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日色,最是闲适。
盛凝玉漫不经心的翻阅着手中的卷册,听着风九天和褚雅书等人在她耳旁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自那日被盛凝玉说破后,褚乐俨然摇身一变,成了明月剑尊的忠实拥趸,时不时就要撺掇着凤九天来盛凝玉这儿转上一圈,往往也不做什么,只是在她面前练剑,偶尔能得那么一两个眼神,都极为开心了。
为此,凤九天纠结许久,做贼似的把褚乐拉到了一边,布下重重法阵,才用气音似的音量小声道:“明月剑尊是有道侣的。”
褚乐用古怪的眼神看了凤九天一眼,莫名其妙道:“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么?”
还不等凤九天长舒一口气,又听褚乐理所当然道??
“是我叔父嘛!“
凤九天:“......”
凤九天:“你先别走!我说的道侣好像不是这个!”
不比褚乐在凤族里的一无所知,凤九天好歹是知道些内幕的。
比如面前的这位,他们至少也该恭恭敬敬的尊称一声“谢前辈”。
等再过些时日,说不定就再不是他们能见得上面的人。
褚雁书在一旁听了许久,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关键问题:“这位前辈,知道......的身份么?”
三人面面相觑,到底是年少气盛,商量了半日,做出了一个会让他们的长辈当场昏厥的决定。
他们决定再见面时,亲自试探一番!
“谢、谢前辈。”
让褚雁书用长枪吸引了盛凝玉的注意力,凤九天结结巴巴的拦下了谢干镜的去路。
对方仅仅一瞥,凤九天顿觉压力倍增,脑中一片空白,全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我们,我们??“
“我们只是有些好奇!”褚乐心一横,直接闭着眼把话说了出来,“您说,您是王九前......道、道友的道侣,那您,您对她,平日里,是叫名字,还是叫她的字?“
谢干镜将他们的神情变幻尽收眼底,歪了歪头,唇边绽开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他微微拧起眉,似乎有些苦恼:“字?什么字?”
这反应不对啊!
两人对视一眼,凤九天小心的提醒道:“或是一些亲近之人才会叫的代号称呼??比如什么星星月亮太阳云朵之类的?“
谢干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顺着他们的话思考了起来。
“这倒是有的。
两人的眼睛“锃”的发亮。
然而下一秒,顶着两处投来的目光,谢干镜慢慢的摇了摇头。
“只是,和你们口中的“星星月亮太阳云朵,都没什么关系。”
都没什么关系!?
两人这下都惜了,谢干镜越过他们望向了盛凝玉的方向,笑意盈盈。
凤族的领地里理论上应当都是银竹,然而不知为何,此处被种满了梨花,此刻被褚雁书舞枪时掀起的风卷的树枝摇晃,飘飘然的落下,像是一场来的太早的初雪。
而谢干镜就站在这场雪中,仍由花影摇曳,疏影落拓。
盛凝玉看着他,脑中不期然间,又想起起了几日前的问题。
那时的谢干镜也是这般看着她,他的眼睛很黑,瞳仁里微微泛起暗红血色,周身魔气逐渐浓厚。他像是被扔到血池中的菩提玉,暴虐与杀意浸透了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可本色仍是疏冷高洁。
盛凝玉毫不怀疑,自己当年就是被这样的美色所惑。
她最喜欢这样高洁坦荡的小仙君了,更何况谢干镜笑起来时,如白雪遇春风,那般温柔。
只要她见过他,她就会喜欢他。
盛凝玉有些出神,最后却被一声轻轻的笑意打断。
“不知。”
不是“是”,也不是“否”,而是“不知”。
盛凝玉兀自出神,没留意不知何时谢干镜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坐下。
凤九天和褚乐的脸色十分奇怪,像是憋了什么话,想要说破,又不敢提。
盛凝玉忍着笑,轻轻撞了下谢干镜的胳膊:“想不到我们谢仙君也有如此幼稚的时候。”
谢干镜偏过脸,落在日光下飘落的梨花雪雨中,亦真亦幻间,好似传闻勾人魂魄的鬼魅,可他扬起嘴角时,远比梨花更温柔。
“在他们口中又是星星又是月亮,这般的热闹,我确实不知。”
褚雁书离得近,恰好听到这一句,没忍住,诧异的抬起头。
这样亲近自然的语气,眼前的这位谢前辈定然是知道剑尊的身份的。
她的眼神太明显,盛凝玉对她挑了下眉,递了杯蜜水。
“怎么了?”
