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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面馆 65、烤烤全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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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雀杏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01-03 09:14:23 来源:源1

一车人挤在那平板牛车上,缓而晃地出了城。

秋景果然还是要四季分明的北方好看,但若是论过冬难易,在没有暖气的大宋,自然又还是南边更易生存了。

江南、岭南一带四季青葱翠绿,冬日里也有许多花开,暖如春日,尤其岭南,这时节只怕还热得穿单衣、铺凉席、打蚊子、吃凉瓜呢。

自然也很难体会到,一叶知秋的变化。

沈渺坐在牛车上,牛拉着车慢慢从外城门门洞里出来,驶上驿道,视野一下开阔了。

天高云淡,郊野金黄,枝叶尽染秋色,驿道上满地皆是飘零的黄叶。有些人家的院墙上探出一截硕果累累的红柿子树枝,小柿子一颗颗挂在枝头,像是小灯笼似的,瞧着格外可爱喜庆。

再走得远些,驿道两边便全是麦田了。田地里也有好多正忙着冬麦的农人,八月刚忙过收麦,如今又紧赶着种冬麦,这一年最紧要的时节农户家不论男女皆下地劳作,小孩儿也不得闲。

好些孩子光脚在阡陌田间上奔跑,将衣衫卷起来,满地摸、满地跑,帮家里捡石头、拔杂草。还有帮爹娘背着种子的,在爹娘身边帮着撒播。

也有没那么乖的,不远处已收割过要休耕的田地上,还堆放着零星一两个垒得高高的草垛,应当是预备着留来烧田堆肥的。有个调皮的孩子不断爬上去再“呲溜”一下滑下来,满身沾满碎碎草渣子,摔得屁股生疼,还直咧嘴笑呢。

结果,还没乐两下,便被他气势汹汹的亲娘一耳朵揪过来,摁在腿上噼里啪啦地打了:“恁这货,眼瞅着忙哩脚跟不着地,怎不老老实实帮忙,还跟个猴儿样窜来窜去,再嚯嚯草垛子,信不信老娘揍死恁个兔崽子!”

于是那孩儿便杀猪般惨叫了起来:“娘哎!亲娘哎!再不敢啦!”

沈渺看得又乐又心疼,这天早晚都冷了,这些干活的大人小孩儿几乎都穿着夏时的褂子,还不舍得穿鞋,除了一部分年轻妇人脚上穿着草鞋,男人孩子甚至老妪大多都光脚站在田里。

不过她再细看,有个播麦子的农人浑身晒得古铜色,身上好似洗过一般全是汗珠,被这秋日一晒,浑身闪闪发光。

沈渺又自我安慰,或许只穿单衣也可能是活太重了,做起活来一身热汗,都觉不出凉了。

湘姐儿也跟着东张西望,见那孩子遭打,还挺代入地吓得一缩脖子,嘴里小声嘀咕着好疼好疼。瞧得沈渺暗笑:这等爬草垛当滑梯的欠揍行为,若是叫湘姐儿逮住了,她一定也会干的!

陈?挤在湘姐儿身边,坐在摇摇晃晃的平板车上,还闭着眼在小声默背《宋刑统》。

沈渺也是个口嫌体正直的,邓讼师手抄的两本律法书,她最后还是买了回来,还为自己规划了学习日程??每日睡前记十个条例,这样不出俩月便能看完了!多完美的计划,结果她掀开第一页,没看一刻钟便眼皮打架,睡意汹涌。

尤其这样睡得还挺香。

沈渺还深刻剖析了自个:这真不是她的问题。这从右往左、竖排小字还不带标点的繁体字书,她实在看得很吃力。即便穿了,她上辈子读惯了的横版简体字习惯仍在她体内作祟,令她此时读起书来,反倒比正经的大宋人要更慢不少。

