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德头一次生出了后悔的想法,伊丽莎白是光明神殿的圣女预备役这件事他明明一早就知道,这也是为什么她每次来找他他都闭门不见。
他不该怄气让你跟她离开的,要是那时候制止的话,你根本不可能会有机会接触到那家伙。
能让被烙印过的信徒动摇信仰的,除了洛迦他想不出还有别的神有这样的能耐。
如若之前克劳德还有那么一点儿的怀疑,那现在全部荡然无存了,给你这件衣服的是洛迦本人无异了。
他的神念也在这里,比他更早发现了你的存在和你的身份。
洛迦处于衰弱期没办法解除诅咒,误以为他是诅咒的源头也罢,还是想借你的手来解决这个诅咒也罢,洛迦的目的都只有一个??他蛊惑了你,利用了你。
你成了他威胁他的棋子。
如果你是普通信徒也就罢了,偏偏你身上有他留下的烙印。
神明的烙印弥足珍贵,只有被他们全然信任的信徒才有机会得到,而这种信徒在正神中称之为半身,在邪神中则唤作供奉者。
前者留下的烙印是一半神格,而邪神留下的是一半神魂。
克劳德留下神魂一方面是为了奖励你的忠诚,另一方面是他刚献祭成功神魂太过虚弱,纯粹的灵魂和信仰最是滋养神魂。
这和正神换代为了取保自己神格不消散,把神格分给神眷的理由大差不差。
洛迦拿捏住了你,也就等于拿捏住了克劳德。
一旦你的信仰动摇,或者倒戈,那么克劳德也会被神魂反噬重回终焉。
洛迦是最能蛊惑人心的神明,毕竟万物趋光,谁能拒绝圣洁无垢的光明呢?
不过纯粹的信徒的信仰是坚不可摧的,克劳德不认为洛迦能在短时间内策反你背叛他,他更倾向于对方对你进行了洗脑。
而且还是将你曾经对他做过的事情进行了洗脑,把他换成了他。
不然为什么当时他生病了,现在洛迦也生病了?
就像当时你病急乱投医翻阅了**,为了他甘愿献祭一样,你现在也为了救洛迦找到了你。
这背后不是洛迦的谋划克劳德一百个不相信。
克劳德很生气,身上的鳞片都被逼出来了,眼看着鳞片快要蔓延到手上,他强行把它逼退到了体内。
不是你的错,你只是错把洛迦认成了他,把对他的忠诚转嫁到了他的身上,你只是被他蛊惑了而已。
你没有背叛他,该死的是那个利用了你的洛迦。
“......克劳德少爷?”
克劳德感觉到你的睫毛颤颤巍巍扫在他掌心,手也不自觉攥紧了衣袖。
他缓了一会儿,看着自己身上的鳞片全部消失后才松开了手。
刚才那一瞬的阴冷感从你的脊椎直接窜到了头皮,你脸都白了。
克劳德指腹亲昵摩挲了下你的面颊,笑眯眯道:“我不是都答应你了吗,你怎么还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来,笑一个。”
你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好在克劳德并没有再为难你,让你脱了那件衣服,甚至还送了你一套漂亮又保暖的紫色长裙。
并且看着你换好才让你离开。
不得不说克劳德的眼光不错,不,应该是你自己的审美好,这条裙子是浅紫色,眼霞一样轻盈,层层叠叠,裙子边还坠着几颗饱满圆润的珍珠,这么一打扮还真有点像贵族小姐了。
你出了庄园,在路边臭美地转了几个圈后,想起克劳德让你把阿洛带去见他的事情,你实在有些发愁。
本身你也是希望他们碰上,用克劳德刺激阿洛一发的,可今天接触下来,你发现你臆想出来的这个克劳德比其他臆想出来的人要不受控得多,那种危险的感觉让你隐隐不安。
到底要不要让阿洛去呢,还是安全起见继续采用NPC邻家小哥呢?