“谢前辈知道......?“
“他知道。”盛凝玉看了谢干镜,转过头补充道,“他早就知道的。’
褚乐忍不住:“既然早知道明月剑尊的身份,方才谢前辈为何说‘没什么关系‘?”
谢干镜:“明月剑尊......你们喜欢这样称呼么?”
凤九天愣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可以么?”他看了盛凝玉一眼,见她没有反驳,才犹豫道,“我们少君,也称呼“明月‘二字。
盛凝玉正拿着一根树枝比划了一下,闻言,懒洋洋地撩起眼皮:“当然可以,你们别听他瞎说。”
谢干镜笑了笑,没有反驳。
然而褚乐还是抓心挠肝的好奇。
他自幼敬仰叔父??也正是褚家家主褚季野,然而无论怎么比,容貌、修为、气度,哪怕褚乐不愿意承认,他都不得不说,比起谢干镜,自家叔父似乎也没什么优势了。
唯一的优势,或许就是褚家与剑尊的婚约了。
起码,他们褚氏还有机会?
见谢干镜似乎没生气,他大着胆子凑过去,“刚才谢前辈的意思是,其实剑尊的代号不是明月二字?“
谢干镜回望,就见盛凝玉挑眉一笑,对他摊了摊手。
眼中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字??
我看你还能说出什么来。
谢干镜敛眸轻笑一声,慢悠悠道:“我以为‘王‘二字的出处,是那本《九重剑》??”
最后几个字的字音还未落下,一道剑光如流星般落下,几乎是同时,近乎透明的银缎白绸自下而上将其卷起,随后二者纠缠在一处,灵力与魔气轰然炸开,顿时化作漫天花雨。
三个年岁尚浅的弟子几乎看呆了去。
盛凝玉却没有管他们,她欺身而上,她没了树枝,索性用手指抵在谢干镜的咽喉处,压低了嗓音:“你还说‘不知‘?”
她连这个名字都告诉他了!
谢干镜的喉结动了动,嗓音有些哑,语调却依旧不紧不慢:“你说的是哪件事?是之前,还是眼下......”
“不许说!”盛凝玉指尖用了点力气,恶狠狠的威胁。
谢干镜眼中荡开笑意,嗯了一声,嗓音温和:“嗯,我不说。”
纷纷扬扬的梨花落下,像是一场未完的梦。
“好厉害的………………”凤九天惊叹道,他转过头,怼了下身边的人,挤眉弄眼道,“比起你叔父,如何?“
褚乐嘴硬:“自然是??是差不多的!”
盛凝玉看得直乐,她忽然想起一事,对着褚乐招了招手。
“我听说你家有个什么明月心,可以令诸魔避褪,傀儡不侵,你可见过那个东西?“
褚乐懵了:“这宝物,不是当年,您送给叔父的么?”
一旁,谢干镜笑了一声。
盛凝玉:“………………
不知为何,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但愣是被这人笑得心虚极了。
盛凝玉:“那东西现在在哪儿?”
褚乐:“有段时间放在了褚家,现在应当还是在叔父的海上明月楼内。”
盛凝玉:“你可还记得这东西是什么样子?”
她还记得那时药有灵提起此物,又是说像月亮又是说像莲花,根本不确定。
褚乐苦思冥想:“最初似乎是散着光的一轮圆月,但是本身东西不大,细细长长,有些......”
