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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相公真神人也!」
哱拜眼见庆王被逼迫答应称帝,这才露出一丝笑容。
「老臣哱拜,拜见皇帝陛下!」
哱拜立刻起身,对庆王行礼。哮承恩等蒙古将领也笑嘻嘻的对庆王行礼,口称「皇上」。
「这是陛下,你们严肃些!」哱拜呵斥道,「从今天起,大王就是大明正统!」
庆王木偶般坐在那里,似乎心如死灰。可是偏偏那稿木般的心中,却又燃烧着一种小火苗。
哱拜当即召开军议告诉诸将,庆王大明亲藩,天潢贵胄,应该被拥立为帝,建国河西,到时大家都有封赏。
叛军将士们听到这个消息,原本低落的士气,顿时高涨起来。
人就怕没有盼头丶目标丶方向。一旦有了,精气神就不同了。
哱拜等人之所以强迫庆王称帝,既是穷途末路之际的豪赌,也是为了提振叛军士气,凝聚军心。
蒙古四分五裂,各自为政,没有合适的旗帜了。反倒是大明亲王能成为他的一杆旗帜!
就算当年英宗被俘入蒙古,也会受到蒙古勇士的敬重,甚至有蒙古部落愿意臣服效力。
果然,如今将士们听到要拥护庆王称帝,又再次充满了斗志。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造反都干了,反正都是死罪,不如乾脆拥立亲王称帝,或许还能死中求活!
「万岁!万岁!」
三千已被汉化的蒙古叛军,齐声高呼,很多人主动对着庆王下跪。
「大明汗!」
「万岁!」
精神恍惚丶宛在梦中的庆王,听到将士们的呼喊忍不住又是惊恐又是··
惊喜!
这种巨大恐惧交织巨大喜悦的情绪,简直无法言喻。
他满脸潮红,如饮美酒,浑身打摆子般的颤抖不已,一双眼睛亮的怕人。
「大王-」」庆王妃花容惨变,两腿发软,一双小脚再也站不稳的委顿在地,痛哭流涕,「这怎麽得了,怎麽得了啊。呜鸣鸣——」
一群王子丶郡主们也是呆若木鸡。
年仅十五的世子,此刻一张俊美的脸蛋也涨得通红。他站在父亲身后,
双拳捏的紧紧的,忽然大声喝道:
「朱棣是篡位!他有什麽资格称帝!当今皇帝也不算数,父王就是正统!」
「父王!就连蒙古勇士都拥护父王,论汉家百姓!当今皇帝几年不上朝,大明没有这样的昏君!」
王妃如遭雷击,不敢相信的看看自己的长子,自中满是惊骇之色。
「帅锌—你,你好大的胆子·-你——」庆王哆哆嗦嗦的指着自己的儿子,
忽然感觉自己的儿子是那麽陌生。
「父王!母妃!」身材挺拔的朱帅锌此刻站的笔直,简直是在嘶吼,「我们过的什麽日子!是猪圈里的猪!羊圈里的羊!是朝廷的囚犯!这就是朱家子孙吗!」
「爹!娘!我们没有自由!除了吃穿用度,我们不如普通百姓!是谁让我们变成这样?是谁!是朱棣和他的子孙!」
凭什麽!凭什麽他朱棣能篡位,夺取长房的地位,享受天子尊荣,却让我们这些藩王承受苦果!太祖是让藩王当塞王,为国家长城,不是猪羊!
不是酒囊饭袋!更不是被软禁在王府的囚犯!」
「就连当地的小官儿,都敢欺负我们堂堂王府!我们请府外的郎中抓药,都要低声下气的贿赂官员!这还是大明亲王的礼遇吗!」
「我不服!我是世子,可我不愿当这样的亲王!朱棣能反,我们反不得?