比如济哥儿、湘姐儿和陈训,学字读书便比她快得多,人家是一张白纸,不需“脑内转译”了。

尤其律法又枯燥。

她努力了好几回,回回都这样儿抱着书便睡昏过去,这都看了好几月了,还停留在第一页上。

心酸啊。

没想到,她这个有意栽花的花不开,陈训这孩子无心插柳反倒成了。

他有一回瞧见沈渺满脸痛苦在逼自己看书学法,便也想凑过来看看什么东西这么难看,竟能让沈家阿姊的脸皱得好似酸菜条。

他一看,竟然深觉上瘾,每日都要与沈渺借来翻一翻。即便大半看不懂。

沈渺巴不得,赶忙将书借给他去读。

如今陈?已自学很久了,原本他识的字有限,一开始只能将不会的字便先记起来,等沈渺有空了他来问。若是沈渺也不认得的繁体字,他便会依葫芦画瓢地另用纸笔抄起来,还注明是书籍哪一页哪一条的字不认得,再等济哥儿回来教他,他再

将释义和读音注在旁边。

他很有毅力,还静得下心。

譬如“”这个字,陈?一开始不懂,记起来问明白了,便会在旁边写:音同“豆”,出自“诸?殴人里”,意为争斗,战斗,如“鸡”、“两虎相”。

他从腿还未拆板子时读起,正好行动不便最适合读书,至今他自个都有一本“陈?字典”了。

湘姐儿多亏了有他作伴一同学字,生性好玩好动的她,竟也多学了好些字。

如今连湘姐儿读《千字文》都能囫囵念下来了,已不再像先前那般磕磕绊绊,学一句倒要圈三个不认得的字(找共一行就四个字)。

陈?在济哥儿隔三差五休回家时的帮助下,更是能慢慢开始背法条了。

沈渺也不知他这兴趣是否与她曾带他去衙门有关??自打陈?腿好了,渺只要有空便会带他去衙门问问他的案子,那拐了人的拐子可有消息?有没有打听到他是哪个州府的?可有人来寻他?但每回都失望而归。

听邓讼师悄悄透露,开封府衙里每日接的案子充栋汗牛,不仅陈训被拐的案子还没开始办,连观莲节那几日生的几件失踪案子也抽不开手去寻。几个衙役匆匆查探了几日,毫无头绪,最后为了结案,让年终记功过考绩的历纸上能好看些,便瞒

着上头和苦主草草判了“溺死”,糊弄糊弄了事。

这算是底下某些较为奸猾的老胥吏欺上瞒下的常用手段了。

沈渺只好叹息一声。

陈训边上挤着的是听他背书听到睡着的砚书,他将脑袋靠在陈?肩膀上,扯着小呼噜睡得分外香。

砚书边上的济哥儿则探出身子,与赶车的白老三攀谈。

原来白老三他们家竟是他们那小村庄里的“首富”,白老爹当初以一张烂草席起家,靠编草席、鞋履一路干成了汴京城里的绸缎商,经历十分传奇,济哥儿听这白手起家的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干脆爬到车辕上与白老三同坐了。

今日这辆平板车上挤了沈渺、谢祁、唐二仁大人,湘姐儿、济哥儿、陈训和砚书四小孩儿,一辆车挤得半点儿空都没有,可怜如谢这样身量高的人,腿都伸不直,只能屈在胸前。

那坐姿便坐得十分乖巧。

阿桃、福兴和有余留在铺子里,照旧开门做生意,沈渺本是让他们一块儿来的,把铺子关了得了,歇一日也不打紧。

但阿桃不愿意,她自打知晓沈渺算工钱是照卖多少碗汤饼、多少壶酒、多少只烤鱼、烤鸭来计“提成”之后,那便不得了了!

她算是彻底钻进钱眼里去了,关铺子是不可能关的,哪怕沈渺不在,她也要卖烤鸭!

正好福兴也想留在家里,他痴迷守护烤鸭,正在尝试练单手转杆,以后鸭子能烤得更快,这绝技眼看就快要摸到窍门了,不能功亏一篑。

既然他们要留下来,有余便也照常来上工了,顺带照顾两条狗。

这样也好,否则白老三这牛车还真装不下这么多人。

沈渺坐车无聊,东想西想,忽而瞥见谢祁坐得别扭,便还悄悄往边上挪了挪,给他这可怜的大高个空些位置出来。

没想到她刚往边上蹭了蹭,谢祁又动了动腿,挪了过来,将那空补上了。

沈渺低下头,看了会儿自己在身边的手,以及与她只相隔了一寸距离,谢祁那骨节匀亭、微微屈起的手指。

她默了半瞬,又抬起头看向他。

他没有看她,正望着远处缓慢后退的山峦树影与溪边荻花,似乎赏秋日美景看得入神。

若非他身子僵硬,脖子好似落枕般得笔直,耳廓又通红,沈渺还真被他骗过去了,以为他真是坐久了腿麻了才动弹动弹。

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想法,喜悦有一些,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和惶然。