“像是一块断了的骨头。”褚雁书接话道。
盛凝玉睫毛颤了颤,嘴角高高扬起:“你可有仔细看过?“
褚雁书被盛凝玉这么一笑,脸上又有些红:“看过的......那时候我正好在家中,突遇傀儡之气侵扰,是明月心救了我一命。”
不知为何,在对面那位陌生前辈的注视下,褚雅书的声音越来越轻,竟然有几分不知所措。
盛凝玉一笑:“是好事。”她探出灵力绕了绕谢干镜的手,警告他不要吓唬小朋友,面上却不动声色,仍是笑眯眯的,闲谈似的模样。
“后来呢?怎么我听人说,那东西成了莲花的模样?”
这个褚乐记得。
自那日被盛凝玉在魔种幻境内救出,又彻底确认了她的身份后,褚乐就总觉得有些不对。
心虚,愧疚,迫不及待的想要做些什么。
见盛凝玉此刻发问,他更是一股脑儿的把自己所知的内容都倾倒了出来:“后来被取下来过,最后是山海不夜城的宁夫人带来了一个器皿??好像是剑尊用过的东西,那东西就被放在了莲花里了。”
盛凝玉皱眉:“我用过?”
“对!叔父当年一眼认出,是您带过的莲花冠。”
盛凝玉有些窒息,又有些困惑。
倘若真是她的灵骨,那为何要放入莲花冠,又为何会是宁骄主导?
她不开口,其他人更不敢说话。
一片寂静中,谢干镜又慢慢的轻笑了一声。
盛凝玉:“......”
她果断抛开思绪,偏过头看向褚书:“我听闻因魔种出世,千山试炼会提前些时日,褚家还不派人来接你们么?”
褚雁书小声道:“之前收到家中传讯,说不日就要接我们回去,应该就是这几日了。”
好巧不巧,没一会儿,凤族的三长老就出现在了门外。
他再不复那日的傲慢,弯下.恭恭敬敬的对盛凝玉和谢千镜行了一礼:“少君令我来接褚家弟子。”
褚乐与褚雁书识趣的站在了凤族三长老的身侧。
褚家愿意派人来接,分明是好事,说明褚家到底还是看中他们,可二人心头却微妙的升起了不舍之情。
凤族里虽然过的苦了些,没有在褚家时的锦衣玉食,但是………………
但是这里有剑尊在啊!
别看褚乐嘴上不提,但自从那日在魔种幻境,见识到了那足以劈开天地的一剑后,他就心心念念,再难忘怀。
否则又怎么会在外出除障时,就再度提起呢?
想到这里,褚乐又悄悄向盛凝玉探去一眼,盛凝玉没抬头,却对上了另一双眼眸。
漆如点墨,似有猩红之色,漠然冰冷的没有一丝情绪。
褚乐吓得赶紧收回目光,再不敢乱动。
离开前,凤族三长老对盛凝玉再度躬身。
“凤君说,若您想好了,就去寻他。”
不等盛凝玉开口,一道声音冷笑着插入两人的对话。
“想好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在了门口,只见一道赤红色的身影。
凤潇声身披满城风霜,匆忙而来。
她挡在盛凝玉面前,看向众人的目光凌冽的像是要将他们的骨头关节都钉入**钉。
灵威在室内急速铺开。
凤族三长老胆战心惊:“少君,老朽……………”
“你们,想带谁走?“
平静的话语,然而谁都能嗅到其中山雨欲来之势。
“扑通”一声,以凤族三长老为首的凤族之人俱是跪地,深深拜伏,颤抖着身体,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凤潇声俯视众生,眼尾的青筋轻微的鼓起,心中怒火不断高涨。
自那日大吵一架后,她许久没来找盛凝玉了,只敢在她休息时,静静地在窗外站上一会儿。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她心底的思念从未因相见而消散,反而愈演愈烈,日日夜夜的叫器。
但凤潇声也知道,自己这些年日益膨胀的控制欲需要被收敛。
盛凝玉,她不是她的下属,不是她的族中后生,也不是那些她需要防备的人。
她是她最好的朋友。
盛凝玉提出的那些问题,确实需要一个答案。
于是凤潇声刻意控制着自己,在没有做好准备前不要来找盛凝玉,给彼此一个冷静的机会。
可竟然有人要横插一脚,将她带走?!