「今日有哱拜老将军拥护,比朱棣的朵颜三卫强多了!这是天意啊父王!」
哱拜深深看了朱帅锌一眼,目光不加掩饰的欣赏。想不到之前不不响的庆王世子,居然比他爹强多了。
庆王就像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子,他忍不住厉声喝道:
「放肆!你放肆!你-你忘了宁王和安化王的下场了吗?」
「父王,无非是成王败寇而已!」朱帅锌咬牙说道,一双眼晴充满着戾气,「他们输了,就是乱臣贼子!朱棣只不过是赢了!」
「如今我们庆王府,哪里还有退路?父王,将士们在看着父王,还请父王说句话,以慰将士之心!」
「你—-你—.」庆王指着自己的嫡长子,再也说不出来话来。
朱帅锌眼见父亲如此怯懦,乾脆心一横,直接站出来大声喊道:
「诸位将士!等我父王登基为帝,诸位皆有封赏!宁夏丶甘凉,有很多军民心向庆府!若在甘凉称帝建国,民心必然归附,事情大有可为!凉州易守难攻,实为王霸之基!」
「退一万步,就算我们打不下甘凉,也可去西域建国!听说那里也有水草丰茂丶物阜民丰的好地方!也曾是汉唐故地!有商人告诉我,那里互不统属,相互征战,肯定不是我们的敌手!我们横竖有退路!」
「总之,进可席卷关中,争霸天下,退可割据西域,自成一国,人人皆有庄园丶奴隶!」
不少被汉化的叛军将土,听到这里忍不住下拜。
「太子殿下!」
「大明汗!万岁!万岁!」
哱拜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好好!这才是太子殿下的豪迈之气啊!不愧是明太祖的子孙!」
「传令,给陛下披上黄袍,今日就拥护陛下称帝!」
「等到陛下称帝,或许就有人来投奔了。」
很快,庆王就被赶鸭子上架般,被哱拜等于拥到星湖海边上的高坡,简单的祭告天地和太祖,然后三千多人一起行即拜礼。
当晚,星湖海畔一片欢腾,呼声动天。
庆王在叛军的安排下,封哱拜为蒙古人最喜欢当的太师,封哱拜之子哮承恩为冠军侯丶骠骑大将军。其他蒙古诸将,皆有封赏。
然后封王妃为皇后,世子为太子。
哱拜连夜派人去周围传,说庆王已经称帝,愿意投靠的,尽快来投。
万历二十年四月二十,庆王在贺兰山下的星湖海称帝。
消息传出,在附**虏千户所军屯的上千军户连夜来投。这些军户就是军官的奴隶,早就忍无可忍。此时听到庆王称帝,毫不犹豫就来跟随。
整个天下,都将被庆王称帝震动。很多对朝廷不满的人,都会暗中前往西北,投奔庆王!
「什麽?庆王称帝?!
得到消息的朱寅,终于听到了最不想听的事情。
从哱拜带走庆王的那一刻起,朱寅就隐隐担心哱拜会立庆王为帝。
那意味看,他作为明军统师,就必须要消灭庆王,给朝廷一个交代。
灭了庆王,就是大功在手。若是灭不了庆王,他不但没有功劳,还可能被治罪,贬官是最轻的。
李如松等人也都是神色难看。庆王称帝是天下大事,要是不能尽快消灭称帝的庆王,他们都是罪无可缩!
从监军到将领,都会追责!
「主公,」商阳低声说道,手中摺扇一合,「事不宜迟,请主公立刻上奏,就说哱拜早有立庆王为帝之心,此次王师前来,哱拜挟庆王仓皇逃走,
仍然不忘立庆王为伪帝—」
朱寅听的连连点头,不禁夸赞道:「昼明不愧是当年浙直总督的幕僚,
深知朝堂情弊啊。有昼明在,吾无忧矣。」
「还请昼明兄立刻为我起草奏疏。」
「好。」商阳立刻为朱寅草拟题本。
朱寅都有点自闭了。好好的宁夏之乱,搞出个庆王称帝,全乱套了,全变了!
情报也不是万能的啊。
果然,历史不是自己能玩弄的!
搞不好,自己会栽在西北,再也爬不起来。
朱寅的奏疏写完之后,还将奏疏的内容告诉李如松等人。
李如松也赶紧上奏。
隐藏的意思都是:哱拜立庆王为帝早有图谋!绝非被逼之下的临时起意奏疏写完之后,朱寅亲自下令:「盖我钦差关防!速速将军情送到提塘处,让塘官尽出塘马六百里加急!京城丶大同丶凉州丶延绥丶甘肃,塘报都要送到!」
按制,六百里加急只能用来传送最紧急的军情丶大事。
庆王称帝这麽大的事,当然要用最快的塘报。
朱寅写奏疏的同时,虎牙特务们也赶紧行动起来,去宁夏城制造哱拜早就想立庆王为帝的证据。
朝廷拿到这些证据,就会坚定的认定:哱拜一开始就想立庆王为帝,造反的主要目的就是拥立庆王,希图拥立大功。
朱寅和商阳这麽干也是无奈。因为他们很清楚万历和那些大臣的尿性:
凡事喜欢找人背锅,屁大的事都担不起,鸡蛋里挑骨头,谁做谁错。
倘若不这麽干,朝中就会有人认为,哱拜之所以能立庆王为帝,是因为自己剿杀不力,追击失利,给了叛军机会,逼的叛军搞出拥立庆王的把戏。
那麽自己就要背黑锅!有功变成有过!
