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静默了一秒,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卡琳娜。
她忙上前询问:“你没事吧?”
你摇了摇头,看向远处正中红心的箭靶,还是觉得恍惚。
“刚才那个是......”
卡琳娜神情复杂,回答道:“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他脾气不大好,最近生病了更是喜怒无常,估计是我这些天经常练箭吵到他了,他心情不好呢。
还真是克劳德。
克劳德有那么厉害吗,他不是个病弱贵公子吗?
“你哥哥可真厉害。”
你干巴巴这么夸了一句,然后问道:“小姐为什么为何要舍近求远,不找他陪你练箭呢?”
卡琳娜想到克劳德陪她练箭的画面就打了个冷战,“别说这么可怕的话,你不知道他,他……………”
“他厉害归厉害,但他就是太厉害了,要是真陪我练箭,我和箭靶不知道谁才是靶子呢。”
卡琳娜和克劳德是异父异母的关系,她的母亲因为和克劳德生母酷似,所以才得了伯爵的青睐。
卡琳娜起初还很高兴自己有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哥哥,可随着相处,她发现对方并不喜欢她,这也正常,换位思考,谁会喜欢取代了自己母亲位置的女人的女儿呢?
但她还是天真的想要同少年打好关系,于是曾经主动对他示好过几次,前期他只是无视她,直到有一次她花重金从一个神职人员那里买回了一件被光明神赐福过的黄宝石送给他,希望能对他的病情好转有所帮助。
克劳德当时特别生气,就像是一潭死水突然起了浪,把卡琳娜手中的宝石给扔在了地上。
想起当时,尤其是被那双冰冷刺骨注视着的画面,卡琳娜就脊背发凉。
“今天就到此为止,你通过考核了,明天这个时候过来练箭场找我,不,我们还是去外面找个地方练习吧。”
卡琳娜从小就喜欢弓箭,这段时间为了进入神学院,练习的更加刻苦,她不是傻子,能够看出克劳德对光明神的反感,估摸着刚才那一箭就是警告,让她要练离远点,别在庄园里碍眼。
你心里还有很多疑问,比如那个克劳德是你记忆里的克劳德,还是卡琳娜记忆里的克劳德?
又比如为什么他平时光是站一会儿就累的不行,没骨头似的往你身上靠,现在怎么这么大力气?
还有,他这次又生了什么病?
克劳德的出现是个你完全意想不到的变数,你心里总有些不得劲儿,可你知道现在去探究这些也没用。
毕竟这个克劳德和你们不同,他是假的。
你这么想着,将弓箭还给了卡琳娜。
正准备离开,克劳德的贴身女仆安娜先下楼拦阻了你的去路。
“请留步,请问刚才是阁下射的箭吗?”
你没立刻点头承认,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安娜回答道:“克劳德少爷的手被箭给划破了,他很生气,命令我去把那个胆敢伤了他的人带过去。”
卡琳娜道:“安娜,刚才那一箭是意外,是我......”
“卡琳娜小姐。”
你朝着她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克劳德少爷应该没有受伤,他只是单纯找借口让我过去而已。”
或者说杀鸡儆猴。
大约克劳德不满卡琳娜打扰了他休息,但他又不好对他这个名义上的妹妹做什么,只能拿你开涮。
你是这样猜测的。
你自认倒霉,叹了口气跟着安娜走了。
“少爷,人已经带到了。”
安娜推开门,对里面的人恭敬说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明明是假的,但你还是有些恍惚。
尤其是在看到克劳德的时候。
他面色苍白坐在床上,屋子里依旧阴冷昏暗,一头金色长发却如缎子一样顺滑有光泽。
你看克劳德的时候,他也在看你。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注视你的时候并不森然,甚至可以算得上平和,一寸一寸描摹着你的眉眼,从上到下,最后落到了你的脖颈位置。
那里的烙印已经完全消失了,这让他有些烦躁,更让他不爽的是他从你身上感知到了光明神的气息。
克劳德也不知道自己前一秒还在庄园,只是假寐了一会儿,就被拽入到了一个邪教徒的灵魂中。
直到看到了你后他才知道原因。
是他留在你灵魂的烙印把他牵连了进来。
此时的克劳德可以说是真的,也可以说是假的,他不像你和阿洛还有卡琳娜那样是灵魂直接进入的,他进来的只是一缕残留在你烙印中的一点神念。
这一点神念连他万分之一的力量都没有,因此在这里他依旧是一副虚弱不堪,稍一不慎就会神念消散和你断了联系。
时隔两个月再次见到你,克劳德第一时间是惊喜的,随即更多的是恼怒。
作为他的信徒,且还是唯一一个被他刻上灵魂烙印的信徒,你竟然抛弃了他跟别人离开了。
当时他气得想要直接操纵神力命令你滚回来,但他没有那么做??