她二婚带三孩儿,九哥儿什么都好,怎会眼瘸了对她萌生些心思呢?其实......先前沈渺也能模糊感觉到一些。

今日两人挨得那么近,牛车在并不平坦的土路上颠簸着,她与九哥儿便也时不时撞一撞肩头,擦过袖子,胳膊肘相碰。

很难毫无察觉,九哥儿掩饰得并不高明,何况她生来便比旁人更敏锐些。

那她呢?

沈渺又禁不住问自己,不曾动心么?动了心么?

问了几遍,她得不出确切的答案。唯独有一件事是明摆着的?????她还是想挣钱、开铺子,先尽情去做自己喜爱的事再论其他。

哪怕身在宋朝,这一点也如灯烛一般,始终亮在她心中的。

其实………………还有个原因。

婚嫁与情爱之事在观览过原身的记忆后,挺令沈渺齿冷胆怯的,让她哪怕一时心动了也会很快冷却,不再期待。

她不仅知晓沈大姐儿在荣家过得有多苦,她还知晓当初荣大郎初到汴京时,他待大姐儿是如何温柔小意、事事关心的,下雨送伞晴天送花,还用手指蘸茶水,在桌上教她写她的名字。

大姐儿的记忆在她脑海中历历在目,一直都不曾淡忘。

后来嫁去荣家,荣大娘称病,白日让儿媳伺候,夜里荣大郎便留在母亲屋子里“疾”。

再之后,沈家父母意外身亡,大姐儿办完事又与弟妹分离,孤身回到金陵后,几乎悲痛得起不来床,她身子弱又要守孝,荣大郎此时也已用大姐儿的嫁妆砸开了明州府馆的大门,兴冲冲去明州府读书去了。

从此他有了新的高枝儿了,几乎不再回家。

之后更别提了,落在荣大娘手里,大姐儿何曾过过人的日子?婚前的小意讨好到婚后恨不得你死,两厢比较之下,更是讽刺惨烈得令人浑身发抖。

沈渺当然知晓九哥儿与荣大郎截然不同,令她失望难过的也不是九哥儿。这更像是原身留在她身体里的烙印,像是时时刻刻警告她,不要意气用事,不能行差踏错,不许将自己轻易许诺出去。

与其他人无关,她要迈过去的,是大姐儿留给她的心结。

沈渺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将脑海中一旦想起便会气恨的记忆甩开,仰起头看了会高远得无边无际的天空,终于又平静下来。

心想,那便当作暂且不知吧,或许有一日,她对自己、对九哥儿也会有答案了。

谢祁并不知自己拙劣的演技早已被看穿,那一双发红得厉害的耳朵早已将他卖得干干净净。

他也发觉自己的耳根子火烧火燎的,想抬手将那不争气的耳朵捂住,又觉着此举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自暴自弃地数着自己跳得好似要蹦出胸膛的心跳,自言自语在心底责问自己那颗心:你且跳吧,再跳大声些,谁又能跳得过你呢?你这

沉不住气、没定性、没出息的东西,还不快安静下来!

真恨不得伸手将胡乱鼓噪的胸膛摁住。

谢祁一人兵荒马乱恨不得心脏停摆,沈渺倒是一瞬又想开了,转而靠在车栏上,迎着凉爽的秋风,问起白老三:“白郎君,你家预备的是什么羊?羊羔还是成羊?烤全羊想吃原味,还是麻辣味、酱香的......”

白老三扬着鞭,轻轻拍着老黄牛的屁股,笑道:“今日那羊,是我专门与羊屠买的兴庆府滩羊,刚满一岁的羊,五十斤一只,是顶好的。至于口味,沈娘子看着做便是,我爹花了血本,还买了一两胡椒,回头便交予娘子,全用在这烤全羊上

头!”

沈渺沉吟道:“这样好的羊,还是做原味的好,用盐、孜然和胡椒简单调味儿,把皮烤得焦脆一些,便足够好吃了。用太浓重的调料反倒吃不出羊肉本身鲜美的味儿了,那不如便做原味的。”

“俺都听你的沈娘子!不对,全家都听你的!”

