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菩提,满目慈悲。
只是这样的菩提谢氏,当年在自家的新生儿降世后,却迎来了天机阁阁主的匆匆而入。
【天降魔星,终成大祸。】
天机阁,神秘莫测,行踪不定。
他们曾卜算出过“星辰大劫”,亦曾数次为修仙界众人躲避妖兽之乱、浮生天灾,更是大大小小占卜出过数次修仙界大能的出生时日,并数次仅靠相面,就点出一代天骄。
传闻中,每一代天机阁阁主都会继承一册《天书残卷》,这书册上平日都无字,而一旦出现字符,定然是搅弄天地之大事。
惊闻天机阁阁主亲临,菩提谢氏的家主亲自出面,却得知了这样的消息。
“天降魔星......“
谢家家主反复呢喃,最终沉默不语。
天机阁阁主反而看得很开:“天地之间,神魔存乎一念,此一念,可招灾祸,亦可得遇机缘玄妙。心之所向,善恶之辨,不过皆在转瞬之念。”
他劝慰了谢家家主,又提出了“面隐幂?之下,此生所见之士,不过五指之数,远离俗世侵扰,方可避红尘之祸”。
最终,谢干镜在谢家长大,他靠着强大的修炼天赋,成了那一代最为夺目的天之骄子,不过几次出手,就靠那神乎其技的飘雪银绸,被冠以“菩提仙君”的名号。
只是平日里,饶是亲生父母也并不与谢干镜亲近,除去偶尔被送往灵桓坞学习外,他几乎终年在那只有一人的山巅雪阁中修炼,不问世事。
此事,只有他们这些上了年岁的老家伙才知晓。
当年谢家窝藏魔种之事暴露,牵连甚广,不止谢家一夜之间被不受控的魔种夷为平地,就连赶去平息此乱的褚家也有不少弟子深陷其中。
那时他们都以为褚家汲汲营营,所图谋的不过是几卷秘籍、几本功法,再不过就是些法宝灵器??这些东西对于旁人来说,是一物难求的珍宝,但对于凤族而言,司空见惯。
为此,凤族没有出手阻拦。
凤君冷眼旁观,他不在乎此间真假,只希望那些人能将魔种越快消灭越好。
可谁知,魔种并未完全被消灭,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十四洲内。
凤君也曾怀疑过褚家,然而当日“十一连珠魔种”在弥天境爆发,褚家家主元道真人同样被伤及神魂,最后落得经脉碎裂而亡。
此事一出,倒是显得水愈发浑浊了。
索性凤族乃神族之脉,旁人轻易不会来冒犯打扰,于是凤君索性不在深究,将族中大事都交给了下面的小辈和长老们,与自己的伴侣安心度日。
哪怕此举,让他琉璃心上的裂痕越来越深。
可是无论如何,凤君也从未想过,会在此处见到敌人。
“第十一洲,菩提谢氏,谢干镜。
………………谢干镜。
凤君还记得,他总是带着幂离站在长辈的身后,像是在山巅寒池里长出来的菩提莲,周身好似都缭绕着化不开的雪。
可哪怕不看脸,只是这样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想象出一身风华。
凤君同样没有见过谢干镜的全容,但在面前的青年开口的瞬间,他就信了。
当年那个明净如琉璃心的孩子,是该有个清冷如玉的模样。
只是当年的谢干镜,会垂着眉眼,在幂离珠帘轻微的晃动声中,乖巧的叫他“凤伯伯”,而如今的谢干镜,却成了行动间可压制众生的魔。
或许是真的寿数将近,在真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凤君远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平静。
“谢干镜,谢干镜.....你竟然活了下来。”
失态不过一瞬,凤君很快又成了之前威严的模样。
他是魔。
想起那则预言,凤君心中震动,眼中比起方才一晃而过的感慨,更多了戒备与深思。
再度开口时,凤君的眼神挨个落在殿中之人身上,最后掠过凤潇声,重重看向了面前之人。
“神魔殊途,谢干镜,你如今身为魔修,就更不该插手我凤族之事。”
随着凤君的声音在殿中回荡,远比之强上千万倍的灵威震荡其中,远播万里。
饶是凤潇声,面色都变了几变。
然而谢干镜却还是如原先一样的平和。
他的眼眸中没有丝毫的波动,面色从容,轻描淡写的开口。
“我以为,凤君会想知道,该如何消解兰息夫人身上的魔纹才是。”
仅仅一言,四下皆惊!
