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谢无恙的话,糜月眼底藏不住地震惊愕然。
原来,隐剑宗的海域之下,真的有蛟龙存在…………………
娘亲和秦不眠的意外,还都和那条蛟龙有关。
可她想不通的是,她娘亲怎么会出现在隐剑宗的海底。她记得娘亲是在那日深夜突然离宫的,没有告诉任何人行踪。
直到她的离魂灯熄灭,烬花宫方知她出了意外,全宗上下一片戚然。
难道是在秦不眠和那蛟龙酣战时,她娘亲想趁此偷袭秦不眠,结果被秦不眠以元神自爆,反杀?
不可能,她娘亲不是趁人之危之人...…………
还有那张挂在悬海阁阁楼中她娘亲的画像,以及无意中在谢无恙灵府记忆里,听到的秦不眠和她娘亲的谈话,秦不眠似乎与她娘亲相识已久……………
糜月总觉得这其中有蹊跷之处。
她问谢无恙:“这么说来,那蛟龙是秦不眠元神自爆所杀,为何有隐剑宗的弟子传言说,当年是你斩杀了蛟龙?”
谢无恙闻言眼中闪过自嘲之色:“既是传言,能有几分真?”
自爆元神是修士最不体面的死法,几乎是尸骨无存。
自家掌门和蛟龙同归于尽的故事版本,听起来悲壮又带点屈辱,而他又是唯一见过那蛟龙又活下来的人,后来在长老们刻意隐瞒消息和引导下,那谣言传着传着就变成了是他斩杀了那条蛟龙,对外只称掌门因雷劫而神陨。
糜月想了想,这倒也是,修真界总是听风就是雨,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但从谢无恙口中得知,他当年也并亲眼见到秦不眠杀死她娘亲的场景,而且两人的尸身始终并未找到。
糜月不禁想,离魂灯的画面不会有错,所以当时秦不眠的确刺了她娘亲一剑,但是她娘亲命大,没有死?后来不知为何被困在了地宫里?
她此时心底火急火燎,恨不得此时长一对翅膀,飞到隐剑宗去。
可是再着急,从烬花宫驾驶灵舟到隐剑宗,也需要一天一夜的行程。
糜月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抬眸看了看面前的谢无恙,想到什么,低头打开储物袋,找到一只小玉瓶,伸手递给他。
“这治外伤的药,你拿去。”
他不远千里来此,原是要告诉她这条重要的消息,糜月想到她方才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他一掌,此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谢无恙看了看那药瓶,嗓音温沉:“......那伤无碍,不必用药。”
无碍,不必…………………
他怎么嘴里总是这些词?
“不要算了。”
糜月反手就要收回药瓶,面前的人身形一顿,迅速抬手从她手中拿过,果断道:“要。”
谢无恙握着玉瓶,略有些拘谨地望向她:“......我便在此处上药吗?”
“不然呢,”糜月双手环胸,轻扬眉梢,“我着急赶路,没时间停下再给你找个客栈休息上药,你就将就着吧。”
以前变幼崽的时候,她为了明哲保身,束手束脚,还有点怕谢无恙,既怕自己露馅,又怕他管着自己。
而如今,她恢复了原身,又变回了高高在上的烬花宫主,非但一点不再怕他,语气还颇有几分颐指气使。
谢无恙沉吟片刻,当着糜月的面,伸手至腰间捏住系带轻轻一扯,原本束得整齐的领口随之敞开,露出了冷白如玉的肌肤,在月夜之下泛着温润清冷的光泽,肌理线条分明,透着内敛的力量感。
在他右肩的肩头,一块深红的掌印赫然醒目,糜月的目光不由自主得被吸引过去。
她下手真的没什么轻重的………………
在那掌印处停留片刻后,她视线不由得往下游移,落在那结实紧致的腹部。
不但没忍住瞟了好几眼,还在心里数了数。
一块,两块,三块......八块。
啧啧,这狗剑修身材倒是真好。
似是没有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谢无恙神色从容,手指轻轻蘸取了些药粉,涂抹在掌印处。直到慢吞吞地上完药,他才不紧不慢地将衣襟穿好,有条不紊地将扣子一颗颗系上,仿佛又恢复了往日清冷端直,不可侵犯的禁/欲系剑修的模样。
糜月大大方方地看完了他上药的全程,脸上没有一丝难为情的羞赧,直到对面的人抬眸,一瞬间四目相对,谢无恙的眼眸乌沉深邃,宛若幽潭,却又清棱透光,仿佛能直直看透人心。
她忽然有种小心思被抓到无所遁形的感觉,清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迅速瞥开视线,偏头望向灵舟远处的风景。
那情毒不是已经解了么,怎么还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她心下不解,干脆闭上眼睛,不再搭理对面的人,趁着灵舟还未到,见缝插针地修炼打坐。
一路上,二人相顾无言。
糜月沉浸在修炼之中,直到谢无恙将灵舟稳稳停好,叫了她一声。
她睁开眼,发现已经到了隐剑宗辖地附近的海域之上。
她明白谢无恙早早停下灵舟,改为御风行走,是想低调隐蔽行事,不想惊动隐剑宗的人。
可跟着他御风在海面上行了二里,糜月终是有些不耐烦起来:“你说的另一个入口,到底在何处?”