她上前一步,刚要开口,衣袖却被人轻轻扯住。
凤潇声身形一僵,慢慢的回过头。
盛凝玉对她摇了摇头,没多解释什么,而是语调微扬,笑着道:“算啦。”
“我本就在等你,你不来,我也不会去找凤君的。”
扯着她衣袖的手下滑,牵住了她的手。
一下子,怒意与郁气都在这一瞬消失的无影无踪。
凤潇声眼神微动,众人立刻退了出去,于是室内只剩下了四人。
盛凝玉看向风潇声身后带着面具之人,扬起眉:“这位是?”
那人得了风潇声的示意,上前一步,垂首而立:“丰清行。”
盛凝玉了然。
这几日里,她同样从凤九天他们那儿听说了不少消息。
这个身世神秘的侍卫,同样在列。
“凤君说,只要我同意见兰息夫人,他就将当年之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凤?声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行!“
兰息夫人本就身体孱弱,唯一的孩子被盛凝玉所杀后更是心性大变。
凤潇声知道盛凝玉不会与兰息夫人计较,可正因如此,她更加不愿意让对方受委屈。
盛凝玉叹了口气:“可我真的很想知道。”
凤潇声犹豫了一下,道:“那我陪你。”
有她在,兰息夫人欺负不到盛凝玉。
谢干镜收回落在了丰行身上的目光,温和的提议道:“她身上有些许魔气,若是少君不方便出手,在下也可以代劳。”
凤?声睨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总算说了句人话。”
盛凝玉纠正:“他是魔。”
凤潇声眼睛一横,拍了下桌子:“盛明月,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别以为她不知道,就是这人撺掇着盛明月和她吵架的!
谢干镜睫毛颤了颤,看了眼盛凝玉,而后敛下目光:“剑尊自然是站在少君那边的。”
这可怜模样,哪里看得出是那个端坐在正殿中,姿态悠然的将包括凤君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心神不宁的魔尊?
凤潇声看得大为震撼,她看向盛凝玉,抬起手指着谢干镜:“你信他?!”
盛凝玉当然不信。
再怎么说谢干镜也是堂堂不尊,不提他那手能将魔气掩藏的无影无踪的本事,光是那神不见首尾的银缎白绸,就足够他人吃一壶的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
她握住凤潇声指向谢干镜的手指,推了回去,安抚道:“你们都是我的朋友,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争这些无用的做什么呢。”
凤潇声:“?!“
凤潇声不可思议道:“你还真信?!”
“盛明月,你越活越回去了不成?!“
谢干镜轻轻叹息,更靠近了盛凝玉一些:“既然话都要说开了,就不必与少君争执了。”
凤潇声一拍桌子,拔高了嗓门:“我用你说?!”
眼见她气得都要拿出羽扇,盛凝玉果断起身,把谢干镜推了出去:“你??非否师兄说他派了人来,既然褚家都到了,云望宫大概也快要进入逐月城了,你快去帮我看看!”
丰清行得了眼神,不声不响的跟在了谢干镜身后。
好不容易把人都赶出去,盛凝玉长舒了一口气。
回过头,就将风潇声坐在窗边,对着她笑。
“确认了?”她扬起眉梢,“我可没杀了那几个褚家的人。”
这么大人了,还和幼时一样喜欢赌气。
盛凝玉心中好笑:“或许是因为他们的皮没我好看?”
