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普通的拱橋,橋不大,橋下已沒有水,只有雜草和亂石,顯然這橋已經失去了過河的功能,只是一條路而已。此時還處在上班高峰期,可橋上的行人車輛並不多。
橋下的拱洞裡,蘇曉雯倚著橋墩半躺著,臉色蒼白,看上去筋疲力盡。一旁的林迪生盤腿坐在橋墩旁,精神奕奕,完全沒有了凌晨在地下停車場時那種有氣無力的樣子。
蘇曉雯微微睜開雙目,頭好暈,眼前仍然晃動著那道炫目的光留下的眼暈。但是胸悶的感覺已經好了很多,她平緩地喘息著。
“你醒了?”林迪生偏了一下頭,看著蘇曉雯問道。
“這是哪裡?”蘇曉雯掙扎著坐起來,“怎麽這麽荒涼?”
“我不知道,我一直跑,感覺這裡人少,就待在這裡了。”
“一直跑……這麽說,我們逃出來了?”蘇曉雯努力地回憶著剛剛發生的一切,從凌晨到現在,也就是幾個小時吧,這是怎麽了?都發生什麽了?
“逃出來?我們為什麽要逃?”林迪生的腦子裡好像沒有“逃”這個概念。
“為什麽要逃?你是說不逃?這麽說……我做了個夢?”蘇曉雯驚異地看著林迪生。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做夢了,但現在你沒有做夢。”林迪生平靜地答道。
“是啊,好像不是做夢,可是……那個護士……然後兩個外國人……再往後……那道光……”蘇曉雯一點一點地梳理著,突然大叫一聲:“我沒有做夢——”
林迪生奇怪地看著蘇曉雯,問道:“你怎麽了?”
“我怎麽了?我殺了人,這些都是真的,我殺了人……”蘇曉雯說著說著,收起雙腿,雙手抱住,頭抵著膝蓋,大哭起來。
過了一陣子,蘇曉雯的哭聲低了下去,又開始變得氣喘起來。
“只要你平靜下來,你就不會那麽氣喘。你看我殺了兩個人,但是我很平靜。”林迪生一擺手,說得很輕松。
“是的,是的,我記起來了,你也殺了人,而且你殺了兩個人,殺了兩個外國人,你是個殺人犯——”蘇曉雯說著,坐在地上,身體向後縮著,瞪著林迪生,眼睛裡充滿了恐懼。
“我怎麽成了殺人犯了?”林迪生不解。
“瞧瞧,你殺了人還那麽輕松,你殺人都不眨眼睛。你是殺人犯,你就是殺人犯。”蘇曉雯驚恐地向後挪動著身體,一直挪動到橋墩旁,挪不動了,身體緊靠著橋墩。
“你不要緊張嘛,我是為了救你,才殺死他們的。”林迪生的表情裡充滿了無辜和詫異。
“哦,是的……我要謝謝你,可是我怎麽辦?我殺了那個護士,那個護士對我很好,我不想殺她的,我不想的……”
“蘇曉雯,你放松一些,放松,你這樣什麽也做不了的。”
“我放松,可我怎麽能做到放松?我殺了那個護士,那護士很好的,我不想殺她的。”蘇曉雯又重複了一遍。
“你怎麽殺死她的?”
“我不小心把她推到了門框上,她後腦杓撞了上去,就死了。”
“那麽一撞就死了?”
“當然,一個人其實是很脆弱的,而且人的後腦是最脆弱的地方。”
“不會吧,或許她並沒有真正地死。”
“我也這樣想,可是我親眼看見的,她死了。”
“地球人這麽脆弱,死一個人就這麽簡單?”
“是的,就這麽簡單,你說我現在該怎麽辦?”
“先不管它。”
“不管不行的,警察會來抓我的,我會被槍斃的,我不想死,不想死啊……”說著說著,蘇曉雯又哭起來。
“你為什麽總是哭?”
“當然要哭,我殺了人,四處逃亡,難道不會哭嗎?我好不容易找了工作,如今全沒了,為什麽還不讓我哭?”說著,蘇曉雯抬起頭,愣愣地看著林迪生問道:“你也殺了人,你為什麽不哭?跟沒事似的。你是誰?你到底是什麽人?你為什麽會出現在我面前?”
“先不要問我是誰。首先,我並不想傷害你。我只是想先治好你的病,再說說我們的事。”
“我們之間……有事嗎?”
“有,但是現在有人想殺你或者要綁架你,所以,我要先救你。就是這樣。”
“你早知道那兩個外國人要殺我、綁架我?”
“不知道。我只是聽到了你叫我的名字,就到了你的房間,三十秒,絲毫不差,我答應過你的。”
“哦,好像是這樣。那兩個外國人是什麽人?他們為什麽要殺我、綁架我?”
“我不知道。我只是碰上了他們。”
蘇曉雯大口喘息著,她也知道,要想不氣喘、不胸悶,就要像林迪生所說的那樣平靜下來,可她怎麽也無法平靜。簡直是一團糟,連一點頭緒都沒有。
“那麽……”蘇曉雯一邊思索著,一邊說道,“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
“我可以先治好你的病。”
“可是我們不能去醫院,一去醫院,我們兩個人就會暴露。”
“我們不去醫院,讓我來。”
“怎麽?你又變醫生了?”
“我不是醫生,但我知道你得的是什麽病,也知道你為什麽會得病。本來我以為地球上的人類會治好你的病,所以乾脆把你送進了醫院,可是就像你說的,地球人很脆弱,他們根本就治不好你的病。”
“哼,說得跟你不是個地球人似的。醫生都沒辦法治好的病,你又不是神仙,你怎麽可能治好我的病?”
“我能。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治好你的病,這是我的承諾。我們從來都是有言必諾。”
“你們?你們是誰?會不會……我聽出來了, uukanshu 還真像——一個恐怖組織,殺了個人還跟沒事似的,或者你乾脆就是一個外國人,不是中國人,你跟那兩個外國人是一夥的,是間諜?”蘇曉雯說著,心裡不禁打了個寒顫。
“我和那兩個外國人不是一夥的,我根本就不認識他們,我殺了他們。”林迪生有種遭到誣蔑的感覺。
“是內訌。我知道,因為我看過什麽碟中諜、諜影重重的,美國自己的特工經常被美國中情局自己派人殺掉,就是這麽回事。內訌。”
“內訌?內訌是個什麽?這怎麽又扯到美國特工上去了?據我所知,女生都喜歡看婆婆媽媽的言情片,美國特工的片子,應該是男生喜歡看。”
“不要和我轉移話題,我才不婆婆媽媽呢,中情局的內訌是出了名的,因為他們經常乾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所以要殺人滅口,毀滅證據,就像當年他們追殺斯諾登,就像你剛才殺了你的兩個同夥。完全是你們內訌的結果。”
“你的腦洞開得太裂了。我和他們根本就不認識,怎麽可能是同夥?內訌是個什麽東西?到底什麽是內訌?”
“聽出來了,你的中文不太好,連‘內訌’這個詞都不知道,你一定不是個中國人。你是哪國人?你的母語是什麽?”
“母語?我們的母語,地球上的人類聽不懂。”林迪生一臉無奈的表情。
“人類?這麽說你不是人類,你真的不是人?”蘇曉雯一臉不屑,“怪不得李大夫要把你歸到精神科?你不會有什麽精神上的毛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