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南洲好像是一直在等著他問一樣,這會非常流暢的跟他介紹道:“這裡是休眠區,是整合研究所看管最嚴的地方,別看休眠區這麽大,它實際上只有一個出口,當然也就是它的入口,要是發生什麽緊急情況直接死裡面,裡面全部都是研究對象,你以前也在裡面待過一段時間。”
聽到自己以前在那裡面待過,圖展心裡莫名有些不舒服,又問道:“進去需要什麽條件?”
“如果你還是研究對象那它就是專門為你設計的,還需要什麽條件,不過觀察員是不允許進入的,但如果你是研究員的話,每周的‘豐收日’可以進去一次。”
從陸南洲剛剛的話裡圖展又獲得兩個線索,不過這個‘豐收日’是什麽,還有為什麽觀察員不被允許進入,圖展這麽想的也就這麽問出口了。
陸南洲仍是遊刃有余的跟他解釋道:“我給你打個比方,在化學領域,每一次的實驗操作,每一次的實驗報告數據都是他們最終研究成果的積累,沒準在哪一天突然實驗成功了,就獲得大突破了,對於研究所來說,這個這個‘豐收日’就是在實驗積累,研究對象經過一周的觀察,會產生大量的信息,就類似於那些實報告數據,這些信息對於那些研究瘋子來說就是一場大豐收,他們對那些信息進行分析研究,從而得到他們想要的結果,能聽懂嗎?”
圖展笑著搖了搖頭,“你這樣說的太複雜了,換一種比方不就好了,科學家和小白鼠,養了一周的小白鼠又具有了新的特性,科學家又能得到不一樣的數據,這樣是不是更簡單明了。”
陸南洲臉色有點難看,對於圖展的這個說法不置可否。
圖展獨自走到白牆下,指尖輕輕的在牆上抹了一下,圖展心下了然,果然不是普通的白牆。
“休眠區的建築采用了世界最頂尖的材料打造,這面牆的功能多得我都說不清。”陸南洲跟上來的時候看見圖展在這摸牆,猜圖展應該是對這白牆好奇,主動開口說道。
圖展見他面色一如往常,心裡放松了些,後撤幾步又跟陸南洲並肩而走。
二人各懷心事沉默的走出了休眠區。熟悉的電子播報聲響起,把兩個神遊的靈魂都叫了回來,“前方休眠區,即將進入監管區域。”
圖展回過神來下意識的找了一下聲音的來源,是路燈下的小型廣播音響發出來的。像是心有所感似的,圖展回過頭再次看向那個白色積木,他總覺得那裡在呼喚他。此時他們處在一個小山坡上,在這裡可以看見休眠區這個白色積木的全貌,即使休眠區內部沒有任何光源瀉出,但通體純白的巨大體型在黑夜中依然清晰可見,圖展駐足在路燈下看了不知道多久……
“這樣的牢籠防著外面,也防著裡面,陸南洲,在他們眼裡研究對象還是人嗎?還是真的對他們而言就是小白鼠?”
