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也不敢动。这种感觉有点像他搬去新租的房子那儿的那天,他知道自己有这样的能力和权利,却还是感到有点惶恐。
这是一种主宰自己的惶恐,一种能够主宰自己、但又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付得起责任的惶恐。
巴拉克肯定就很镇定,卡尔想,哪怕是十八岁的巴拉克,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会很镇定。
他傲慢又潇洒,自然而然地认为他的胳膊、他的腿、他的脸庞、他的嘴唇、他的黑头发还有他的人生都是属于他自己的。
是的,他属于他自己,卡尔却经常觉得自己像自己的小偷,像一个“保管员”,如果他做出了什么损害躯体利益的事,就会受到极度强烈的谴责。
但正是在遭受谴责、惶恐不安时依然去做,才能让他格外感受到自己其实也拥有自己的身体,自己其实也能主宰自己,自己其实也能对自己负责。
让所有人来看,这都是个错误的决定,卡尔,他告诉自己。
但只有你知道,最起码对现在的你来说,这是最迫切的决定,不管怎么样,你得先摆脱这件事巨大的影响,卡尔,他也告诉自己。
为了防止被人抓到,问他半夜游荡干嘛,卡尔给自己的人设是做噩梦了出来透透气,所以好好地穿着完整的睡衣和拖鞋,一路打着哈欠,随时准备被逮捕,但一个人都没碰到。
这是应该的,现在已过午夜,是最寂静的凌晨了。
他很感激嘚国队没有什么主教练查球员住宿监控的恶习,否则明天他可能就要落网归案了。
巴拉克的房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他甚至连睡衣都没换,袜子都没脱,还穿着板板正正的休闲服,严严实实地坐在床边,像一头大笨熊——大夏天的,长袖长裤,衬衫上摆甚至要塞进裤子里,和在科隆那晚一样——这虽然很英俊,可简直像刚从什么商务会议上回来,就算是他临时“反悔”了,或是卡尔误会了他深夜邀约的意思,也不至于这么约束吧。
就连紧张到快发疯的卡尔都穿着看起来很闲适的宽松睡衣和小毛绒拖鞋呢!
卡尔的确大吃一惊,因为他想象过一万种对方的状态,唯独没想过他会坐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却像个客人似的,显得这样拘束。
拘束这个词和巴拉克是不搭边的,他在哪儿都会把衬衣的一二三颗纽扣解开,松散舒展地坐下,胳膊搭到靠背上。
但他现在确实拘束,见到卡尔时第一反应甚至是站了起来,在卡尔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门后,他又坐了下去了。
卡尔注意到床头放着一小叠纸巾,上面潦草堆着看起来根本没怎么被咀嚼好的口香糖。他的视线扫过来后,巴拉克也立刻注意到了,而后像是很懊恼地猛地弹起,把它们利索地一把兜了起来。
要放在平时,卡尔怎么也该感觉得出来其实巴拉克和他一样紧张,但他现在只是呆呆地说:
“我不知道你喜欢这个。”
巴拉克也无法解释,抿了抿嘴高高举起这团“污了卡尔眼睛的东西”,扔到另一边去,又去洗手,擦干后冲他示意现在打扫干净了。
卡尔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或说什么,就小声说了句:“我好紧张。”
巴拉克张了张嘴,想说我也是,但他说不出口,只是转而问:
“你紧张什么?”
这,这让卡尔怎么说?
他开始恨自己不是电影里那样的中世纪人,没有带着一盏蜡烛灯下来,不然现在他最起码手里有个东西可以举着、他可以走到床头去把灯放下,学着电影里的人一样自然而然地坐到床边。
正相反,他两手空空,而且也不能再继续揉眼睛打哈欠假装自己只是个做噩梦惊醒的无聊男孩,他局促地向后靠在墙上,抿着嘴唇不说话,用谴责和求助的眼神望向巴拉克,而长者也这才意识到了自己有多离谱,连忙和他说:
“快坐。”
坐去哪儿?理性告诉他去厚厚窗帘前的小沙发上坐着,可理性要是管用,他今晚就根本不会出现在这儿了。卡尔试探着走向了床边,巴拉克只是垂下了头,没有拒绝他,卡尔说不清自己心中是狂喜还是忧伤,但他还是坐了下来。
过两秒后,他感觉这样太容易被赶下去,又灵机一动甩掉了拖鞋,往上爬了两步,变成抱着腿坐着。
他和巴拉克大眼瞪大眼。
卡尔仿佛在无辜地问:这样不行吗?
巴拉克被打败了。
“我以为,我以为……”他说不上是开心还是懊恼地揉自己的眉心,低声说:“我以为你可能会不来了。”
他说是12点后,卡尔担心卡点出门会显得太急迫,让他不开心,也害怕一到十二点就溜出去,万一撞到人,容易被看出来是有整点时间的约定,所以确实多等了一会儿。
也有可能是他上次的爽约让个人形象变得很差。卡尔羞愧地小声说:“如果不来的话,我会尽快发短信告诉你的呀。”
巴拉克却说:“我把手机关掉了。”
卡尔愣了一下,脑子里刚蒙蒙亮了一瞬,还没来得及思考清楚,巴拉克却像是已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伸出手来拥抱他——准确来说像把他给端了起来,端到怀里放着,卡尔近乎坐到了他的腿上。
世界在这一刻又消音了。
万籁俱寂,他把额头抵在巴拉克的下颌骨上,对方轻微抬抬头,他就能亲吻他的喉结。他听不到他心跳的声音,但可以感受滚烫的大动脉是如何跃动的……卡尔近乎是无法自控地需要抓住些什么,几秒后他才发现他绞住了巴拉克的手指——他觉得很漂亮的手掌,手指,现在是他的了。
他近乎一个adhd患者一般,无意识地抚摸他尺骨突起的地方,抚摸他的掌骨,指骨关节,像是忽然发现了巴拉克一只手上长了五个手指头似的。
光是被摸摸手而已,巴拉克的体温好像就又升高了,卡尔真的觉得他比普通人要烫。他好像也有种微微的颤抖,特别是在卡尔把手指滑过他掌心的时候。
但他一动不动,纵容着卡尔的动作,沉默服从。
卡尔也越来越放松和下滑了,他抱住他,舒舒服服地抱住他,感觉自己的脸被胸肌挤扁了,他发誓如果从侧面看这一定像叫什么铅笔男孩ShinChan的日本动画一样,很好笑。
但他喜欢拥抱,或者不如说他从见到巴拉克第一面时生发出的那种模模糊糊的渴望也许正是走进他的怀里,把头靠到对方结实的臂膀上,感受温热,心跳和手臂环过腰的感觉。
“你喜欢这样吗?”巴拉克轻声问他。
卡尔点点头,怕他没感觉清楚,力度大大地又点了一次,脸都蹭疼了。
卡尔的脑子里没有在胡思乱想了,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