哪有神强迫自己信徒回到身边的?只有没用的留不住信徒的神才会那样做。
你身上的烙印还在,那是你甘愿献上生命也要留下他的证明。
只是闹脾气而已,你那么喜欢他,只要气性过了就会回来的,而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等待,等你想清楚了后悔了主动回到他的身边。
克劳德是这样想的。
可是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了,他没有等到你回来,甚至从没有一次感应到烙印的召唤。
这意味着你不仅没打算回来,还一次都没有想过他。
克劳德是真的有些坐不住了,哪怕说他强势也好,不讲武德也罢,他都要把你这个冷漠无情的信徒给抓回来。
他都打算动身去公爵府找你了,谁知道突然感应到了烙印的存在,也确定了你的位置。
克劳德以为你是后悔了,想要回到他身边了,结果再对上你那茫然又拘谨的眼神时,那点儿心头莫名躁动又冷了下去。
你不记得他了。
这也正常,很少有普通人能在邪教徒的灵魂深处保持清明的意识而不被同化。
所以不是你召唤了他,只是烙印被诅咒之力给刺激到了罢了。
你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维持着你如今村民莉莉的人设,局促又惶恐地朝他行礼。
“克劳德少爷,刚才我不知道你会突然伸手,我不是故意想要伤害你,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这种卑贱的平民计较。”
克劳德听到那个“卑贱”的字眼眼皮一跳,“不准说那两个字。”
“啊?”
他抿了抿嘴唇,“卑贱什么的,你又不是奴隶……………”
哇哦,你确定了,这是你记忆里的克劳德,只有被你记忆影响下的克劳德才会在意这种事情,在意你的感受。
虽然是假的克劳德,但你还是很开心。
然而下一秒,他话锋一转??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你伤了我却是事实。”
他冷冷注视着你,前一秒的熟悉感荡然无存。这让你有些拿不准对方到底记不记得你。
你小心翼翼道:“可是少爷你不是好好的吗,我没看到你哪里受伤了。”
“呵,你的意思是说我无理取闹了?”
克劳德将手抬起,“你自己看。”
你嘴角抽搐了下,还真有,但那哪里能算什么伤口,就是一道红痕,而且还不是你造成的,是他自己抓箭的时候勒出来的。
你看出克劳德是故意找茬,知道以他的性子不达目的是轻易不会让你离开的。
你也不再辩解,顺着他的话问道:“那少爷你想如何处置我?我悉听尊便。”
克劳德看着你低着头眉眼顺从的模样,这是面对他时最常见的姿态,柔和温驯,没有一点棱角。
他也一直以为你喜欢他喜欢到不会违抗他任何命令,不会拒绝他任何要求的,但自从你选择了跟伊丽莎白离开后他猛地意识到,你其实并不是看上去的那样没有锋芒。
现在再次看到你这副顺从的样子,他没有多高兴,反而有些火大。
你明明就不开心,明明就生气了,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选择这样无声且不在意的姿态反抗他?
克劳德盯着你看了许久,久到你脖子都要酸了的时候,他朝着你勾了勾手指。
“过来。”
你迟疑的上前一步,你和他之间依旧隔了一定的距离。
克劳德烦躁地“啧”了一声,然后伸手一把拽到了床边。
“要我原谅你可以,把衣服脱了。”
你错愕地瞪大眼睛,噌的一下要站起来,又被他坐在了床上。
你基本上可以确定克劳德记得你,但你没想到你记忆里的少年居然这样如狼似虎,或者是你自己太如狼似虎,心里潜意识里居然臆想着对方对你做这样那样的不被晋江允许出现的桥段?
你被惊到了,捂着胸口严词拒绝:“不可以,我,我不是那样随便的人!别的什么方式我都可以考虑,唯独这件事不行!”
克劳德愣了下,随即脸一下子红了。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让你脱衣服是因为我不喜欢这件衣服,又不是......啧,算了,跟你解释这么多干什么,总之你给我脱了!我不允许你穿着沾染了那家伙气息的东西在身上!“
衣服?
你低头看着自己贴身穿着的那件白袍,眨了眨眼,“你是说这件吗?”
“对,赶紧给我脱了,恶心死了!”
原来是吃醋了啊。
也是,克劳德那家伙单纯的跟白纸似的,哪里懂那种事情?
意识到你想多了你尴尬地笑了笑,却并没有立刻把衣服脱掉。
你捂着领口,小声问克劳德,“我脱是可以脱,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克劳德气笑了,“是你冒犯我在先,我没把你大卸八块就算了,你竟然还敢跟我提条件!”