陸南洲沒有直接回答圖展的話,他長籲了一口緩緩道:“你剛剛問我為什麽觀察員不允許進去,因為觀察員是最能清清楚楚的明白他們是人的,但是只要不讓他們見到那個他們日日夜夜觀察的對象,他們就能一直欺騙自己,告訴自己那不是自己的同類,對於研究員來說,他們只不過是在研究一下數據而已,而且他們是為了能讓那些研究對象醒過來,這分明是一件很偉大的事,所以見到他們對於研究員來說甚至是一種鼓勵。”
“研究所成立以來,只有兩個觀察員見到了自己的研究對象,一個是謝雁,一個……是我,你下午的時候問我‘我覺得你會不會殺了我’,如果你要殺我,我也接受。”陸南洲憋著一口氣說完所有話,表情認真,完全沒有平日裡的散漫,他深吸了口氣,眼眶隨著情緒的變化而泛紅。
圖展靜靜的聽完陸南洲的話,他有些不知所措,因為他曾經真的想殺過陸南洲,他自己找不到想殺他的原因,只能感覺到是這個身體的本能,是這具身體在憤怒,是它想殺掉陸南洲。當時圖展站在陸南洲家的廚房裡,費了好大的力氣,理智才堪堪勝過身體的本能放下手裡的刀。
“我想做你的朋友,我不會殺你的。”
再多的話圖展也說不出來了。
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太過複雜,圖展沒法一概而論,如果在以前,他或許會一把摟著陸南洲,跟他說‘你是不是有病’,可是現在的圖展已經沒法做到像以前那樣肆意放蕩了,在這裡,他被迫適應著環境,身份,社會的改變,曾經的一切都化為虛無,這些已經夠讓他筋疲力盡,丟掉半條命了,他實在是沒力氣去關心其他人了。
回到房間的時候已經很晚了,陸南洲目送圖展回房間後也就自己回了房間,沒有像以前一樣的叮囑,或者去圖展房裡待一會。剛剛回來的路上兩人都默契的沒有在談任何關於研究所的事,跟所有晚間結伴散步的閑遊人一樣,聊著自己的見聞和一些玩笑事。
夜間的風很大,窗簾被吹的嘩嘩作響,屋裡的人卻並沒有立馬關上,他抬看向窗台的角落處,一朵小黃花安靜的睡在那裡,狂風和嘈雜的呼嘯聲都打擾不到它。
夜晚過去,白天再次降臨。
陸南洲一大早就起來叫圖展,本以為還要在門站上一會,沒想到剛敲門,立馬就開了。圖展穿戴整齊的站在門內,脖子上還掛著工作證。
這副場景莫名讓陸南洲想起來以前送小侄去一年級的時候,小朋友第一天上學,對一年級充滿了好奇和期待,大清早的就把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了,當時小朋友的脖子上還掛著校牌,一看到陸南洲就跑過來抱著他的腿讓他快點送他去學校。
“走吧。”圖展見陸南洲還杵在原地,出聲提醒道。
陸南洲跟上他一道下樓,“等會我們先去找一下傅定維,他負責研究所的工作安排, 我知道你要在研究所裡查一些事,但是研究所不養閑人,我們要留在這裡就必須要做事。”
圖展在前面揮手示意明白,他在這裡工作和調查並不衝突,工作能給他的調查帶來更多的便利。可能是也想到了這一點,陸南洲笑著撓了撓頭,“觀察員的工作不是很難,我也會和你在一起的,這個你不用擔心。”圖展的工作證上寫的是觀察員,那相應的他的工作內容就絕對不會超過這個范圍。
“你跟我一起?為什麽?”圖展聽到要跟陸南洲一起時眉間不自覺的擰在一起,他的行動存在著各種風險,陸南洲不應該跟著他一起冒險。
陸南洲心裡明白圖展的顧慮,可圖展這麽問的時候心裡還是忍不住的一陣酸澀,“不用顧及我,我說過會幫你就一定會幫你,放心絕不拖後腿。”陸南洲拍著胸脯道,心裡那一抹酸澀感動好歹是沒有表露出來,要是被圖展看到他哭鼻子,他就真的不想活了。
見他這麽堅持圖展也不在多說,他從來都不擅長去說服別人,既然他想做那就讓他做吧,自己盡量護著他就行。
到了研究區後陸南洲就跟他說的那樣,先帶著圖展去找了那位傅先生。
陸南洲推開辦公室的木門,直奔主題的對著裡面道:“傅主任,我們來銜接工作。”
辦公椅上的人被突然開了的門嚇了一跳,但看清來人後又只能強壓下心裡的火氣,好聲好氣道:“呀,原來是陸先生啊,我昨天看到你名字的時候都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沒想到還真的是你!工作的事好說好說!都安排的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