你纠结了一路,连什么时候到家了都没发觉,还是听到阿洛的声音你才回神。
“莉莉?“
阿洛看到你的时候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走近,盯着你看了好一会儿,才放低声音道:“你这身裙子是去王城买的吗?你穿着很漂亮,很适合你。”
他不是一个会说客套话的人,他说漂亮那就是真的很漂亮。
你看着他看向你时候亮晶晶的眼睛,心下一痒,摸了摸他的脸。
“是主人家送的,因为我的箭术折服了他,嗯,没错,就是这样。”
阿洛弯了下唇角,“你在箭术上的确很有天赋。”
这是你回来到现在少年第二次夸你了,你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阿洛自从被那个小男孩骂怪物后对自己的脸特别敏感,前两天的时候你回来的有点晚,那时候天已经黑了,洗漱完刚躺下习惯性把身旁少年揽进怀里,结果摸了一手黑色粘液,吓了你一跳。
阿洛也被惊醒了,发现自己皮肤又渗出粘液了慌忙从床上下来,那一夜他一直泡在外面的池子里清洗身体,池水都结了冰碴子,他冻得嘴唇发紫也不愿意上来。
自那天后,你发现他被反噬得更严重了,就连那双金眸也变黯然了不少。
你摇了摇头,“没有,你脸上干净着呢。我就是觉得有点意外,你夸我了,还是两次。你以前可不会这么直白的夸我,就算夸我也拐着弯,脸还会发烫呢。”
听你这么说阿洛才意识到,因为刚才的话他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了。
他顿了顿,低声道:“可能是跟你学的吧,你总是夸我,说我眼睛好看,睫毛长,身材好什么的......我,我近墨者黑,也变得油嘴滑舌了。”
你被逗笑了,举手投降。
“好好好,都怪我,怪我小嘴抹了蜜,把你给带坏了。”
阿洛没好气瞪了你一眼,心底却莫名觉得轻飘飘的。
“你要先洗澡吗?我把水烧好了,饭还要等一会儿。还是等吃了饭再洗?”
“唔,先洗澡吧。”
阿洛把木桶的热水给你装满,又贴心的把毛巾和换洗的衣服给你准备好,然后匆匆去厨房看火,以此为借口回避了。
你望着他仓皇离开的背影,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谁能想到短短十几天的工夫,原本的孤高的圣子大人竟然会爆改成贴心纯情小娇夫呢?
怕水凉了,你三两下洗了澡,换下来的裙子被你随意放到了床边,等你洗好出来的时候,阿洛才把饭菜端出来。
看到你随意放在一旁的衣裙,他叹了口气,过去帮你叠好放到衣柜里。
刚碰触到那条裙子,阿洛的手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他忙收回手。
奇怪的是上面没有针,也没有任何尖锐的东西。
他疑惑地看着刺痛的指尖,然后试探着再次将手覆上去,这一次的疼痛更加明显,有什么力量再排斥着他的碰触。
这几日一直待在你身边,他的诅咒稳定了不少,神力也有所恢复。
阿洛神情微凝,将神力凝在手上去感知。
一股阴冷的寒意从他手上一下窜到了四肢百骸,连带着他体内的诅咒也被刺激到躁动了起来。
这上面有暗属性的神力,而且很强。在向他警告着什么。
阿洛沉默地盯着这件漂亮的衣裙许久,在你叫他吃饭的时候才挪开视线。
他走过来坐下,暗金色的眸光晦暗。
目光从你的脸上往下,移到了你的脖颈,最后落到了领口位置。
没有,他给你的那件衣服不见了。
床上换洗的衣物中没有,你身上也没有。
“那件衣服呢?“
你喝粥的动作一顿,将早就想好的借口告诉他,“不好意思,好像不小心落庄园了,我明天就去拿回来。”
“庄园?”
阿洛捕捉到了关键词,状似不经意问道:“我之前都忘了问你了,你去应聘的是哪个庄园?公爵家的庄园,还是伯爵家的庄园?”
你听出了他言语中的试探,舔了舔嘴唇,把问题重新给了他,歪着头道:“王城附近还有别的庄园吗?”
伊丽莎白的公爵府在王城内,王城附近的庄园只有克劳德的庄园。
答案不言而喻。
希尔顿?克劳德,那个把你当成礼物随意送给别人的贵公子。
或者该说,继格雷之外另一个肮脏的邪教徒?
你一直在偷偷观察阿洛,把他的神情尽收眼底。
在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凝时,你意识到阿洛还是那个阿洛,这些天你被他过于温顺乖巧的模样给麻痹了,还真的以为他是什么好欺负的小羔羊。
况且这里的克劳德不过是个被你操纵的幻象,又不是现实中那个坏脾气的克劳德,他真对阿洛做了什么过激的行为,你要制止不就是一个念头的事?
你不觉感到有些好笑,是在克劳德那里当了牛马被压迫太久了吗,怎么在幻境里还那么顾虑他?