怎么不敢?你都是我臆想出来的呢,没我你根本都没机会出现在这里。
仗着眼前人是虚假的,你底气也足了不少,理直气也壮道:“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脱,我穿一辈子。”
“你!”
克劳德很想上手直接把你衣服直接扒了,可手伸到一半又跟被烫着了般缩回来,最后咬牙切齿道:“好,你说吧,只要不过分我不是不可以考虑。”
你见他松口笑眯眯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有个朋友他生病了,我这次来庄园应聘就是为了给他攒钱治病。但他那个病又特别罕见,有钱也不一定能找到能治他病的医生。”
“哦?”
克劳德眯了眯眼睛,“你别告诉我你那个生病的朋友就是这件衣服的主人。”
你叹了口气,“是啊,他自己都冻成那副样子了还心疼我,把这件被神明赐福过的衣服给我穿,真是个温柔的人呢。所以我也想帮助他。”
你不是一个自负的人,自己的判断固然重要,但你为了以防万一,偷偷让系统对眼前的少年进行了扫描。
眼前的人的的确确只是一道残念,是你记忆之下诞生出的产物。
也就是说他完完全全在你的掌控之中。
本身在之前你随便捏造了一个邻家哥哥爱上你这种桥段,想以此来刺激阿洛,现在看到克劳德这张脸后,你改变了主意。
那个什么邻家哥哥再怎么也就是个路人甲,哪有克劳德这张脸来得更有冲击力,更能让阿洛有危机感?
于是你改变了计划。
现实世界的克劳德顶多对你有点好感,不至于因为你身边有别的男人而生气嫉妒,这里的克劳德可是可以根据你的意愿操纵情感的。
你给克劳德加上了关键词:一见钟情,小气善妒。
在这样的设定下少年果然在听到你提起阿洛的时候吃味了,看看他听到你夸阿洛的时候那眼睛冒火,气得恨不得把你吃了的模样,看来你的暗示很成功。
你再接再厉,偷偷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红着眼眶祈求道:“求求你了克劳德少爷,对你来说要找到一个医术高超的医生给他治病肯定不费吹灰之力,只要你能帮他治好病,我可以答应你一切的要求。”
那件衣服并不是单纯神赐之物,克劳德能清除感知到上面有洛迦的气息,那气息不是间接赐予,纯粹的,圣洁的,令人作呕的,他不可能认错,那绝不可能是信徒的东西。
是那家伙的。
这附近恰好又是那家伙的庇护之地,即使他在衰弱期,感知到诅咒之力进入一缕神念来进行净化也不是没可能。
可这里的诅咒之力强大的有点诡异了,这世上除了他之外,他还想不到还有谁能下这样强大的诅咒。
洛迦解不了,至少衰弱期的他不行。
所以洛迦是觉察到了你身上的烙印,误以为是他命令你种下的诅咒,想通过你把他引出来吗?
本身这只是克劳德的猜测,但听到你后面的话后他几乎可以笃定了,你口中的那个朋友的身份。
“一切的要求?真了不起啊,为了个朋友,你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克劳德的感慨嘲讽满满,嘴角更是噙着一丝冷笑。
“你就这么喜欢他?”
你愣了下,总觉得这个对话有点似曾相识,对了,是之前在克劳德的梦境里遇上厄克斯,为了刺激他把你吞下去,你好进去救克劳德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问你的??
[你就这么喜欢他?]
你是这样回答的??
[对,我就是喜欢克劳德,喜欢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所以你要是不把他放出来那就干脆吃了我吧,我没他活不下去。]
有了现场的答案,你直接稍加精简就拿来用了。
“对,我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所以求你救救他吧,不然我也不想活了。”
克劳德的脸陡然沉了下来,脖子上隐隐浮现出了一层黑色的,类似鳞片的东西,他胸膛剧烈起伏着,苍白的皮肤被刺激得激起一片瑰丽的艳红。
你以为你看错了,想凑近一些,他冰冷的手掌覆在了你的眼睛上,你听到了耳畔粗重压抑的喘息。
还有什么????爬行的声音。
“我答应你,明天,不,就今晚上,让他到庄园来。
你心下一惊,你只是想让他给阿洛一点危机感,并不是真的想给阿洛治病,再说了他那又不是病,是诅咒,诅咒怎么能治得好呢?
“啊,今晚吗,会不会太急了点儿?”
你推辞着,绞尽脑汁想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推辞。
“他,他身体太弱了,暂时没办法下地走动,要不等几日吧?”
克劳德低声笑了。
阴恻恻的,你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那就更应该早点来啊,要是不小心死了的话你怎么办?跟着殉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