“君上,这……………….”
匆忙而来的凤族长老们俱是惊疑不定地向上首之人望去,若非多年养成的对凤君的臣服,他们恐怕都要当殿质询了!
这可是魔纹!
凤君猛地抬起头,他压抑着心头的恨意和痛楚,却再也控制不止自己的神情。
凤潇声眉头皱起。
她大约能猜到谢干镜定然背着她有后手,却没料到,这一招后手,竟是与凤君和兰息夫人有关。
所以,兰息夫人不是身体虚弱,而是......中了魔气?
这可是连她这位少君,都未曾探听到的消息,足以见得凤君保密的有多好。
也足以见得,那魔尊谢干镜当真是心思深沉,手段诡谲。
“若他说的是“魔纹‘,那就说明兰息夫人中的不是普通的魔气,而是曾被当做魔种选中,几近濒死,这才会有魔气日日夜夜侵蚀,长此以往,肌肤之上才会有魔纹浮现。”
盛凝玉听着凤潇声转述,给她分析着目前的情形,末了,她感叹道:“这位魔修能顶住凤君之威仪,孤身而往,与其共谋,也当真是厉害。”
凤潇声越听越不高兴。
她也不知为何,方才在叙述时,刻意抹去了谢干镜的名字,此刻听着,更是听见盛凝玉夸赞谢干镜,心中更是别扭极了。
盛凝玉看着她,轻轻一笑,一句作罢,也不再多提。
凤潇声立即接上话茬:“凤族神君的夫人身具魔纹一旦爆出,乃是会令修仙界上下都议论不休大事,足以掩盖之前魔神降临时的异样。”
盛凝玉叼着糕点,靠在院落亭中,眺望着远处重重叠嶂,松快的笑了一声。
七日了。
她在凤族中,修养了整整七日了。
“你舅舅不会允许你泄露此事。”
盛凝玉换了个称呼,凤潇声却似乎全然没听懂。
她看着盛凝玉手中的糕点,淡淡道:“这就由不得凤君了。”
见盛凝玉目光望来,凤潇声挑起眉:“怎么?”
盛凝玉定定的看了她几许,忽得笑得前俯后仰,连手中的糕点都拿不出,落到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凤小红,你刚才那句话??咳咳咳,你刚才实在太少君‘了,能不能再来一次?”
凤潇声:“…………”
她黑着脸,气得一把夺走盛凝玉面前的果盘:“不许吃了!”
“??更不许笑!”
吃了她的东西,竟然还要笑她!
凤潇声作势要打她,盛凝玉赶紧躲避。
“好好好,我不笑了。”
盛凝玉缓了一会儿,才擦干眼角的泪。
她抬手时一不留神,用了右手。
昔日香夫人所赠的木镯早在魔种幻境的那一剑中灰飞烟灭,正是因这木镯上的制约,当日她才会突然雪发满头。
而如今,她的头发已然恢复,只是没有了木制约,手腕上的伤口却也愈发明显了。
道道疤痕蜿蜒纵横,还有渗着血的伤痕未愈,手骨突出,手腕瘦削,嶙峋瘦骨。
凤潇声的笑声骤然停下,原本上扬的嘴角僵在了脸上,一点一点的淹没下去。
怎么就这样了呢?
她记得,以前的盛凝玉最是喜欢好看的东西。
包括她自己在内,从来都要穿得干净整齐,就连头发都要梳成不同的发髻。
她不喜欢身上有一点污渍,也不喜欢身上留下任何疤痕。
她穿着蓝白色的剑阁弟子服,携风而过时,张扬跳脱的像是空中最明亮的月色。
凤潇声记得的。
她都记得。
指尖缓慢的探向那交错纵横的伤疤,却在还未触碰到疤痕时,自己先颤抖了起来。
凤潇声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慌乱又无措的收回手,猛地坐直了身体:“我不是??”