也怪你太了解他了,以至于在幻境里的克劳德那么逼真,连生气时候的压迫感都一比一甚至更夸张的还原了,你在听到克劳德想见阿洛的时候下意识考虑的是对方会不会对阿洛做什么,而不是想着操纵他如何刺激阿洛,激起他的**来。
如今的克劳德再像现实中是克劳德又如何,不过是个纸老虎罢了,不足为惧。
这么想着,你也没了顾虑,清了清嗓子引起了沉思中的少年的注意,然后慢条斯理的将今天遇到克劳德的事情告诉了他。
“抱歉,其实我说谎了。送我衣裙的不是我的雇主,是我雇主的哥哥。”
阿洛在你那件裙子上已经发现了邪神的气息,对此并不意外,听到你这话的时候他没有因为你的坦白而高兴,而是有些不解和生气。
“既然如此一开始我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摸了摸鼻子,轻声解释道:“我是怕你误会我。”
阿洛更疑惑了,“误会你?”
你点头道:“是啊,毕竟我早上出门的时候说了是去应聘工作,结果回来时候收下了一件男人送的裙子,我怕你误会我找的工作不正经,误会我是那种为了钱委身于人的很随便的女孩子。”
“怎么会!”
他语气急切地反驳,看着你的眼神也少有带着愠色。
你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碗都险些没捧住,阿洛一顿,放低声音道:“我不会那样想你的,绝不会。”
你哑然失笑,“不会就不会,那么激动干什么?”
“?B.......
他嗫嚅嘴唇,斟酌着问道:“那你既然怕人误会,为什么还要收下这件衣裙?”
阿洛并非不信任你,只是那件衣裙上的气息实在太过森冷,与之相比,格雷的诅咒之力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如果他没有被诅咒反噬没了神力的话,阿洛尽管不能保证将施加了浊气之人给诛杀,但也能保证你全身而退,只是现在……………
阿洛脸色沉郁,那双眼眸泛着他都没有觉察到的戾气。
你解释道:“不是收下,是交换。”
“你给我的那件衣服有神明的赐福吧,那个克劳德少爷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也和你一样生了病,还挺严重的,这段时间找了医生,神官各种能人异士来给他治病都没有太大的成效,但一靠近我,不,准确是你给我的这件衣服他才好受了点儿,所
以这才想用这条昂贵的衣裙来交换。
靠近他的圣袍反而好受了?哈,简直是一派胡言!
能拥有那样邪物的人不是邪教徒也是心术不正之人,靠近圣物怎么可能好受?
不过你说克劳德生病了,要是这件邪物他当真不知情,而是意外所得的话,那他的病也就不是病,而是因为接近邪物而被浊气侵染的诅咒了。
如此的话他所说的靠近你有所好转也就有可能了。
只是阿洛因为你,对克劳德的印象实在差到了极点,那样冷清凉薄的人,他更倾向于对方是和格雷一样的邪教徒。
毕竟也只有邪教徒能够互相感应,进入对方这样污浊的灵魂深处而不被影响了。
“……………….我其实没打算交换的,因为这是你送给我的东西嘛,我舍不得。阿洛?阿洛!”
“嗯?”
你不爽地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嗯什么嗯?我说话你有没有在听?“
阿洛为自己刚才的走神心虚地摸了下额头,“有的,你说舍不得我给的衣服。”
敢情就听到了最后一句啊。
你翻了个白眼,没有继续揪着他走神的事情不放,继续说道:“对,我本来不想换,可那个少爷病的太严重了,脸色煞白煞白的,还咳血了。我看他实在可怜,要不是没了办法也不至于要我一个平民的衣服,然后我就答应了,但我也顺势提出了
条件。’
阿洛:“让他给你一条漂亮的衣裙吗?”
“我看上去有那么蠢吗?那可是神明赐福过的衣服,是圣物,我就要一件衣裙也太不划算了。”
你对少年的话颇为无语,“那件衣裙只是顺带要的啦,我的要求是??让他帮你治病。”
“你想啊,他可是伯爵之子,财大气粗,人脉又广,宫廷的御医,神殿的大神官都能请到,你的病他们肯定能治好,你也很快能真正走在阳光下了。”
阿洛作为圣子,光明神的神眷,如今身受诅咒无比畏惧阳光,像个阴暗的魔物一样活着,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尽管这个诅咒是没办法治愈的,尽管你做的所谓交换条件都是无用功,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片赤诚真挚的心意啊。
你是真的在乎他,真的在为他着想啊。
你撑着下巴,眉眼温柔注视着他,窗外的夕阳的余晖斜斜洒进来,从木桌的边缘往前,在快要攀上少年身上的时候,你不动声色地侧身挡住了。
那濒临肌肤的灼烧感也骤然消退。
你轻轻伸手覆上了他这几日因为干活而粗糙了不少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白日不方便出门,我和他约了今晚。”
“别怕,一会儿吃了饭,等到太阳下山后我陪你去找他给你看病好不好?”
阿洛眼睫抖动了下,看着少女莹白纤细的手,许久,他翻手与你十指交握,喑哑着说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