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补遗笔记 第131章 逾越心墙

A市冬季夜里的月色是有区域性的，现在说起来自然是城里的黯淡，市郊和县区的亮些，但当年的A市经济的步子还没迈开，城里冬天最大的污染源大概就是取暖了，但那种烟尘跑不了太远，也就是在头顶上盘桓，来阵小风就能散了，不浓，定性也差，所以导致市区周边的郊县空气清透得跟现在的高原上似的。

像这晚，天上那月亮跟灯泡一样，看着就给人一种不可以直视的傲慢感，虽说比夏天的时候明显要远点儿，可好在有三分之二的饱满度，能起到些许照明的作用，就是穿透枝桠半枯的山林后，光被劈砍得有点零碎，乱七八糟撒得林子里头和灌木之下哪儿哪儿都是！

但这样的光点落在叶筱曼的脸上在陆征铭看来还是太过晦暗了，倒是映入她双眸的那份流光真的是满溢的风采……

可叶筱曼却几乎看不清陆征铭的脸，他就倒在她身边，那只手臂竟仍未放开，天知道两个人一起摔倒并翻滚进林地里后怎么还能这样难解难分！

他，完全背对着天上的光源，只有一道从采石场里射出的灯光越过密集的树枝打在他的身后，映出他身形的轮廓，她感到那是她根本抵抗不过的一种力量！

叶筱曼又恨又绝望，努力想挣脱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左肩被摔得一用力就一阵钻心的疼。

“……”叶筱曼的恼怒和慌乱在这时简直成指数级增长，根本没有意识到陆征铭为什么会突然失去力量，以至于仅仅是一个没站稳就带着她一起摔成这个样子。

不过她发现刀子还在手里，但陆征铭似乎是被摔懵了，除了还箍住她的那条胳膊，另一条胳膊竟没有上来抢夺，只是无言地看着她……

要知道，此刻他几乎压住了她的半边身子，以他的力量和身高，夺走什么都在情理之中。

叶筱曼突然想开了点，把腔子里的一口气缓了缓，轻言道：

“好，既然你说他不在这儿，那我们就回去吧，来，拉我一把……”

陆征铭今晚已经被骗了不止一回，对叶筱曼神色的变化他异常警觉，而她嘴里的放弃不过是耳边刮过的一阵风，但这样倒在林子里也不是事，于是他强忍着刚才的刀伤咬牙撑起自己，打算先帮叶筱曼起身，可谁料他倒地的半边身子刚一离开满是杂草的地面，叶筱曼就迅速抽出刚才被压在他身下的右臂，抬手就将明晃晃的刀尖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现在告诉我，他到底在哪儿？”叶筱曼有刀，明显底气足了一些，说着手上的力气也加重了几分，刀尖眼见没入了陆征铭的皮肉中，一丝血从刀尖处缓缓地渗了出来，叶筱曼被吓得身子开始哆嗦，可仍是不肯放弃。

“你难道要为了他杀人吗？”陆征铭这下全然把身上的伤痛都抛去九霄云外了，郁闷加气愤让他一时间脑筋像卡住了一样，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他在他该在的地方，你为什么非要知道这些？”说着，他眼角的余光扫过抵住自己的刀刃，脸上没半分惧色。

“我要去看他。”叶筱曼说得斩钉截铁。

“你为什么要去看他？！”陆征铭这时完全可以趁机一把反握住叶筱曼那纤细的手腕，将刀子夺走，可他并没有这样做，而他外套的破损处这时正不断有血在涌出，渗透，只不过这一幕都掩藏在林间的晦暗里，是此时的叶筱曼所无法得知的。

“这是我和他的秘密，就像你跟那位白主任……”叶筱曼握着刀还不够，话也要说得杀人于无形。

陆征铭脸上拂过一层不易使人察觉的无奈：

“我从没有说过我和哪个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过，你可以说说你和他的秘密，说清楚了，也许……”

话也就只能说到这儿了，叶筱曼再度被激怒，差点儿控制不住把刀插进陆征铭的喉间，但脸上还是轻描淡写：

“你想知道吗？”

“你还有脸告诉我吗？”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人也命悬一线，他陆征铭也不是吃素的，论伤害叶筱曼根本不是对手。

“我为什么没脸告诉你！如果不是我，如果没有我，他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你，让我成了陷害他的主谋！”叶筱曼声音高了一度，愤恨中含着哽咽，陆征铭看到她眼里噙着泪光，心就控制不住地绞痛了起来：

“你们之间是有秘密，你是有脸告诉我，因为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叶筱曼冷哼了一声，把刀子在陆征铭的喉间轻轻划了一下，忍着就要掉下来的泪恨道：

“我为什么要引以为耻？！是我做的我就会承担，而且我会陪他一起承担！”说到这里，叶筱曼顿了一下，“其实，真正担不起的人是你！”

“我怎么了？”陆征铭这时已经有些身形晃动，只不过在昏暗的林子里看着不明显，他抬起手握住刀伤处，想尽量止住不断涌出的血。

“你和你身后的那些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他只不过是替罪羊而已，所以我必须要去看他，这样我的良心才会好过。”

叶筱曼说得极为激愤，但光影斑驳的林间让她的注意力多一分都不敢游移，这时全在陆征铭的那明暗不定的脸上，但她到底还是大意了，一个眼神错过，就被陆征铭握住了手腕，刀子瞬间落入了他手。

接下来，叶筱曼原以为这下陆征铭一定会对她动粗，赶忙闭上眼睛准备迎接他狂风暴雨般的殴打，但结果她等来的却是他俯身的搀扶。

林子里荒草遍地，起身的陆征铭拉起了叶筱曼，没再多说一个字，直接带着她有点踉跄地重新回到硬土路上，就是那把折叠刀被他攥得死死的。

手电筒还在地上，陆征铭俯身捡了起来，递到叶筱曼手中，然后深深看了看她，脸色铁青，似乎自语道：

“……你的良心……”

叶筱曼没听懂陆征铭话里的意思，十分茫然地看着他，原本以为他绝不会搭理她那声嘶力竭的控诉，也许马上还会冲着山上的老梁喊一嗓子让他下来帮忙，反正她此时早已力竭，又摔痛了左臂，可以说完全没了拼命和抵抗之力，可他说完却径直往山下走去，边走边低声吼了一句：

“过来，给我照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