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事,编了那么大一张网,差点将他完全套住。
这一次,他绝不信太子是被人算计了。
那便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太子容许,甚至主动有的那个孩子。
太子那种人,看起?来谦逊温和,实则内里自视甚高,若半点也不喜欢的人,只会绕着弯地把人弄走,由别人出手替他料理干净,怎么可能还留下个“祸根”?
萧琰忍不住要发笑?。
当初那个妄想脚踏两条船,在夹缝中求生的女人,眼下是否后悔了?她的一只脚,恐怕已经踩空了吧。
早知如?此?,她当初会不会选择完全站在他这一边,将事情全都告诉他,又或者,干脆跟他离开京都,到广陵来?
这些纷
乱的念头像抹了蜜的刀子,从肉里划过时,既痛苦,又甜蜜。
不过,他自认是个洒脱之人,不会事事回溯,一味后悔,这样的念头不过片刻就被抛在脑后,因为?还?有另一种可能。
这些,可能仍旧是太子抛出的障眼法,此?事另有隐情。
他的表情再度沉下,拿起?才?搁下的弩机,稳稳抬起?胳膊,瞄准五丈外的靶子。
靶子不算太远,莫说是用弩机,便是张弓搭箭,这点距离也不嫌远,不过,那靶子虽近,上面却没有普通箭靶那拳头大小的红心。
麻编的圆形靶正中,镶着个拇指指节大小的黑色晶石。
萧琰没有犹豫太久,很快便扣下弩机的扳机。
只听咻的一声,一支不过三寸长的箭划破空气,朝着靶心正中的黑色晶石射去。
铁制的箭头准确地打到晶石之上,发出清脆响声,强劲的力道将晶石推出靶心,落进茂盛的青草间,箭身则埋入箭靶中心不到半寸,因重心不稳,挂在靶心正中,恰好一阵风吹过,羽箭晃了晃,最后还?是像那颗黑色晶石一样,落入青草间。
“还?是不够,”萧琰上前两步,弯腰拾起?那支羽箭,看可看稍有些变形的箭头,摇头道,“力道差了些。”
这时,外面进来一名侍卫,手里捧着两支折断的箭矢和一件染了血的衣袍,冲他行礼。
“又来一个?”萧琰撇了眼那看起?来有些可怖的衣袍,冷冷问,“这是第?几次了?”
自他来到广陵,府外没有一刻太平,萧元琮总不死心,一次次派人过来暗刺。他留在府中,几乎寸步不出,让跟随而来的三千府兵,将这座府邸如?同铁桶一般严防死守,又不时让手下穿上自己的衣裳,给埋伏在外的那些人摆**阵,这才?一直没有中招。
“第?四次,”侍卫沉声答,“这次是三个人,生擒了其中一名,殿下可要继续审问?”
萧琰冷笑?一声,反问道:“有什么好审的?还?不都是东宫派来的。你难道指望他们?会愿意开口,让我拿一个口供,好给太子定罪吗?”
那侍卫知道他不是真的在问自己,没有回答,只安静等待他的吩咐。
“他这么着急,想来是因为?父皇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又或者,是他不想让父皇再撑下去了……”片刻后,他将方?才?捡起?的羽箭折断,徒手扭下顶端的箭头,冷冷道,“看来我也该给他送份大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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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千里外的京都城中,云英的小腹一日日有了细微的变化。
府上每日都有东宫流水似的派人悄悄送来的滋补珍品,太子仿佛总怕她补得不够,不论她怎么说够了,都还?是源源不断地往她府中塞来。
幸而云英不是第?一回生产,有了生阿猊的经历,她对自己的身子如?何,心中有数,绝不贪嘴,多下的,不是分给身边的人,便是暂时收着。否则,还?不用等到三四个月,她便该像吹了气似的胀起?来了,到时想不惹人注意都不行。
萧元琮看着她隔了两个月,仍然?几乎看不出隆起?的平坦腹部,皱眉不已:“怎么总不显怀?是不还?是吃得太少?韩太医说你的身子有亏损,孕期不能劳累,更得好好固本培元才?行。”
云英笑?着拂开他的手,摇头道:“那已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昨日韩太医诊脉,分明说奴婢都已好了。”
她说着,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腹部。
“奴婢怀阿猊的时候,就一直不大显怀,到五六个月里才?渐渐能瞧出来。殿下不是要奴婢多在京中留一阵子?若这肚子长得太快,哪里能瞒得住别人?”
这是实话,在外头的传言中,那名怀着身孕的宫女已经移居京郊,照萧元琮的意思?,为?了不让外人怀疑,她这段日子不但要留在京都城中,还?要如?常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譬如?今日,东宫将有属臣们?携家眷前来参加的夜宴,她便留晚一些,到时带着皇子溶,到宴上坐片刻,也算露个脸。
尽管阿溶的身份已经清楚,并非皇孙,而是皇子,但萧元琮出于种种考量,并未让其搬离东宫,而是仍旧让其住在宜阳殿,如?从前一样照看精细,赢得许多朝臣的赞誉。
萧元琮笑?了,点头说:“也有道理,韩太医的确没再对孤说过什么。不过,还?是小心些,一会儿到宴上,你同那些女眷孩童们?不必周旋太久,早些离席也无碍。”
因是带着家眷的夜宴,没那么多规矩,女眷们?便罢了,孩童难免有贪玩的,不知云英有了身孕,万一冲撞了她,便不好了。
他有时感到自己变得啰嗦了许多,总是担心一些过去完全不会在意的小事。
先前,青澜和彤儿待产时,他也格外留心,因为?对她们?二人的处置稍有不慎,便会提前走漏风声,让他多年的布局满盘皆输。
可那时的留心,不过就是让身边的亲信时时紧盯,不敢留下一丝疏漏。而如?今,他的啰嗦,却全然?出于无法控制的关?心和担忧。
这是对属于自己的女人和孩子的在意,这种迟来的感受,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奴婢明白?的,”云英笑?着答应,在他的注视下,接过尤定捧来的热汤药,皱了皱眉,不愿立刻喝下,便寻着话继续说,“这儿毕竟是东宫,夫人们?都懂规矩,将小郎君与小娘子们?教养得极好,殿下尽可放心。”
萧元琮看出了她的意图,在她肩上轻拍了一下,佯怒道:“天再热也不可贪凉,这汤药一点也不苦,得趁热喝了才?好。”
云英无奈,不满地睨他一眼,乖乖地捧起?药碗咕嘟咕嘟饮尽。
这时,尤定在门边低声道:“皇子与小侯爷来了。”
殿中二人自然?地分开,云英退到一旁,仿佛才?行过礼一般。
两个孩子在丹佩和绿菱的陪同下,卖力爬过高高的门槛,哒哒小跑着,十分默契地一边一个扑到云英的脚边,抱住她的两条腿,嘻嘻直笑?。
萧元琮看着这副场景,脑海中止不住地想象,不久的将来,她还?会带着属于他的孩子,温柔地坐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