白老三对沈娘子的厨艺那是一百个佩服,他可是从“手抓烙饼”便“入坑”的老食客了,之后沈记出一道新菜他吃一道,从头到尾没缺席过!

不仅如此,他接连买过蜜豆酥皮馒头、小笼馒头、速食汤饼、?肉、烤鱼和炙鸭送回白家村给回老宅子荣养的老父母尝鲜。自家爹娘那真是样样都夸得不得了,后来还时常差遣家里的长工赶驴车来汴京城买,一买便是一车,若非烤鱼和炙鸭不

经放,他们恨不得跟买速食汤饼似的,成袋买回家来囤着。

连沈渺腌来自个吃的酸菜、腌笋他家也没放过。白老三有一回在前头铺子吃汤饼,忽然闻见了后院传来一股酸得直冲鼻腔、令人满嘴生津的味儿,他一闻便坐不住了,这不是他爹最稀罕的?他便腆着脸跟沈娘子买了两罐回去,送回去给爹娘就

粥喝。

白老三爹娘没两天便吃空一罐子了,还找白老三要呢,他上哪儿要去?那是人家做来自己吃的,再要回头都不好意思登门了!

白老爹听闻儿子请到了会做烤鱼和炙鸭的沈渺来做烤全羊,高兴得这几日吃饭都更香了,走路都有劲了,一口气爬上谷仓晒粮,这腰不酸了腿也不痛了。

不过他自打吃过沈记的饭菜便开胃口了,只要是沈记买的饭菜就没有不爱吃的,光就沈渺做的?肉,便能顿顿能就大馒头或是塞下两三碗米饭,吃完还能来点儿炙鸭。

原本挺干瘦一老头,如今都吃得发酵了似的,可圆乎了。

陈留镇离汴京城二十里左右,坐牛车需两个时辰,到镇上时都已过午时了,再从镇上到村里,又费了半个时辰。坐得沈渺后来腿麻屁股麻。

到了村口,远远便能望见装扮得热闹喜庆的白老二家了。白老二家是五间大瓦房,院墙院门上都挂了红布,里头的门窗桌椅板凳贴了喜字,隔几步便挂了个大红灯笼。

白老三忙将车赶进去,沈渺等人刚下车便被热情的白家人围住了,又是让茶又是抓喜糖和炒豆,这可把湘姐儿和砚书乐坏了!

两人都被塞了一兜子,低头对视一眼,都捂起嘴来偷偷笑。这下俩馋猫吃零嘴能吃个痛快了。

院子前头摆了喜桌,门前也摆了好些桌。后院则搭起了青布灶棚,数个土灶并立,烟火升腾,已有村子里来帮衬的婶娘们挽袖在切菜烧菜了,后院全被一筐筐的各色菜肉蔬果占满了,还有十几条鲜鱼装在水缸里,时不时跳起来,甩出一地水;

墙角还有十几缸酒瓮,?散出来的醇醪之气十分醉人。

最醒目的自然是那头宰杀好架在案上的全羊。

前院,新娘子还在房里梳妆,一会儿昏时迎亲的来了,娘家亲人便要拦门拿棉花棒追打新女婿,闹一闹,也好玩得紧。

宋朝女方家的宴席要到昏时后女方出门子才会开席,沈渺看了看天色,这会儿预备起来正好。

白老三叫来了几个白家的小女孩儿带湘姐儿、济哥儿、陈训和砚书四个去外头摘石榴去,几个孩子便像脱缰的野马,兴冲冲挎上篮子便跑了。

湘姐儿还拍着胸脯跟白家的女孩们吹嘘:“我最会爬树!一会儿我来爬,你们在下头接。”

济哥儿立刻揭穿她:“得了吧,上回不知道是谁呢?想爬树摘桂花,俩小手死死扒着树干,脚一个劲儿往上蹬,那屁股一一撅,脸都憋通红就是爬不上去......”

