚還這麽細膩紅潤有光澤，恢復能力那麽強！”

此時浦書記後面跟著一條身材纖瘦的身影，那身影戴著面紗，看不到臉部。

李意有點摸不著頭腦，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導致了浦書記突然的變臉，還說他是自己人。

五人很快都被解了綁，浦書記微笑著把李意拉過到一邊。

“你姓李是吧?”浦書記臉上都是和藹笑容。

“對的老伯，您怎麽知道的?”

“有人剛剛告訴我啦，你的檔案上都寫著呢！”浦書記左右張望一下，湊近李意小聲道:“我們在裡面當然也有自己人，這事你知道沒事，不要告訴別人就行。”

李意忽然呼吸急促起來，顫聲問道:“老伯，你能告訴我，在什麽檔案上寫著我嗎?”

“當然是公司檔案室的那些檔案啦！你出來後一直一個人吧，沒人跟你講過這些。”

“我，出來……，老伯，是誰告訴你的，你能幫我引薦一下嗎?”

“這個……，我不是有意瞞你，以後你自然會知道的。”

“老伯，我……”

“你也叫我浦書記吧，我們的同胞裡，像你這樣還能拋頭露面的年輕人不多了，大家要一起向著一個方向努力呀！”此刻的浦書記，不管氣質還是表情，都完全成了一個在勉勵年輕人的慈祥老者。

“浦書記，我們今天，確實不是為你們來的，我們……”

“哎，你不說我也知道，你現在混進了他們公司，總要做做樣子;老林平常人緣也不好，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何況，他那個模樣，每天生不如死，今天的結果，對他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吧！”浦書記擦了擦眼角。

“你們就一直生活在這裡嗎?”李意問。

“這裡叫辛塘村，幾年前說是要開發，就被圍了起來;後來政府開了個會議，開發突然被叫停，一直荒廢到現在;我們這些苦命人，沒地方去，四處流浪，慢慢就從四面八方匯集到了這個三不管的地方;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會被趕出去繼續流浪，你沒事就多回來看看我們。”浦書記眼中閃動著少許淚光。

“哎！”李意心底湧出一些不忍。

“今天，我就不留你們了，不是趕你們，村民們今天都還帶著情緒，下次回來我們好好嘮，現在，你們還是先回去吧！”浦書記有點不舍的說著。

看著浦書記花白的頭髮、慈祥的臉，不停的絮絮叨叨和滿臉不舍，李意對眼前的老者突然多了一份親近:“如果你們離開這裡，我要去哪裡找你們呢?”

“那還不簡單！”浦書記掏出一部手機。

婁家姐妹、王胖子羅豐四人在原地整理衣物行李。

李意拿著王胖子的掃描槍對自己掃啊掃，沒什麽反應。

又拿過羅豐的掃幾下，還是沒反應。

想要向婁問夏和婁巧曼借掃描槍，又有點不好意思。

抬頭見辛塘村的眾人在離開廣場。

浦書記背著手走在離去人群的最後，旁邊的纖細身影扶著他的胳膊，快走出廣場時，往後看了李意一眼。

一陣風掠過，吹起面紗，旁邊燈光的掩映下，李意看到一張匪夷所思的臉。

那臉你完全無法分辨是男是女，是老人還是少年，因為臉部的各個器官在不斷移動不斷變形，連帶皮膚也是忽而平滑忽而皺起。

他後腰上的小盒子怎麽跟自己手中的掃描槍那麽像！

風再吹起，人群消失在廣場邊。

回去後，李意搜索過辛塘村，根據網上檢索到的信息，那是該市最後一個城中村，也是一處有著數百年歷史的古鎮;隨著城市改造擴建的風氣在全國蔓延，類似辛塘村這樣的百年古鎮成為城市規劃藍圖上的汙點，也成為影響城市風貌的最後一個頑固汙漬。

各地的推土機大刀闊斧碾壓、重建著城市，卻無視人類文明中最美文化遺產的存在;這樣的舉動終於引起高層重視;一紙公文下發後，一夜之間，所有短視且功利的城市摧毀行為被叫停;類似辛塘村這樣城中村的開發項目，大量停止。

但是因為原有居民都已遷出，且已分配好新的居住環境，人去樓空的拆遷區域的重建工作，又失去了政策扶持的底氣;很多處在尷尬境地的待拆遷區域，在擱置數年後，就都成了沒人管，也沒人敢管的人類灰色地帶。

李意翻看著手機，浦書記好友圈的狀態經常會更新一些純風景照片，沒什麽文字，比如聳立的高樓大廈、車水馬龍的街道、現代化的商場。

最近一張照片是一幅小橋流水的畫面:青石板鋪設的街道邊，飛簷翹角的古樓外牆斑駁陳舊;波光粼粼的溪流之上，石拱橋古樸而雅致;石橋邊的石縫間生長著青苔，顯露出歲月在它身上的痕跡;橋邊的楊柳隨意垂落，青翠欲滴。

夕陽從遠處斜斜的照過來，給所有景象都鍍上一層金黃色，讓照片像極一幅精美的剪影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