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別開槍,自己人……”
江岸邊上,春秋紀顯露身形,蘇易語帶調侃,揚聲道。
“是你小子……”徐雲帆哭笑不得,又覺著合理了。
剛才,他就感覺有些不對了:以山君下品而論,這頭怪蛟的實力委實強得過分了……但,既然和蘇易相關,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這個家夥,根本不可以常理揣度!
“奇猿,停下。”徐雲帆一揮手,下達指令。
“剪江蛟,收手吧~~”
另一邊,花思蕊也號令剪江蛟,停止戰鬥。
蘇易滿臉微笑,準備上前敘敘舊。
唰~~
卻在這時,一顆水彈自湖面升起,襲向直升機。
直升機盡力躲避,還是被擦了一下,來回搖晃幾次。
“唉喲,啊呀,不好——”
徐雲帆立足不穩,伸手去抓身邊扶手,懷抱蜃珠則落了下去,直直墜向河面。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所有人都呆了一呆。
嘩啦~~
水面裂開,一張巨嘴將蜃珠吞噬,轉身就要離去。
“——吞舟之魚?”徐雲帆認出此魚,滿臉錯愕,“江裡居然藏著一隻吞舟之魚?年年掃蕩,怎麽會有漏網之魚的?還是這麽大的一條……”
吞舟之魚,源自人類對“深水”的恐懼,其形巨大,能鯨吞舟船,品相則在山君中品。
“奇猿,乾掉它,奪回蜃珠。”徐雲帆不及多想,大聲喝令。
風語奇猿施展引流之刃,無數道風刃如群魚遊曳,汲取著大氣之力,轉瞬間,一一化為斧鉞之形,尖嘯著砸下。
風刃如雨!
呼~~
吞舟之魚身形下壓,水面則如同一堵高高城牆升騰,橫亙在風刃前方,縱橫決蕩,擋下接踵而至的風刃。
不過,風刃能擋,音刃難防!
嗡~~
琴瑟弦音不絕,二十五弦瑟音仿若無形無相,輕易穿透水壁,掠過千變萬化的弧度,襲向吞舟之魚。
然後,道道音刃似無形化有形,在吞舟之魚的表皮上留下道道口子,殷紅鮮血將湖面染上一層深紅。
“原來如此……這音律,倒也有不少門道。”蘇易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七弦琴音】的頻率是不變的,以維持“鋒銳”;而【二十五弦瑟音】,其頻率則隨心而動,故而仿佛在有無之間轉換,時而“穿透”,時而“殺傷”。
趁此機會,風動法相的風語奇猿合身一撞,破開重重水壁,四面八臂猙獰畢露,龍卷凝成根根長棍,當頭劈了下來。
嘭~~
一道黑影擋在龍卷前方,被一棍砸入江面,濺起無數水花和血花。
竟是另一條吞舟之魚?
“怎麽回事?不應該啊……”
不止是徐雲帆,連蘇易都驚訝了,微微蹙眉。
所謂一山不容二虎,以吞舟之魚的體量,在一片流域內,是根本不可能存在兩頭的。
這不合常理。
可即便再不合理,事情已然發生了。
新來的吞舟之魚攔下風語奇猿,而吞下蜃珠的那頭則開始掉頭下潛,想要逃走。
直升機上,徐雲帆趕忙求助:“蘇易,攔下它!”
哪裡用得著他來提醒?
不過,蘇易並不準備出手。
伴隨一聲龍吟,剪江蛟利爪勾動,爪間浮現縷縷清流。那流水清澈剔透,仿佛一羽不可浮,卻又閃爍著一枚枚時之符文,氣息蒼茫,淵深莫測。
嘩~~
道道清流追逐著吞舟之魚,衝入河流,竟和河水涇渭分明,肉眼都能分辨。
有不長眼的遊魚沾染那點點清流,則瞬間衰老,繼而死亡,腐爛,化為累累白骨,浮上水面。
“這是什麽水?好可怕的手段……”
“雲中鮫鱷,變蛟龍了?這是怎麽變的?”
“衰老和腐敗的特性……”
……
種種詭譎的一幕幕,讓追上來的一眾師生都是目瞪口呆。
“這水中,還藏著時光之道?”鬱知世心神震顫,肅然起敬。
他已經完全改觀了。
張嵐看了一眼他,又看一眼花思蕊,暗暗點頭:人教人千次不通,事教人一次就夠……這次,花思蕊應該能打破不少學生陳舊的觀念了。
清流衝刷下,吞舟之魚從外到內,開始一層層地腐化。
魚鱗脫落,魚皮乾癟,甚至有衰朽的肉塊不斷落下,鮮血汩汩流出。
但它依舊在一猛子往下扎,眼看就要消失不見。
“——隅隈多有,誰知其數?”
忽然,一聲長喝自江邊響起。
但,發出聲音的,不是人。
而是一頭巨大的斑駁猛虎。
聲音回蕩,仿佛在質問上天,溝通著天道偉力,形成某種“口含天憲”的至大力量,浩浩蕩蕩,從天而降。
吞舟之魚身形一頓,仿佛撞上了天之涯,海之角,身形被拘束,難以繼續下潛。
“天問?”