“没关系。”
盛凝玉心中叹了口气。
这是她来凤族的第七日。
她分明打算与凤潇声说清楚,可每次见她,又总是心软。
盛凝玉最见不得凤潇声这样难过了。
当年如此,而今亦然。
盛凝玉最后还是扬起了一个笑脸,无所谓道:“可以给你看的,不过一些伤疤罢了,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颤抖着的指尖终是落在了丑陋的疤痕上。
凤潇声低垂着眉眼,一点一点的勾勒着那疤痕,动作小心的,好似生怕自己稍微重一些,就又会掀开她的皮肉,露出里面破损不堪的血骨来。
秋色正好,日光澄澈无瑕,微微吹来的风却让人品出了一股肃冷萧瑟。
凤潇声许久没有抬头。
盛凝玉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又透过她,看到了许多的年岁。
她的脸和身形都被原老头弄成了清一学宫时的模样??盛凝玉知道,一见到这张脸,这些故人在那么些琐碎的时光中,大概都会想起些什么。
或是转身须臾,或是片刻梦回。
同样的,在见到他们时,她也会怀念。
怀念曾经的不用肩负责任的轻松,怀念无论触犯什么宫规都有人兜底的无忧无虑,怀念身边众人笑玩闹,彼此之间并无太多芥蒂的模样…………………
她独自一人,怀念着那些他人眼中愚昧无知的岁月。
而现在,不一样了。
曾经只是面容模糊的花柳烟成了半壁宗宗主,非否师兄执掌云望宫更也有了自己的道侣,褚长安继承了东海褚氏。
小师妹宁骄成了青崖的夫人,却也隐藏着她所不知的一面,风清郦继承青鸟一叶花后,行事愈发毫无章法……………
而凤潇声呢?
她成了凤族少君。
神情里的娇纵化作了沉稳,往昔的霸道也作矜贵,就连以往那一言不合转身就走的坏脾气,好似也在时光中被消磨的一干二净。
她好像还是那个盛凝玉记忆里一起成日折腾的至交,又好像只是一个在年岁轮转中,轮廓相似的陌生人。
她们之间隔着太多的东西。
但盛凝玉一直记得一件事。
与表现出来的霸道嚣张不同,凤潇声真正伤心落泪时,从来是寂静无声。
她从没有忘记。
空出的左手,终究是覆在了那颤抖不已的指尖上。
“其实这些疤痕虽然不褪,但看久了还挺好看的。你看,这里的伤痕,一节一节的,像不像以前剑阁的玉簪花枝?”
盛凝玉语调轻松的开着玩笑,可过了一会儿,依旧不见凤潇声抬头。
掌下覆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好像说错话了?
盛凝玉苦恼道:“真的没关系,我已经不疼了。”
可是她疼啊。
钻心的疼。
疼得恨不得要将那人的心也生生剖出来,千刀万剐。
自从见到盛凝玉的那一刻,凤潇声总是在想一件事。
是不是当年,她不与她闹别扭......倘若在那埋有十一颗魔种的弥天之境里,她陪在盛凝玉的身边,有她守着,是不是这一切就会不一样?
起码......起码凤族,绝不会落井下石,也不敢袖手旁观。
往昔种种从来禁不起推敲细听,却在这一刻,回声无数。
凤潇声心头痛苦与恨意翻涌,脸上却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相反的,她面上扯起嘴角,撩起眼皮,冷嗤了一声:“你自己识人不清受了伤,疼不疼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关我何事。”
盛凝玉见此松了口气,同样玩笑道:“这可不止疼不疼的事儿,你是不知道,我怕黑的毛病都快被那棺材里躺得那六十年治好了。”
这话一出,轻松的氛围顿消,凤潇声再次没声了。
盛凝玉:“......”
打扰了。
是她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正想着该如何跳过这个话题,手腕处却传来了一阵温和的灵力。
“别动。”
说着“关我何事”的话,凤潇声却反扣住盛凝玉的手,虚虚环在她腕间,指尖落在那最新的伤痕,小心的用灵力为她修复着伤口。
这是盛凝玉自己撕扯开的,直接埋入了灵骨,此刻尚未完全愈合。
她看出盛凝玉并不信任他人,故而没有叫凤族医者来为她诊断,可眼下,凤潇声是真的忍不住了。
凤潇声:“鬼沧楼的拍卖会即将开启,我会去一趟。”
言下之意,似乎不打算带她一起。
盛凝玉没有争辩,她轻巧问道:“说起来,那两个褚家的小孩还好么?”
