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劉宏飛帶回酒店,他絮絮叨叨,臉色還是白得發青,多說兩句話都費勁。讓他安生休息,我和秦天退到房間外,從剛才起秦天就時不時瞟我,看著有什麽話說。
“想問什麽就問吧。”
“沈老師,我們真的中毒了嗎?還有上次去白龍村,你是不是有什麽瞞著我?”
沒料到他會問這個,我歎口氣,拉著秦天進了我房間,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思來想後,從包裡翻出那把匕首遞過去,反問他還記不記得白龍村裡那個醫生。
當時秦天崴腳,全程由醫生扶著,而那個醫生就是陳望松。秦天回憶了下,抬手捂著腦袋,眼神迷茫起來,說印象裡有這麽個人,但記不住對方長什麽樣。
果然,他的記憶也被動過。
離開白龍村以後,我和秦天的交流不算多,都是日常工作討論,那村子裡的經歷兩人都沒提起過,現在想來,我在刻意回避聊這些。
我讓秦天先把自己記得的事情都說一遍,沒想到,竟和我的記憶出入那麽大。
在秦天的認知裡,我們進村以後經歷了停電,第二天跟救援隊上山遇到山難,導致救援隊減員嚴重,我頭部受傷暈倒,後面增援到位,發現三個學生的遺體,我們采訪任務完成就撤了。
沒有詭異的山洞,更沒有洞裡的怪物。
如果沒有此刻放在我和秦天眼前的匕首,我應該會認為他說的才是真相,自己腦海裡那些亂七八糟的經歷是頭部受傷產生的妄想。
“這段時間,我老會做一些奇怪的噩夢,夢見和你走在山洞裡,你不見了,我到處找你的時候,有個怪物冒了出來,追著我跑。”
秦天說著,罕見地要了根煙,我給他點上,又問那怪物是什麽樣子,秦天磕磕巴巴描述起來:掛在洞頂上,扁扁的,長滿眼睛和牙齒。顯然就是蠕行皮肉。
“除了這個怪物,你還夢到過別的嗎?”
我也點起煙,靠在椅背上盯著秦天,回憶這些事似乎讓他很痛苦,那雙平常看起來沒心沒肺的大眼睛,現在被恐懼和慌張填滿。
“我想起來了,還有兩個人,一個身上發著藍光,一個穿著身白衣服!”
秦天見過黑袍鱉孫和吉自阿明?不應該啊,在我記憶裡,他們應該沒有碰過面。我本想追問他還記不記得更多細節,但秦天的狀態不太好,身子抖起來,眼睛失去聚焦,看著跟中邪差不多。
情急之下,我扇了他一巴掌,總算讓這小子清醒了些,不放心他一個人回房休息,我叫秦天躺到床上歇會兒,自己抱著電腦坐到書桌前,打算玩遊戲熬著。
劉宏飛疑似毒發,秦天又有精神崩潰的跡象,我也靜不下心,遊戲沒走幾個回合,就被野蠻人包圍了都城。
“艸。”
輕聲罵過一句,我合上電腦走到床邊查看秦天的情況,他睡得還算踏實,鼾聲不小。兩天都沒怎麽睡,我也已經倦得不行,折過頭趴到桌子上,昏昏沉沉就墜入夢裡。
一夜無話,醒過來後我見秦天好了不少,雖然還是有些憔悴,至少眼裡那股瘋勁兒退了。劉宏飛的情況卻不樂觀,他說自己還是頭暈得厲害,想去附近市裡的醫院看看。
“老沈,你們采訪得怎麽樣?完事兒了的話咱一起走吧,這地方我老覺得不太對勁。”
我心說去醫院你這毛病也沒法治,又不知道怎麽說服他,隻好告訴他還有事沒做完,讓秦天先帶劉宏飛去醫院。
如果陳望松沒撒謊,解藥真在林子裡,我無論如何都得走這一趟,但沒必要把他們也卷進來。
送走兩人,我撥通陳望松的電話,說自己已經想好,隨時可以出發,很快他就出現在酒店樓下。
見只有我一個,陳望松問另外兩人在哪,我照實說了,他讓我馬上打電話,把劉宏飛和秦天叫回來。
“怎麽了?他兩都是病號,跟著去也沒什麽用。”
“解藥只能當場吃,要救他們就聽我的。”
太扯了,這解藥是西遊裡的人參果嗎?雖然覺得離譜,我還是乖乖聽話,讓他們先折回來一趟。
“你沒事吧老沈?你真信了?”
頭暈顯然沒影響劉宏飛那張嘴的功力,下車看見陳望松在,馬上就開始念叨,都是些“封建迷信要不得”“不能成精”的話,我隻好站到兩人中間,防著陳望松動手掐死他。
幸好,謎語人保持著神秘的微笑,讓我們三個上車跟他走。
或許是昨晚努力回憶起了效果,半路上秦天悄悄指指陳望松,用口型說了個“醫生”,看我點點頭,他臉上先是恍然大悟,然後更加迷惑,表情切換比電視上的流量小生們強得多。
我們被帶去的是處偏僻民房, uukanshu 離自然保護區很近,周邊全是最多只有三層高的小樓,比長街看著清爽不少。
“帶我們來這幹嘛?推銷什麽神醫靈藥?我跟你說,要是搞傳銷你可找錯人了。”劉宏飛兩手環抱,擺出副寧死不從的樣子,坐在車上就是不下來。
我懶得囉嗦,直接伸手拽著他,趕在這貨又開始絮叨前瞪了一眼:“少說兩句吧你,頭暈還那麽多屁話。”
“老沈你不會被洗腦了吧,我跟你說這些搞傳銷的都是騙子,有套路的。”
雖然還是不消停,好歹能乖乖跟著走,孩子懂事了,為父很欣慰。
踏進那座民房,濃鬱的中藥味和淡淡的腐爛氣息撲面而來,就像中藥鋪裡藏著隻風乾的死老鼠。我忍不住捏起鼻子看向陳望松,見他神色自若走到一扇門前面。
“我昨天說過,這種毒徹底發作以後人會變成怪物,你們不信,就親眼看看吧。”
說著,他推開了門,門後傳來鐵鏈被扯動的聲響,以及野獸般低沉的嘶吼聲。
那是個怎樣的怪物,青灰色的皮膚貼附著嶙峋瘦骨,身體上隨處可見翻卷起的裂痕,裡面爬滿蛆蟲。
怪物的四肢全都呈現詭異的反曲狀,像貓科動物那樣趴在地上,背後兩塊半圓形骨頭高高凸起,似乎是人體上肩胛部位,隨著它的行動,骨骼間傳出陣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最可怕的是那雙發著幽光、爬滿黃綠色凸起的眼睛,雖然分辨不出眼白和瞳孔,我還是從中讀出了強烈的惡意。
對所有生者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