凤潇声就等着这句话,她一册玉简放在了桌上:“我大概知道你听说了什么,但那并非真相。”
她顿了顿,衣袖下的手慢慢蜷起。
“当年你离去后……………有人曾故意在我面前,扮作你的模样。”
“不止是我,褚季野,风清郦,寒玉衣......甚至是剑阁,都曾有人如此。”
有男有女,有人修,也有妖鬼。
他们试图通过容貌一条天底下最容易的捷径,但他们从未想过,这个世上既有褚季野这样想要找寻容貌相似之人聊以慰藉,也有凤潇声这样完全不想看见的。
“我虽厌恶那些人的愚蠢,也并未主动出手。”想起那些往事,凤潇声声音更冷,“只是若有人想要仿造你的容貌,以此来做一些丑恶之事,我就容不得了。”
譬如那个被她剥了皮的妖鬼。
“她本身就窃取了他人尸身上的皮加以炼化,混入逐月城中,也是想故技重施,以此牟利罢了。”
桩桩件件,皆有记载。
凤潇声讽刺一笑:“别人我不知道,我只记得风清郦也极为厌恶此事。原因我不清楚,但他做得比我更过分,若是遇上他……………”
“遇上了。”盛凝玉长叹一声,“我这不是被从飞舟上扔了下来么?”
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惨样,凤潇声没忍住,笑了出声。
她轻描淡写道:“后来我发现,让世人觉得我讨厌你,比让他们发现我在想念你,要来的轻松得多。”
起码这样,就不会有人扮成她的模样,在她目光所及之处出现。
她恨极了那些跳梁小丑,同样恨极了每每都会为此而出神的自己。
每一次。
每一次她都会想,既然有这般相似的容貌,为什么死得不是他们呢?
如旧美景,不见故人身影。
“所以,在他们都误会了‘逐月城”的意思后,我没有纠正。”
逐月逐月。
一为驱逐。
二为......追赶。
年少多妄念,只愿一生逐月而行。
盛凝玉也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忽然道:“我没真的怀疑过你。”
凤潇声嗯了一声,她看着盛凝玉,试探着握住了她的手:“先前是我想错了,等鬼沧楼开,我陪你一起去。”
盛凝玉:“凤族离得开你?”
凤潇声轻笑:“我只是少君,凤君还在呢。”
她的舅舅死死不肯松口,一定要见盛凝玉一面,为此风潇声同样恼火。
她本就不似盛凝玉这样有责任心,索性便?下一切,随盛凝玉而行。
还有??
“若不是与我一起,你还想与谁一道?“
不等盛凝玉开口,凤潇声机警的眯起眼,威胁道:“那个居心叵测用心险恶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魔?”
她这一长串话全然没有停顿,盛凝玉都被绕得有些晕乎,无奈道:“怎么就说起这个了?你们两个之前不是合作的好好的?“
“之前是之前,我现在就是看他不顺眼。”
凤潇声翻了翻记忆,倒真被她想起一事。
她冷冷道:“当年这人就是如此。”
盛凝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当年怎么了?他又不在学宫里。”
“名字不在,人可没少出现。”凤潇声咬了咬牙,“有段时间,每次我们几人出行时,总能遇上他??都带着个幂离,一身雪似的白衣,也不说话,就站在你身边,装腔作势的很!”
盛凝玉完全没有这段记忆。
她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下,道:“你当时好像没这么讨厌他。
凤潇声想了想,诚实道:“因为他那时候不和我们说话。”
谁知道开口后,这么惹人厌烦。
盛凝玉笑了起来,刚想再说什么,又听风潇声无意道:“但是他们家的菩提莲确实好看,你以前的头冠也喜欢用这东西。”
盛凝玉愣了愣,电光火石之间,她忽得想起一件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与剑阁诸人偏向寡淡清雅的口味不同,或许因为当年盛凝玉的爱恨都很浓烈,这样爱恨分明的性格,同样体现现在口味上。
盛凝玉喜欢吃极酸的梅子,和极甜的、加五倍糖的菩提蜜花糕。
………………菩提蜜花糕。
“我以前好像吃过一个很甜的东西,就是叫什么菩提蜜花糕‘。”盛凝玉装似无意的提起,“这东西,现在还有卖么?”
“菩提蜜花糕?”
凤潇声皱起眉,摇摇头:“这东西怕是要用菩提莲来做罢?菩提莲是谢家独有的灵花仙草,取字佛偈的“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据说连成花海时,可连三千尘界,集鸿蒙之力于一人之身………………”
这说辞有些耳熟。
盛凝玉摩挲着手腕上的伤痕。
好似在哪儿听过?