“是刘豆花撅屁股爬不上去,不是我!”姐儿红了脸,小声辩解,“阿兄,你别说了,等会……………等会刘豆花会害臊的。”

把济哥儿逗得被口水呛了一口,咳了一路。

唐二自然留在沈渺身边帮她打下手,白老三便热情地将谢祁请到屋里坐着喝茶了,结果不出一刻钟,沈渺正在备花椒、茴香、孜然、干姜、豆蔻等香料,谢祁突然狼狈不堪地从屋里逃了出来。

她眨眨眼,不解地看向他。

谢祁难以启齿地对她解释道:“屋里尽是些大娘,她们...她们围着我,逼问我定亲了没,都要将女儿许配给我。”顿了顿,还震惊道,“她们......竟还摸我的手!”

沈渺笑得刀都抖了,谢一身平平无奇的细布衣裳,白家人与来帮衬喜宴的村里人都不知谢祁出身,只以为与沈渺一般是出身市井的良民,又见他生得这般好,自然怎么看都顺眼,他一个清风朗月的士族公子,哪儿见过这等逼婚阵仗?

落入农村的大娘们手里,还不被吃干抹净咯。

谢祁委屈且控诉地看着沈渺,沈娘子笑得泪花都出来了,有这般好笑吗?

“抱歉...抱歉.....”沈渺用手背抹了抹眼角,忍笑道,“九哥儿还是待在我身边当一回灶头师傅吧,省得在里头被大娘们吃了……………”没说完又自己笑了起来。

谢祁抿了抿嘴,却还是委屈地表示:“灶头师傅该做什么活儿?”

这回换沈渺被问住了,该给五指不沾阳春水的九哥儿派什么活儿呢?扫视一圈,她灵机一动,取过大石钵来,将石臼棒子交给他,指了指桌上切碎的香料,沈渺仰脸笑道:“劳九哥儿给春成粉末。”

谢祁接过来,果真依言去春了。

沈渺紧接着专心处理那头羊。烤全羊汉代便已有了,《齐民要术》便曾记载汉代炙羊的做法:“炙羊,净洗羊肉串,花椒水浸泡后,抹上盐和调料,穿于火中。”到了唐代更是有风靡了一整个时代的烧尾宴。

以宋人也格外喜爱羊肉的风气,会将烤全羊作为厚嫁女儿的体面,实属正常。

沈渺让唐二将那只羊翻过来,用精盐调、清酱、孜然以及那一点金贵的胡椒,将手探入羊腹中,将手上的胡椒盐酱揉摩均匀,来回上了好几遍,务必味透肌骨才停手。

接下来要备果木,先将木柴点燃到彻底燃起,没有烟了,火候瞧着均匀绵和,这才能将羊穿起来架在烤架上,唐二忙用铁钩、绳索将羊紧紧地绑在烤架上,再慢慢地转动烤架,这和烤鸭子是差不多的原理,要受热均匀。

刚开始烤的时候,羊外层的羊油会渐渐溶解,滋滋作响,一滴滴落在火炭,不断腾起香喷喷的火焰。这时候便要找一把长柄刷来,沾上油和蜜,反复涂刷羊身外表,让油滋润羊身,蜂蜜则是为了增色,还能防焦糊。

就这样慢慢地烤,烤羊决不能着急,还要随时盯着火,烤羊真正的功夫都在瞧不见的地方,全凭眼力与经验。沈渺出声让唐二转得再慢些,直到烤至皮色金黄泛红,肉熟骨离,香气四溢,这便快好了。

刚烤好的羊,便惹得好些人围过来看了。

谢祁动手春好的调料粉这时才用得上,用热油泼香,加入蒜齑、香醋、葱丝,便是现成的蘸料了。沈渺没有将香料泼在羊身上去,她想到人人口味不同,还是单独放蘸料的好,想吃蘸料的便额外蘸,想吃羊肉原滋原味的,便不蘸,这样为好。

羊一烤好便喷香,这下连好些忙着烧菜的婶娘们都搁下了手里的活计,绕着那油亮的烤羊看了又看,闻了又闻:“真香啊!”

“烤得正好呢,滋滋冒油!”

“咦,你这小妮儿,看着年轻,这烤羊手艺咋恁厉害咧!”

