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母親似乎也被動靜吵到了,睡意濃重聲音沙啞呢喃問了一句:“怎麽了?”
這聲音在黑暗中尤為清晰,許瑤瑤不知道現在到底是怎麽狀況,企圖睜開眼睛看看,可是她怎麽掙扎都無法動彈,仿佛靈魂只是寄居在這幅軀體裡。
她一時慌亂而又害怕,既希望母親醒來開燈看看她的現狀,又膽怯母親看到了她的此番模樣。
因為她明顯感覺現在軀體肌膚裸露在空氣中,空調的冷風一陣陣拂過,她身上的雞皮疙瘩簡直要顫栗。
只聽到丁尉微清嗓子:“吵醒你了,我口渴了,起來喝點水,順便看看瑤瑤踢了被子沒?沒事,你趕緊睡,明天還要上班呢,我也睡了。”
宋冬梅無意識輕嗯一聲翻個身就睡著了,呼吸變得平緩而又細軟,偶爾還會發出輕微的鼻息聲。
許瑤瑤感覺到有一雙手輕輕幫她搭上了被褥,她一瞬間又能動彈了,手仿佛被驅動著在四周摸索著,抓到綿軟的睡褲。
向文瑋一直噤聲在旁凝視著許瑤瑤,呼吸異常緊張。看到許瑤瑤初時仍安詳熟睡變得忍不住囈語般的哼叫。
突然,許瑤瑤臉色逐漸扭曲,頭也微微晃動掙扎,向文瑋下意識想要上前一步,一直書寫記錄的白雪凝回頭示意他不要衝動而停下動作。
就在這時,時鍾的指針發出了嘀嗒聲,駱教授看了一眼時鍾,於是輕聲呼喚道:“許瑤瑤,醒過來吧。別再沉醉於夢中,回到現實。這只是個遊戲,現在是時候結束它了。”
聲音漸漸提高,變得清晰而又響亮:“現在,我要開始倒數了,三、二、一、”
隨著駱教授話語的落下,沉默再次籠罩了整個房間,只有許瑤瑤的呼吸聲依然清晰可聞。她的表情恢復了平靜,慢慢睜開雙眼,直直看向診所頂部逐漸明亮的頂燈。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隻覺得世界轟塌一片,絕望又羞憤,滿腔的恨意和肮髒感,對丁尉也為自己。
當年的她懵懂無知,依稀記得此事。可皮膚被觸碰產生的雞皮疙瘩,幼齡的她對於這種突如其來的“生理反應“並不理解,她以為這是因為當時的環境和氣氛所致。她略感惶恐,但羞於啟齒,這件事猶如她心中的秘密,從未向任何人吐露過。
原來這一切雖然朦朧,但卻深深烙印在她的人生軌跡上,高中甚至大學時只要異性試圖靠近她親近她,雞皮疙瘩的不適感便從心底鑽孔出來。
直到現在,已經步入社會的許瑤瑤依然時常感到困惑和迷茫,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厭惡異性接觸。伴隨著這種病態的感覺,隨之而來的還有親朋對她的背後議論,以及內心深處的痛苦和掙扎。
“瑤瑤”,向文瑋擔心的喊了一聲。
她眼球微動,頭微微側面眼神定格在向文瑋身上,下意識喊了一句:“浩浩哥哥”,淚水滑落在面頰上。
“浩浩哥哥,他為什麽這樣啊?我……”
向文瑋立馬接過話打斷,“聽我說,瑤瑤。剛才你接受了深度催眠治療,效果很好。現在我們需要收集更多的信息。請放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許瑤瑤試圖回過神來,淚水卻像斷線的珍珠,不停地落下,噤住聲隻點點頭。
白雪凝不動聲色瞥了向文瑋一眼,接過話:“你先休息一會兒,等下我們再進行。”
花費了數小時,他們終於完成了此次催眠治療的概要計劃,並針對許瑤瑤的日常休息、做夢情況,做出了細致入微的詢問記錄。這種包含真實度高的連續夢境狀況,著實罕見,就連專業的駱教授對此也是首次接觸。
除了這次催眠的夢境細節含糊帶過外,其余的,許瑤瑤都一五一十如實作答了。
許瑤瑤向駱教授表示了真誠的感謝,駱教授溫和得說:“我催眠治療過很多案例,可你這種日常就會被夢中夢困擾,夢境帶有真實性和延續性,是非常少見的,我也只在文獻裡查閱見到過。我很榮幸能遇到你,我要回去後對你的情況進行深入研究,制定出詳盡的療程方案,希望能幫助你擺脫困擾。方案我到時直接發給向文瑋,由他來進行後續治療。”
隨著駱教授和白雪凝的離開,診室內恢復了寧靜,只剩下兩人了。
向文瑋低聲說道:“瑤瑤, 丁尉已經離世了,警方仍在調查取證中。那件事除了我們兩個之外,最好不要再讓其他人知道了。心理治療結論,且不說拿不出實證去佐證,還容易把你牽扯進去,只會惹得宋阿姨更傷心。她現在只剩下你一個親人了,受不住一點打擊了。”
“我明白的,這個事情說出去只會讓人覺得蹊蹺,連駱教授這麽有名的醫生,才遇到過一次實例。”
許瑤瑤婉拒了向文瑋邀約共進晚餐,執意自己叫了個出租車直接回公寓。
待她上車刹那,回頭看向門診。夜幕降臨後,寫字樓裡已經人去樓空,除了一層樓還亮著光,其余都是漆黑一片,落地玻璃中逆光下模糊照出向文瑋的身影。
好多天都沒有回來了,到家後她全身的疲憊似乎都發散了出來,隻想撲到床上好好睡一覺,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港灣”。
躺到床上反而困意散了些,她腦子裡很亂,亂七八糟的思緒一起湧進來。
她反覆追憶著童年的種種,還有白天駱教授催眠的細節,回想著駱教授溫和而又低沉的聲音。
她漸漸閉合上了眼睛。
“老丁,瑤瑤還在睡覺,你等她多睡一會兒吧。你要不現在去買早餐?等她醒了可以直接吃。她吃完就回自己公寓的,你把家裡門窗都鎖好,煤氣閥也檢查好了再出發哈,那我先去大禮堂了。”
“好,你放心出發吧,我們海南見。”
隱隱有些頭疼的許瑤瑤,仿佛客廳傳來母親那爽利的聲音,劈裡啪啦交代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