蘇易眼神一動,停下了想要幫忙的動作。
他自然清楚,這兩句,是《楚辭·天問》中的句子。
這和春秋紀的“重演春秋”看似相似,底層規則則截然不同。重演春秋,來自古之聖人的微言大義;而眼前這天問,則是以某種質問,引動了天道偉力。
“不愧是英才班的,手下的玄獸果然有幾分門道……”蘇易深深看了一眼那頭巨虎,暗忖道,“不知道,捏造這頭玄獸的是某位大師,還是英才班中的造物組的?”
他很感興趣。
“花思蕊,我不是在幫你,而是在斬殺異獸。”鬱知世大聲道,“你要還有什麽手段,趕緊用出來,我的天問於菟撐不了多久了。”
蘇易聽得直皺眉:這麽說話,你小子找不到女朋友的……
嗡~~
“放心,我的手段還多得很呢~~”花思蕊淺淺一笑,凜然道,“剪江蛟,咱們速戰速決。”
而她話音未落,一道光柱直直垂落,將吞舟之魚的心口洞穿。
它橫死當場!
吞舟之魚死不瞑目的眸子望天,嘴巴張開,那顆蜃珠徐徐飄了出來,彌散輝光。
沒人去看那顆蜃珠,水中精怪早被掃蕩了七七八八,僅剩的一頭吞舟之魚雖在負隅頑抗,卻被風語奇猿壓製,敗亡只是時間問題。
而岸上,也沒人去看那顆蜃珠。
所有人都望著剪江蛟,表情甚是古怪,既有敬畏,也有著某種不寒而栗。
剪江蛟懸浮於空,竟有流水化作羽衣和羽帶,在身外上下飄舞,雙爪則持握著仿佛龍珠般的玄珠,竟如太陽般,閃爍著耀目輝光。
射出光柱的,正是那一顆玄珠!
猙獰的蛟龍和仙女的羽衣,兩者是如此的不和諧,氣息卻偏偏渾然一體,甚至給剪江蛟平添幾分高不可攀的仙人氣象,場景是說不出的詭異。
更重要的是,羽衣,羽帶和玄珠,竟都彌散著類似靈器的獨特波動,且波動雄厚,淵深莫測。
“這也是伴生異能?”張嵐微微驚訝,忍不住道,“那豈不是相當於,這頭玄獸自帶三件血脈相通的上等靈器?”
她自然能看出,三樣東西很像是靈器,而且是高等靈器!
嗖~~
羽帶射入河中,將那顆蜃珠重重纏繞,打撈起來。
剪江蛟望著蜃珠,眼神中盡是渴望。
不過,在花思蕊的嚴令下,它還是老老實實,將蜃珠放在了岸邊。
花思蕊點頭,輕聲解釋:“這三件靈器,是奇相身上三件法寶的投影,分別為無纖羽衣、飲江羽帶和映日玄珠。不過,雖然它們各具神意,攻守一體,可畢竟是‘借來’的,消耗靈力極多,而且‘借’與‘還’都只能三件一套,不能一件一件地‘借’。”
還有一點,她藏在心裡沒說。
奇相的青睞,也帶來了一點“副作用”,——貪財。
須知,奇相就是竊珠沉江而死的……
而蛟龍的本性也是貪婪。
如今的剪江蛟,對各種至寶,尤其是“珠”類會大起貪婪之心,這也是走蛟數十裡奔襲“蜃珠”的緣由。
三件靈器中暗藏奇相一縷神魂,於是,在“奇相親臨”時,這種貪財之心會更重,甚至有可能會不聽指令,搶奪寶物。
花思蕊開始思考,怎麽規避這個缺陷。
“規則是公平的,如此強大的異能,自然也要承擔相應的風險。”張嵐點頭,大為寬慰,“你的剪江蛟,已經和天問於菟不相伯仲了。”
鬱知世在旁,則心中鬱悶:不相伯仲,恐怕都只是謙虛的說法……這頭剪江蛟,已經在天問於菟之上了!
他看了蘇易一眼,又看一眼花思蕊,胸中戰意熊熊:英才班造物組第一捏造的玄獸,會比不過眼前這個蘇易的作品?還是我自己修行不夠,要愈加努力!
轟~~
吞舟之魚的屍身墜落,水波四濺。
徐雲帆看一眼早已解決戰鬥的其他人,有些鬱悶。
現在的學生,都這麽強的嗎?
他很快收斂情緒,降下直升機,回收蜃珠。
然後,自然是該表揚表揚,該批評批評。
毫無疑問,蘇易屬於被批評的類型。
兩人畢竟是舊識,風語奇猿還是蘇易的作品,這種批評只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沒什麽實際的懲罰。
兩人聊過一陣,蘇易低頭看一眼手機,表情微動。
有未接來電。
居然是陸離的!
蘇易大為詫異:莫非,是秦崢聯系了陸老?聽他的口吻,兩人似乎是舊識。
他趕緊撥了回去。
而剛接通電話,就聽陸離道:“蘇易,那頭羽衣麟雀,我建議你放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