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也蒙上更?深的阴影。
那晚萧琰说?过?的话犹在耳边,她以为总还有一阵子,谁知边地的军情竟来得那样快。
夜里,萧元琮回来时,已近亥时。
云英今日不必值夜,才回到自己?的暖阁中,余嬷嬷便来了。
“穆娘子,殿下有几句话想同你说?,烦请到少阳殿走一趟。”
仍旧是平板的语调,锐利的眼神从她身上一扫而过?便迅速垂下去。
她的神态没变,可云英却觉得她的眼神比过?去多了一丝不满。是从何时开始的?
好?像就是上一回自己?从京都看完阿猊回来以后。余嬷嬷在萧元琮的身边,好?像什么都知晓。
“是,多谢嬷嬷前来传话,奴婢这就来。”
余嬷嬷也不看她,转身就走。云英赶紧扯了架子上的厚实冬衣,一面披到身上,一面快步跟上。
外头冷极了,几乎在踏出门槛的那一刻,她的脸颊就被寒风冻住了,她赶紧抬起双手,在脸上捂了捂。
幸而少阳殿离得近,不出片刻就到正殿门外。有个内监在门缝边等着,一见她来,也不必通报,赶紧拉开门将她让进去。
暖烘烘的大殿里,她轻手轻脚脱下厚实的外衣,小心?地绕到里间,就见萧元琮正背对她坐着,由一位内监将他头顶的发冠小心?取下,以一把?牛角梳从上至下,梳理了几下。
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垂在素色的衣裳之后,有种清雅淡然、随性平和?的气息。
大概是听到了屋门开关?的动静,他没有转身,仍旧背对着她,淡声道:“愣着做什么?到孤的身边来。”
来时喊得急,路上又冷,她没有太多工夫思索太子此刻让她过?来所为何事?,只下意识觉得应当是同萧琰举荐靳昭去西北有关?。
可到了屋里,看到他披衣散发的模样,云英忽然忐忑起来,脑中莫名想起在行宫时与他单独相对的画面。
放她进屋的那名内监还在身后看着,她低下头,小步行至萧元琮身边两步处行礼。
“不知殿下唤奴婢前来有何吩咐?”
旁边的几名内监不知为何,在她走近时,已经知趣地退下,屋子里又只剩下她与萧元琮两人。
萧元琮没有立即回答,也是第一次没有立刻让她免礼,只是转过?身打量她。
云英还保持着躬身的姿态,因为迟迟没有站直,腰腿逐渐发酸,微微打战,然而在萧元琮的注视下,还是尽力?保持着面色的平静。
好?半晌,萧元琮才伸出一只手,轻轻托在她交叠在身前的双手之下,将她扶起来,说?:“可知孤让你过?来,所为何事??”
云英咬了咬下唇,又一次深刻感?受到他与萧琰的不同。
萧琰是个不管不顾,单刀直入的性子,平日喜怒不定,变化无端,可并非不形于?色,而萧元琮却从来不愿被人看透。
可这种看透,并非是要旁人在他面前有所遮掩。
“奴婢愚钝,只能斗胆猜测,可是与……中郎将有关??”
萧元琮顿了顿,唇边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云英,从什么时候起,你与孤之间能说?的话竟只余下靳昭了?”
云英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说?:“殿下恕罪,只是奴婢方才听说?,今日吴王上疏,举荐中郎将前往西北,这才有此猜测,还请殿下明示。”
能在东宫传出来的话,自然都有他的默许。
“不错,确有此事?。”萧元琮淡淡回答,听不出情绪,但似乎也有意说?两句,“他要举荐靳昭为鄯州折冲都尉。”
“折冲都尉……”云英轻声重复一遍,“那是常驻西北的守军将领……”
“是啊,”萧元琮叹了一声,饮了杯热茶,“常驻西北,他与父皇关?系亲密,他的话,父皇总是更?听一些,若父皇点了头,那这一回,恐怕连孤也没法再?将他留在京都了。”
这一声叹,多少有几分?真情实感?。
这些年的争斗中,萧琰几乎没有主动出手过?,与之有关?的事?,几乎都是郑居濂和?皇后在背后谋划。照郑家一贯的行事?,他们想保住南衙军的位置,多是要想方设法将靳昭拉下马,就像上次中秋的那场局一样。
他防了许久,没想到最后萧琰会出手,的确在意料之外。
不过?,他并非毫无招架之力?。
云英的心?中忽然有些空。
萧元琮伸手,食指轻抬她的下巴,凑近几分?,道:“怎么,害怕了?怕他因为此事?而抛下你?”
云英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云英,你也知晓他是个有抱负之人,对不对?你舍得教他眼睁睁看着机会从眼前溜走,继续像过?去那样,一辈子留在京都,从此只能在梦里实现沙场征战的抱负吗?”
如果从来没有实现的可能,兴许不会放在心?上,就像过?去那样,偶尔一想,压在心?里,不会觉得遗憾,可如果曾经有机会实现,却因为种种原因而被迫放弃,那才是一辈子的意难平。
“又或者,你愿意离开京都,随他远赴边地?”
这话萧琰也曾说?过?,可是萧元琮与他不同的是,后头还加了一句。
“即便你愿意,你的孩子又要怎么办?武成柏是功臣之后,只要他将事?情闹到京都府衙,闹到圣上面前,一个‘孝’字,就能将孩子从你身边带走,你愿意抛下孩子,自己?跟着靳昭离开吗?”
提到孩子,云英立刻摇头:“不,我不要离开阿猊!”
她也不要离开京都。
萧元琮看到她的反应,露出一抹笑容。
他凑近她的耳边,目光落在她的脖颈间。
白皙柔嫩的肌肤,被衣裳遮掩住一半的纤细弧度,在灯光下美丽极了,时时引诱着他,要在这一截如白玉似的肌肤间留下自己?的痕迹。
他眯了眯眼,没有放纵自己?的**。
“孤可以帮你保住你的孩子,从此不受武成柏的威胁。不但如此,孤还
能许他日后的大好?前程,他本?就是侯府的小郎君,该有配得上身份的前程。”
说?完这句话,他又退开,托在她下巴上的手也收回来。
“还有几日就是正日,如今既已回京都,孤便不阻你回去看孩子了,就后日吧,腊月二十八,孤准你出宫一日。”
这时候让她出宫,显然就是给?她个机会同靳昭见一面,做个了断。
“多谢殿下开恩。”这是第一次,云英听到可以出宫见阿猊,却并没有那么欣喜,更?多的是无措和?不服。
临告退前,她到底不服输,还是多问了一句:“殿下先前说?过?,若中郎将与奴婢不改初衷,便会成全,此话可还算数?”
萧元琮的动作顿了顿。
片刻后,他转过?身,微笑地看过?来,那张带着温润佛相的俊逸脸庞映在烛光里,忽远忽近。
“孤既说?过?,自然作数。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