凤潇声:“我将他们留在了凤族,过些时日,自然会送回清一学宫,到时候褚家来不来接,就是他们的事了。”
此次魔种之事动静极大,清一学宫中,不乏有门派将自己的弟子暂且带回。
随着两人的交谈,掌下的伤口愈合了许多,起码不再是皮肉翻卷的样子了,凤潇声满意的颔首,下一秒,却又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似的轻声开口。
“你的身份,怕是瞒不了太久。”
对此,盛凝玉接受良好。
“能瞒一时是一时,我也没指望能一直装下去。”
只是清一学宫,她是一定要回的。
不知为了灵骨,更为了她不全的记忆。
只是这些,盛凝玉还没想好该如何和凤潇声说。
又或者,她不确定这件事到底能不能和凤潇声说。
盛凝玉想到什么,提醒道:“褚长安很看重那个叫褚乐的弟子,若是留在凤族,恐怕会生事端。’
凤潇声嗤笑一声:“若非他看重,此事更好解决。”
盛凝玉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不认同,她抿住唇,声音有些紧绷:“若非如此,你想如何解决?”
“自然是??”
凤潇声地止住话头。
她看向盛凝玉,自己的至交好友。
空中浮云游动,慢慢遮蔽了晴日,
衣着华丽精致的凤潇声一寸一寸的收回手。
今日,她为见盛凝玉,特意换了少君霓裳。
红色的衣角处垂着珍贵的赤红宝石,两肩更有精细的凤凰图腾纹路,赤穗流苏缀下,环佩叮当之间,好似一直凤凰翩跹翱翔。
然而今日盛凝玉一句都没有夸赞她。
一句都没有。
凤潇声端坐在座位上,和对面斜靠柱子、没个正行的白衣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像是一尊被世人遗忘的神像,随着阳光被云朵遮蔽,所有鲜活生机都缓缓从她身上斑驳脱落,而她的唇也慢慢下沉,最后停在了一个最完美的弧度。
一个,属于凤少君的弧度。
“那么,盛仙君觉得,我会做什么?”
饶是盛凝玉再迟钝,也能从“盛仙君”这三个字里察觉到不妙,她眨着眼看向风潇声,并不躲避和她对视,半晌后,笑了一声。
她向后靠去,懒洋洋的扬声道:“我以为,凤少君也会威胁他们,要剥取他们的皮呢。”
凤潇声一怔,继而脸色发白,近乎透明。
“我......我那时不知......”她的语气听起来慌乱又虚弱,断断续续,像是堵在了喉咙里。
盛凝玉心头不忍,却还是没有出言安慰。
有些问题既然存在,只靠回避,是没有用的。
想起凤九天的话,盛凝玉更是心中自嘲。
“即便那日你说原谅了我,可是风潇声,我当真,亲手杀了你的兄长??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你恨我,你恨我恨到他人不敢提及,恨到改了银竹城的名字,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和我相似之人都杀个干净。”
这些事情,都是横在盛凝玉心头的刺。
她知道自己不该如此。
若是怀疑凤潇声变了秉性,她就更不该说这些话。
可是盛凝玉忍不住。
她实在不知道凤潇声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位少君表现得极为在乎她,待她极好,连带着凤族之内也无人敢在她面前造次,哪怕是之前那几个最恪守规矩的长老,这几日,也没有一人敢在她面前出现。
可是,凤潇声又把她排除在一些事情之外。
比如凤君之事,比如鬼楼的灵骨。
凤潇声并不让她知晓全貌。
她或许不该这样直白的发问。
但盛凝玉想,她大概还是当年那个盛明月。
只是从原先的完全不能忍,变成了现在的能忍一时。
至于更多,就完全忍不了。
这么一想,盛凝玉觉得自己的性格也有些好笑,她兀自笑了出声,弯起眼,笑容疏朗,眉宇张扬。
依稀之间,可窥见当年剑尊之风华。
她玩着手里的酒杯,看也不看风潇声,却微微摇了摇头,语调上扬,带着些许玩世不恭的轻慢:“整整五日了,少君从未让我出过门。”
“难道我们的少君一时兴起,打算把我囚在凤族之中,留下来,慢慢算账?”
到底是多年好友。
盛凝玉完完全全猜中了,面前这位凤族少君心头最晦暗,最阴诡的想法。
凤潇声蓦然抬首,疾言道:“我从未想要与你算账??我怎么会再与你动手?!”
盛凝玉对上她的眼瞳,冷静道:“那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凤潇声撑着桌子,张了张口,复又闭上,无力地垂下头。
她的脑中,无数画面纠缠。
蜒在手腕的伤口、满身的鲜血、破损的灵骨、空荡荡的没有本命剑的腰侧……………
蜿
盛凝玉已经受了太多苦痛。
这还只是她看得见的。
那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盛凝玉又遭遇了什么?
凤潇声根本不敢想。
她的灵骨不全,甚至不记得是谁伤了她,若非如此,怎会连剑阁都不敢回?
