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月怎么也没想到,戚缙山竟好意思抽走她的床褥!
不过是……不过了落了几滴她的……
这个疯子!
她捂着脸在床上翻了个身,现在想想,越发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什么端方自持的内敛君子,威赫深重的清冷权臣,都是假的!
戚缙山就是一头扑食的猛虎,贪吃的狼!
摸着酸软无力的腰身,谢明月慢慢躺着,准备再眯一会儿。
迷迷糊糊之际,她突然眉心一皱,挣扎着喊了一声梧桐。
待梧桐进来,谢明月拨开床帐一条缝:“箱子里,有避子药吗?”
“夫人,有,现在要吗?”梧桐一惊。
早在当年进府,谢明月就让她一直背着此物,后来大爷发现了,好一顿发火,这是大房内头一回起争执,梧桐记得清清楚楚。
怎么如今夫人和大爷已经好了,却还要吃药?
谢明月察觉到梧桐的异样,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
“唉,女人生子,就是走鬼门关,我这身板,不行不行,得再吃些肉,将养些时日。”
她舔了舔嘴唇,压下心底可疑的一点愧疚。
“别让大爷知道了,以免他多心。”
戚缙山本就无子嗣,若让他知道自己背着吃避子药,还得了?
谢明月躺回床上,等了一会,梧桐还不走。
“夫人……”梧桐犹豫劝道,“那避子药……是外头买的,很是伤身,您真的要吃吗?”
高门大户内,女儿出嫁,母亲都要传授房中物。
不伤身的避子药,谢家也有,可惜谢明月嫁给戚缙山时,孑然一身,连陪嫁都无,更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她身体本就不好,伤身的避子药,昏了头才吃。
谢明月叹了口气,想想作罢。
“算了,等谢晚晴那事毕,我亲自出府一趟,找个人。”
*
与此同时,翠怡院内,罗氏亲自带着人手,将谢晚晴绑了个结实,又堵住口,往屋外拖。
戚修玉得了消息赶来,不忍道:“母亲,父亲不是说今日再议此事么?”
罗氏白他一眼,为他的不通透而心烦。
“你父亲那是当着众人面,说些场面话,你要送妻子去庄子上,难道还大张旗鼓宣扬?”
她不耐烦地挥开戚修玉。
“若非你父亲授意,我会放着好好的觉不睡,天不亮就跑来擦屁股?”
戚修玉被罗氏不加掩饰的粗俗话语激得直皱眉,看着五花大绑的谢晚晴,争取道:“母亲,晚晴她毕竟怀了我的孩子……”
“怀了仙人也没用!她犯下的错,罪无可赦!”罗氏冷冷回头瞪着他,谢晚晴给他戴绿帽子,他还为她说话,真是迷了心,“枫儿大了,你还年轻,儿子还会有的,不差这一个。”
侯府是稀缺子嗣,但也没有到是非不明的地步,毒妇的儿子有什么好养的,顺清侯思虑一晚,心肠变得更硬,一大早上就给罗氏下了命令,母子都不要,权当没有这回事。
谢晚晴听着罗氏和戚修玉言语之间,将自己钉上一条死路,当真绝望至极。
被抬上后门的马车时,她知道自己再无生还可能,再也受不了地闭上眼睛,无声地流起泪来。
“晚晴……”
看着马车在晨曦中渐行渐远,戚修玉也止不住湿润了眼睛。
可同时,他的心底又隐隐生出一股隐秘的兴奋。
多年来,掌握着十年前那个秘密的人,终于只剩他自己。
再也没人能够桎梏他了!
他终于可以对着谢明月,肆无忌惮地出手。
*
谢晚晴坐在马车上,看着身旁虎视眈眈的婆子,呜呜咽咽地哭。
婆子许是听厌了,一把扯下她嘴中的布。
“二夫人还是留些力气吧,黄泉路也得靠脚走。”
谢晚晴惨白着脸:“谢明月那个贱人,果然阴贱卑鄙,竟敢拿厌胜之术来做文章,她迟早被反噬!”
婆子冷冷一笑,突然开口:“大夫人料到你会如此,特意让老奴转告,厌胜之术,并非她所为!”
“不可能!那是谁?”谢晚晴不可置信地尖叫一声,神情突然呆滞下来。
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
“是云氏!”
她疯魔似的摇着头,不敢相信。
怎么会是云氏呢,她那么信任她,用她的人,给她分账……
对了,分账……
谢晚晴呆呆地看着婆子露出怜悯笑容,突然就流下了泪。
“好歹毒的心肠,我只是失了权,她便直接设计要我的命。”
是她疏忽了,光顾着盯谢明月,却忘了这府里还有一条毒蛇。
那可是条久经风霜,连罗氏坐着正妻之位也无可奈何的老辣毒妇。
谢晚晴扬起头,哈哈大笑。
谢明月,你的“好日子”,可还在后头啊!
她疯癫大笑,对面的婆子皱着眉头,正要开口,突然一只箭矢穿透了马车隔板,直直投入婆子脑门正中。
“啊!”
谢晚晴被热血洒了一脸,拼命踢开倒在自己身上的婆子,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这般粗暴残忍,是劫匪吗?
她就算要死,也得死得痛快些,也别落在山匪手上啊!
外头此起彼伏的叫声消失,谢晚晴僵硬地缩着身体,死死等待着马车门被打开的那一刻。
门开了,她不敢睁眼。
一道浑厚男音传来:“二小姐,公子请您过去。”
这是……
谢晚晴抖了抖,猛地睁开眼,面露喜色。
“哥哥!哥哥来救我了?”
她跟随侍卫来到路旁漆黑的马车前。
骨节分明的手撩起车帘,露出一张疏淡俊逸的脸。
谢晚晴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哥哥!”
谢府中,公子小姐分开序齿,谢明月是长女,谢傅轩是长子。
不同的是,他并非谢夫人所生。
当年谢夫人久无子嗣,郁结伤神,谢老爷爱妻如命,听闻以前的下属全家病逝,只余一孤儿,于是抱到府中,交给谢夫人抚养,以作慰藉。
等到谢夫人生下一对双生女,身体大受损耗,谢老爷便亲自服了绝嗣药,将谢傅轩正式归为谢家嫡长子,续上族谱。
对谢晚晴来说,谢傅轩就是自小疼爱自己的亲兄长,只不过,他这些年一直外派在北境,鲜少回京。
见到他,简直就是她的劫后余生!
“二妹。”
谢傅轩淡淡一笑,并未从马车上下来。
“你的事,父亲与我都知道了。”
谢晚晴睁大眼睛,等待着他继续说。
“父亲坚持,是戚家冤枉了你。”谢傅轩垂下眼帘,慢条斯理道。
谢晚晴点点头:“没错!”
他轻轻笑了一声,面容在雪白的围颈映衬下,高洁如雪。
“可我觉得,不像。”
谢晚晴终于察觉出兄长的不对劲。
“大哥?”她颤声开口,心底升起从未有过的恐慌。
谢傅轩恍若未觉,抬起胳膊比了个手势,谢晚晴便被两名侍卫牢牢制住。
“二妹,你是什么人,哥哥再清楚不过了,你怎么调皮也好,只是,不该动你动不起的人。”
说完,他唇角一弯,笑得如沐春风。
“看在兄妹一场的份上,留你一条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