沈渺被她们直白的夸奖夸得直笑。

这时天已晚了,沈渺专心烤羊时,外头已经好好热闹过了,新郎被家人打得抱头鼠窜,撒下不少铜钱“买路”,终于将新娘子接走了。

接下来便是招待亲朋好友,娘家亲戚的“出门宴”。白家几个力气大的男人,合力将一整只烤全羊抬到宴席中央,先供来客瞧一瞧,也为了展示新娘娘家的财力。

由着人看够了,再由唐二当场片成一盘一盘。他片肉是真不错,捏着一把修长的弯月形小刀,先卸四肢,再分脊肋,没一会儿便将片得羊肉成薄片,在盘子上码放齐整。

湘姐儿他们也装了一兜石榴蹦蹦跳跳回来,听闻新娘子已上花轿,懊恼得捶胸顿足:“早知早些回来了,我都没瞧见新娘子的模样呢!”

沈渺也没瞧见,不过来这儿本不是为了瞧新娘子的嘛!

白老三给沈渺一行人也安排了一桌,还安排在前院院子里,不必吹风受凉。沈渺拉着自家人围坐,正正经经吃了一顿宋朝农村的露天大席??

凉菜是醋花生、醋芹,接着便是第一道油炸豆腐闷笋丝木耳(取富贵多金的好兆头)、烀猪头、炙鸡、清蒸鱼、笋干焖肉、菜羹、最后的点心和甜汤是白糖蘸糍粑、红枣桂圆甜羹。

村子里的席面做得自然没有汴京城里食肆的精细,但粗有粗的有趣。

比如那菜羹是用各种蔬菜、野菜切碎熬的,再加了些切碎的米粉和水面糊,汤汁浓稠,只加了一点盐和香油,满嘴便都是清爽的蔬菜味。

沈渺还挺爱喝的,有种口感特清淡的素疙瘩汤的感觉,很爽口。想想这菜说不定下锅前半个时辰还在地里,摘了现煮的,自然水灵灵,脆嫩清香。

那糍粑也锤得正好,软糯拉丝,挟起来,蘸上裹了花生碎的白糖往嘴里一搁,满口的米香糖甜,真的好吃得很。

烤全羊片好一盘盘上到桌上,又引得好些宾客伸长脖子看。坐在沈渺隔壁那桌的正好便是主桌,白老爹、白老大、白老二、老三一家子男丁坐了一桌。

原本那白老二还为了闺女嫁人而哭呢,一闻到那烤全羊的味儿,脸上泪都还没干,便下意识将筷子伸出去了,正好与白老爹伸出的筷子打在一块儿。

白老爹怒喝:“不肖子!”

白老二只好讪讪收回筷子,眼见着自家老爹将最香的羊腿肉挟走了。

之后他也不哭了,埋头于亲爹兄弟抢羊肉吃:这娘子的烤全羊一上,其他菜便都显得寡淡了!与白家人一般想头还有其他亲戚,都吃得傻了眼了。

这白老二不愧是打汴京城特意请过来的厨娘,这手艺比好些老师傅都强,真中!

有宾客过来敬酒,也要提一句这羊肉好。白老二喝得脸上两坨红,骄傲得挺胸叠肚,坐下后便对白老三道:“还是你厉害,把沈娘子请来了,这下全村人都知晓我闺女嫁得好了,连出门的席面都是顶好的!”

白老三嘴里塞满了油滋滋的烤全羊,只顾着点头,没空答应了。

这烤羊刚一端上桌,那香味便好似“嗖”一下就钻进他鼻子里头去了,勾得人肚子里直叫唤。咬上一口,俺的老天爷呀,这外皮焦香酥脆,跟那炸麻叶儿似的,在嘴里“咔嚓”响,听着都得劲;再往里,那羊肉鲜嫩多汁,软乎乎,一咬一包汁水,

香得很,还一点膻味儿都没有。再蘸蘸那小料,滋味更上一层,从舌尖一直美到他心窝里了。

白老三心里佩服着呢,他去后院给娘子送过茶水,见她烤羊的步骤也没什么特别的,怎的烤出来就是那么不一般呢?真是奇了!