凤潇声颓然的坐下:“???????留在凤族有何不好?”
她只是想要她留下来。
留在这里,在她身边。
起码,只要有她凤族少君在一日,盛凝玉就可以安稳一日。
盛凝玉站起身走到凤潇声的面前,弯下腰,看着她,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凤小红,我没你想象的那样脆弱。”
凤潇声抬起头,怔怔不语。
“少君,客人来了。”
沙哑的声音自外传来,几乎是同时,一道银绸从亭外的半空中探入,四周风气,如雪的衣袂落地。
“少君。”谢干镜站在盛凝玉身前,温声道,“凤君有要事相商,唤少君过去。”
凤潇声下意识看向盛凝玉。
有了正事,盛凝玉也放下先前的纠葛,她上前一步,握住了谢干镜的手,示意凤潇声自己无事:“你先去吧,我正好有话要与他说。”
凤潇声脑中思绪纷杂,饶是再不甘,经过了方才那一番争执,她也不敢再留下。
不然岂不是坐实了那些诛心之言?
凤潇声闭了闭眼,终是道:“我先去,一会儿回来,再来寻你。”
言罢,赤红色的衣角如一簇火焰凭空燃烧,继而溶于空气中。
盛凝玉盯着凤潇声消散的地方看了一会儿,后知后觉的想到,这小凤凰,今日似乎没有披那个雪白的鹤氅?
凤潇声被众人簇拥而行,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直到步入正殿前,电光火石之间,她猛地想起一件事。
当日清一学宫门口那让褚季野丢尽颜面的、闹得沸沸扬扬以至于青鸟一叶花的风清都传讯来询问她的“替身案”中,似乎也有谢干镜的参与?
他当时是怎么说来着?
“哈,未婚道侣……………”
凤潇声咬牙切齿的吐出了这几个字,面容彻底阴沉了下来。
怪不得她当日如何都不想让此人见到盛凝玉,而且看这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比当年看褚季野那狗东西还不顺眼!
诡计多端!
居心叵测!
不安好心!
仗着有一张丑………………勉强看得过去的脸,就趁虚而入勾引他人!
说什么“要事相商”,哈,不愧是魔尊,当真是好手段!
然而任凭风潇声此刻内心如何愤怒,却再也改变不了谢干镜见到了盛凝玉的现实。
此刻,凤潇声已行至于殿前,殿内诸多人都听到了播报,凤潇声来不及再回去,她只能黑着脸当场抽出一节纸鸢,咬着牙用灵力镌刻下了几个字,随后化作漫天纸鸢悉数向一个方向飞去。
殿内大长老看得眉头紧锁,但碍于此刻有事相商,不得不忍了又忍。
谁知,这位主进来,眉梢一动,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反对隐瞒凤族兰息夫人入魔一事。”
“方才见你和凤少君,似乎都面色不虞。
谢干镜走到她身后,散开她的头发,重新梳理起来。
他轻轻松松的就将头发挽成了好看的形态,又不止从哪儿摸出了一根木雕的莲花簪子,为她簪上。
盛凝玉笑了笑:“起了些小争执罢了。”
她没有问,身后的谢干镜却主动开口,向她坦诚自己这些时日的行踪道。
“我三日前就到了凤族。本想来寻你,却恰好听见凤君神殿在谈论你的事。”
见盛凝玉的注意力被他勾起,谢干镜弯起眉眼,形状漂亮的眼中笑意潋滟。
他的嗓音泠泠,好似碎玉落入溪水中,无端就让人放松了下来。
“当日少君不惜顶撞凤君,也要为你据理力争,想来,你们二人之间,应当是有误会重重??”
话音未落,一堆赤红的信笺鸢自四面八方涌入,被盛凝玉拾剑用剑鞘截停后,“哗啦啦”的掉落在地上,似满地红梅。
盛凝玉嘴角一抽,几乎预料到了什么。
然而不等盛凝玉将其收起,如玉似的手快她一步,拾取了一只并递了过来。
“似乎是少君的灵力,这样匆匆,应当是什么急事了?”
顶着对方笑吟吟的眼眸,盛凝玉顿了顿,硬着头皮慢慢展开手中信笺鸢,果不其然,唯有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
【谢干镜此人居心叵测!谨防挑拨离间!】
她缓缓回过头,恰对上身后谢干镜微微蹙起的眉头,和无辜的面容。
盛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