“......只是谢家因被魔种反噬而覆灭后,菩提莲也再无踪迹了。”
魔种?
魔种!
一时间盛凝玉觉得心底的猜测实在荒诞。
她克制着自己的音量,哑声道,“凤潇声,你有没有觉得,关于菩提莲的说辞,有些耳熟?”
凤潇声豁然抬首!
“你是说,魔种?“
盛凝玉点点头,又皱起眉:“我总觉得还忘了什么。”
凤潇声道:“谢家窝赃魔种之事,确实疑点重重,不过死无对证,除非褚家出借那阴阳镜,又或是在千山试炼中得到什么机缘。”
千山重叠鹤,万里觅归途。
千山试炼由十一大宗门的掌门和家主共同开启,其中蕴含天地机缘,在过往记载中,甚至有人得见故去之人,解开了当年误会。
正当两人面面相觑之时,再度有凤族弟子前来,跪于门外。
“王仙君,凤君有请。”
这是打定主意,要赶在云望宫之人到来前见她一面?
看来原老头虽足不出户,但余威尚存,连风君都要避其锋芒。
盛凝玉倒是不在意。
不止凤君想见她,在将魔种和菩提莲之事联系起来后,她也想见凤君一面。
还有她当年之事,凤君定然知道些什么。
毕竟是掌舵神族多年的人物,哪怕谢干镜以兰息夫人为威胁,都没能套出什么。
这一面,是一定要见的。
盛凝玉起身就要出门,风潇声陪在她身旁,随口道:“我看你总在吃那些甜腻腻的东西,这么多年,你倒是不觉得腻味儿。”
盛凝玉:“难得能吃点好的,自然什么都想吃。嘶,凤小红,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凤潇声:“......闭嘴。”
两人玩笑间,很快就到了凤君殿。
“我先进去。”盛凝玉抬起头,向高处眯了眯眼,扭过头对凤潇声认真道,“若是三块糕点的功夫还没出来,你就立刻杀进来寻我。”
凤潇声见她如此严谨,同样敛去面容嬉笑,肃容颔首,但还是困惑:“为何是三块?”
盛凝玉诚实道:“因为我吃不下更多了。”
QU“......“
气得胸口起伏不止。
她们二人对视,须臾后,凤潇声率先别开眼,没好气道:“听你的,行了吧!”
她终究拗不过她,还是让步。
盛凝玉一笑,孤身拾阶而上。
群山之上,云海之巅。
宫殿所用白玉清瓦,在阳光照耀下,泛着金色的光芒,宛如凤凰展翅欲飞,正殿下的台阶铺着云纹石,细腻如清泉之水,让人好似踏在云端之上,不知身之所处。
盛凝玉微微闭了下眼,刚踏入其中一步,立即感受到浓厚的威压向她袭来。
很难受,体内灵气翻涌,本就不全的灵骨隐隐作痛,盛凝玉的眼瞳都涣散了一瞬,她用力咬破了舌尖,才用血腥味儿让自己更清醒。
不过比起身体上的不适,盛凝玉精神上没有感受到一丝压力。
这些世人眼中敬仰崇敬的大前辈,哪一个当年不曾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
只是当年有剑阁护着她,而如今?????
“凤君大人可要想好了。”
说着敬语,盛凝玉语气却懒洋洋的,不像是开口问候,反而更像是一场彬彬有礼的嘲讽。
她面色真诚,语气流畅迅速,毫不停顿道:“站在您面前的,是凤少君挚友,魔尊道侣,褚家家主挚爱,云望宫宫主师妹,灵桓坞原家家主的?心晚辈??一位平平无奇的清一学宫弟子,王九。”
停顿了一会儿,感受到灵威逐渐收回,盛凝玉弯起嘴角,眉梢挑起,露出了一个张扬肆意的笑。
颇为挑衅。
与之相对的,是她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话语,和已经摇摇欲坠的身体。
“??您若是再不停下,我就要晕了啊。”
下一秒,灵威如流水似的,眨眼间便收回。
盛凝玉心里笑得直打跌。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熟悉的气急败坏。
“还不快滚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