制造这些证据,证明哱拜立庆王是早有预谋,甚至是造反目的,自己就能摘清干系了,那些人也就没了藉口。
既然哱拜拥立庆王是早有预谋,为此不惜谋反,那他何时拥立,什麽情况下拥立都正常,也就和朱寅的作为扯不上关系。
如此一来,朱寅平叛之后功劳就更大。就算不能平叛,最多也只是贬官。
政治的微妙和凶险,可见一斑。
朱寅安排好这些,才率军继续追击叛军。
六千骑兵洪流一般前进,激起漫天尘土。不远处的民户和军户都不禁驻足而望。
等到大军走远,不少百姓就赶紧冲到官道上拾马粪。大军所过一路马类,可不能浪费了。
四月二十一,辰时初刻。
朱寅率军来到了贺兰口,忽然想起贺兰山岩画就在附近啊。
要说贺兰山的神秘岩画,并非后世考古发现,而是早在南北朝就为世人所知的存在。
郦道元《水经注》就曾经有过记载。
朱寅举起望远镜,果然见到山口的北山壁上,那个后世着名的「太阳神岩画」。
这是一副太阳人脸。后世考古学家说,有五千年的历史了。
附近的石壁上,还有成千上万的岩画。都是贺兰山先民的杰作,有祭祀丶战争丶鸟兽丶图腾丶交等等主题,古朴大气丶造型优美,又充满着古老幽远的神秘气息。
朱寅有点恍惚。这是他第二次看到贺兰山岩画。第一次已经隔了四百多年的时光了。
记得他还在岩画前,和小黑留过影。就在那着名的太阳神岩画之下。
小黑看到这熟悉的一幕,忽然竖起耳朵,盯着那幅岩画。
它肯定见过,来过!
可周围的一切却又不同了。究竟为何不同,它也不知道。
直到走出好远,朱寅和小黑还一起回头,看向那个曾经拍照的地方。
朱寅眸中满是感慨。小黑眼中却满是迷惘。
当天午时初刻,朱寅追到了镇远关所在的旧北长城。
朱寅等人看兵部绘制的《九边图》,知道贺兰山从南到北一共有三十六处「寇路」,也就是东西通向的山口。
自古以来,西北游牧民族就是通过这三十六条天然山口峡谷,侵入宁夏。
镇远关之北,有大武口丶红口子丶王口丶归德口丶韭菜口,汝其口等十几个山口。
根据情报,叛军是从大武口进山。
明军过了镇远关,又奔驰数十里终于到了石嘴山的星湖海。
但见美丽的星湖海边,满是凌乱的脚印和战马的粪便。
湖边的青草光秃秃的,全部被叛军的战马啃得精光。
昨晚,叛军就扎营在此。
朱寅不禁勒马,举起望远镜看向湖畔的一座小山坡。但见小山坡之上,
还有临时搭建的石头「宝座」。
可见,昨夜庆王就是坐在那个小山坡的石头「宝座」上,接受叛军叩拜登基的。
虽然作为亲王,不是没有当大明皇帝的资格,可这也太马虎了吧。好歹打下一座城池称帝啊。
太急切了。
「暂歇半个时辰,湖中饮马!」朱寅当即下令道。
明军骑兵一人双马,可连续奔驰百馀里,也该让战马喝水吃料,歇息一会儿散散体热。
明军歇息间,前方斥候来报,今日上午辰时四刻左右,叛军已经从大武口入山。
小右业典河渔氏。
朱寅闻言,毫不奇怪。
那些边民饱受贪官污吏和军官欺压,朝不保夕,苦不堪言。他们跟着庆王走,可能还会好过一些。
明中期以来,屡次发生边兵边民叛乱丶叛逃事件,这绝非个案,而是愈演愈烈。
大武口入山虽然比其他山口好走,却比官道慢多了,一人一马的叛军要穿越出山,怎麽也要三天。
也就是说,叛军最少要在山中过两个夜。
完全追得上!