等吃完了席,白老三还提出要给沈渺额外送只鹅做回礼,白老爹也多给了一贯钱,嘴里还念叨着呢:“沈娘子不管做什么菜,这手艺都是独一份的。中,真中。”

沈渺也没客气,笑着收了。

天晚了,回去要坐三个时辰,于是几人便干脆在白家借住一晚。

白老三已收拾好好几间干净屋子,备好了新晒的被褥,沈渺领着湘姐儿住一间屋,谢祁、陈训、济哥儿挤一间屋子,唐二跟砚书住。

隔天起来,白老三又派自家媳妇来问:“娘子若是不忙,回去前要不要在我们村子里四下逛逛?我们村有三条河经过,湖多,池塘也多,这景致还不错呢。”

湖?池塘?沈渺一听,起了兴致,便答应了。

外头天色刚转青,日光浅淡,湘姐儿还睡得像烙饼似的两面转,她也不叫她了,让她多睡会。

自己起来挽发洗漱,走到窗前,刚用木棍支起一半,却发现谢祁一身挺拔的窄袖劲装在院子里练武??他好似是练棍法的,又没带长棍,此时手里拿着的是白家的细条扁担。

一开始瞧了只觉有点滑稽,但再看便知晓他果真有功夫在身上,竟把一根扁担挥得迅猛凌厉,带起烈烈劲风。

九哥儿还会武呢!沈渺此时才知道,惊讶地蹲在窗边偷偷看。平日里见他多穿些宽松的大袖衫,说话行事慢条斯理,浑身都是书卷气,没想到竟还是个文武双全的呢!

只见他移步换形,扁担也随身走,或挑或刺,或劈或抹,风吹来卷起了衣衫,那劲装下摆猛然扬起,露出一截腹部的肌肉。

哎呦。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沈渺脸红红,想蹲下去不看了,结果还是没舍得,于是趴在窗沿,两只手挡着眼,又从叉开的指缝里悄悄露出一双眼,目光炯炯地看完了全程。

心里还在默默评价:

好生劲瘦的腰,一点儿赘肉都没有,这肌肉薄薄贴在身子上,线条刚硬,一用劲又现出紧实腹肌的明显轮廓,还真不能小瞧九哥儿呢!

但很快,随着他的动作,那一截腰,很快又被落下的衣料遮蔽。

这风也真是的,怎么不知再往上吹呢......

见他打完了,额前发丝被汗水浸湿,几缕贴于脸颊,反倒显得更与往日衣衫齐整的模样不同,此时,竟格外有那种明朗飞扬的少年郎味道。

她看得愣愣的。

谢祁一抹汗,转身便要让砚书取衣裳,沈渺也连忙心虚地蹲下。

等谢祁进了屋子,外头没人了,她才假装若无其事地出来,汲水往微烫的脸上拍了拍。这时白老三媳妇端着朝食进来了。

但孩子们都还没起来,唐二竟也还在打呼噜。

沈渺便单独与谢祁先吃了。

谢祁捏着个素白馒头,往边上微微瞥了眼。

沈娘子今日怎好似有些局促安静?还有,她脸怎的好似也有些红?

没睡好?

沈渺察觉到谢祁似乎在悄悄打量她,连忙三两口吃完馒头,便提出要与白家媳妇去外头逛逛,结果谢祁也跟着站了起来,正了正衣襟道:“我与沈娘子同去吧。”

沈渺:“......”心虚地应了。

幸好没走几步,沈渺满脑子腹肌的心思终于被白家村田野的景色转移了。美是其次的,她发现白家村的确是好多池塘与桑树,这里地势平坦,微微有些坡度的地方便容易淤积出一个池塘来,几乎沿着河,走几步便能瞧见一个。

还有好些池塘连着一大片无主的荒地,竟这么白白撂荒了,塘水面上浮着浓稠的绿藻,池塘边长满了芦苇和菖蒲,田里也满是杂草。

这样沿河连着池塘的肥沃田,竟然无人耕种?沈渺心里生出疑虑来,又往前走了几步,手搁在眼前搭了凉棚,张目看去,好似荒了好几亩地呢。

白家媳妇见沈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似乎对这样的田地很有些意动的模样,连忙道:“这是先前官家下旨要清丈田亩清出来的,以前是镇上郭大官人的隐田,如今收为官田了。但.......我们白家村的人都惧怕郭大官人,不敢与官府买来耕种,这便

荒了。他们家行事很霸道,沈娘子若是想买地,还是买旁人家的好。”

沈渺好奇:“为何?那郭大官人又是什么人?”

倒是谢祁知晓,在旁默然了片刻,接过话道:“是郭废后的娘家,颍川郭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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