两三天的工夫,擅长山地战的白杆兵怎麽也能赶上骑兵,一起参战。
「走!」朱寅首先跨上战马,「未时初刻之前,必须赶到大武口!」
明军重新上马,轰隆隆往北而去。
又是三十馀里,终于到了大武口。此时,叛军已经进山两个多时辰了。
纵马三十馀里,朱寅已经一身是汗,可他还是第一时间整顿兵马,组织进山追击。
六千骑兵在大武口外整队,黑压压的一大片,铺天盖地一般。
朱寅集合什长以上军官,登高训话道:
「今日进山,我们要在贺兰山中最少两天两夜!很多将士听到传说,以为山中有鬼怪阴兵,死人无数,都是心存畏惧!」
「本官告诉你们,山中虽然的确地形险恶,却没有那麽邪乎!豺狼虎豹丶毒蛇猛兽自然是有,毒瘴迷雾也有,却绝对没有阴兵!」
「就算有阴兵鬼怪,本官乃转世星君,当年出生时紫气满室,香气三日不散,自然也有几分来历,何惧鬼!有本官统兵,就算阴兵也要退避三舍!」
「叛军都敢入山,我等王师更是百无禁忌!」
听到朱寅的话,众人都松了口气。对啊,就算山中有阴兵,可有稚虎先生坐镇,阴兵也不敢起势啊。
朱寅继续道:「本官这番道理,你们回去后说与士卒们知晓,让他们莫惧鬼神!今夜在山中扎营,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大惊小怪,谨防惊慌之下发生营啸。哪支兵马炸营,从管队到什长,皆斩!」
朱寅杀气腾腾,脸上一片冷肃,「传播鬼怪谣言者,以触犯军法论处!
你们都是老军务了,没见过也该听过,这夜中营啸会是什麽后果。万一大军在山中炸营,不但不能剿灭叛军,我等还会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一起领命道:「谨遵护军相公军令!」
等到众人回到军中传达朱寅的训话后,便在各级将领的组织下,一起进入山中。
此时已是未时二刻,天色忽然有点阴沉,阳光也不见了。
山路很窄。大武口已经算是比较好走的一条山谷了,可也只有一丈来宽,最多只能并行三骑。
李如松的家丁在最前面开道,朱寅在最中间。等到六千骑兵全部进山,
队伍已经连绵十馀里。
两边要麽是悬崖峭壁,要麽是山岩陡坡,要麽是密林荆棘。只有一条崎岖的山道,豌蜓延伸入大山深处。但见山势险峻,峰峦如怒,云雾缭绕,好一处险恶所在。
这是很危险的行军队形。不但要防范自然危险,还要防范敌军的伏击。
可为了追击叛军,朱寅也无可奈何。提前入山的叛军也算在前面开道,
留下了一堆堆的马粪。
朱寅看看地图,仔细计算路程。
此处的贺兰山,要说地理上的直线宽度,也就七八十里。
奈何山谷不是直线,而是七弯八拐丶高低起伏,最少也有一百五六十里路程。
即便一人双马,也要在山里走三天。至于叛军,最少要四天!
这麽长的时间,对缺乏深山行军经验的明军来说,是个很大的考验。
算起来,秦良玉的白杆军,明天大早肯定能进山。以白杆军在山中的行军速度,后天中午应该能赶得上自己。
那麽,叛军该如何阻止我军追击?
断路?扼守关隘?放火烧山?
朱寅正在思付间,忽然前面传来禀报导:
「抚军相公!前面通道燃起大火!叛军将山路两边的密林用火油点燃大火已经蔓延数里,热浪逼人,李将军无法再进军了!」
什麽?朱寅等人闻知,都是神色难看。
「叛军可恶!」毛文龙大骂道,「居然放火烧山!如此一来,我军怕是要耽误一天!」
明军将士都是顿足唾骂。
朱寅心里很是闷,真是怕什麽来什麽。本来就担心叛军用大火阻止自己,谁知叛军就这麽干了。
可恶!
朱寅望向天空,眸子变成一片铅灰色,就像此时的天空。
然后就在这时,忽然天上闪电隐隐,随即「轰隆」一声雷霆。
众人惊之中,山风萧萧而起,几滴雨水滑落天际。
轰隆隆!又是一声惊雷传来。
雷声之中,朱寅仰天大笑。
「哈哈哈!天助我也!
众人短暂的然之下,忽然一起跪下,参差不齐的大喊道:
「相公真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