“差不多就是这里了。”谢无恙道。
糜月低头看着脚下还算平静的海面,有些惊讶:“在海里?”
谢无恙点头,率先纵身跃进海水之下,糜月见状也只好跟着他钻进海面。
好在今日天气不错,没有什么风浪,海水能见度很清晰,但东境已是寒冬时节,海水冷彻刺骨。
糜月向来是很怕冷的,但为了找寻娘亲的下落,一颗心焦灼得发烫,也感觉不到寒冷了。
她跟着谢无恙一直往海底深处游。
不知游了多久,光线越来越黑,时不时还有不长眼的小鱼撞在她身上。
糜月不禁传音问他:你说得那地方有多深?
谢无恙也不好估算距离,转过身,牵住了她的手腕,只道:跟我来。
有他在前面开路,糜月游起来也没那么费力,又游了大概一炷香,二人的面前出现了一座山体的岩壁,似是小岛没入海下的礁石部分。
糜月环顾了这岩壁一圈,也没发现有疑似是洞口的地方。
她扭头去看谢无恙,只见他靠近岩壁,伸出手来左摸摸右摸摸,似是确定了位置,然后往后退了两步,随即召唤出神相,一条身形粗壮堪比幼年蛟龙的白蟒出现,瞬间朝着面前的岩壁直直撞了过去。
“轰”地一声闷响。
在岩壁被撞开的刹那,谢无恙拉着糜月,迅速地从那被轰开的石洞里钻了进去。
随着他们有了双脚着地的实质感,身后那个被撞开的大洞竟然奇迹般地自己复原了,将涌进来的海水隔绝在了外面。
糜月环顾四周,发现身处在一处石砖筑成的通道内。这里石砖的表面和顶部镶嵌的夜明珠,和地宫的风格一模一样,俨然此处就是在地下秘宫的某处。
墙壁的每一块石砖上都刻着修复阵法,仿佛是老祖们在建造地宫时,担心建造在海底的部分,会受到大型生物的攻击,特意在每块石砖上都加固了修复阵法。
“谢无恙,敢情你说得另一个入口,就是硬生生把我宗的秘宫轰一个洞出来?”糜月挑眉看向带路的某人,“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
“运气好,试出来的。
谢无恙如实道。
在一丈仙带回消息后,他想要验证消息是否准确,但不知进入秘宫的口诀,且秘宫大门只能在满月之夜开启。于是便想着另辟蹊径,既然是地下秘宫,那一定就在玉京山底,而玉京山有一半都没入了海水之下。
谢无恙回忆起,秦不眠曾经和那蛟龙打斗的方位,十分靠近玉京山在海水下的山体。于是他花费了整整三日,一直绕着海底山体寻找。
起初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没想到真的被他用神相轰开了一道隐秘的地宫墙体。
糜月环顾四周,这地宫的墙体从外面看已经和山体岩壁融为一体了,难以分辨,能找到这里,也算他厉害。
白蟒在撞开岩壁的瞬间,也跟着扎进了地宫里。它没想到主人把它从灵府里拽出来的第一个指令就是让它撞山,撞得它脑壳生疼。
白蟒甩了甩发憎的脑袋,一抬头发现了主人身边站着的糜月,竖瞳一亮。
这不是它被抢走的大宝贝么!
白蟒激动地吐着鲜红的蛇信,蛇身兴奋地一扭,便要往她身边凑。
结果被谢无恙眼疾手快地揪住蛇尾,在蛇脑袋还没拱到糜月身前,收其回灵府,偌大的身形顿时化作雾气消散。
糜月还记着上次入他灵府被这白蟒占了便宜的仇,若非谢无恙收得快,她还得给它赏两个耳光。
她眉梢轻挑,啧了一声:“你这只神相性子倒是和你截然不同。”
谢无恙不置可否。
糜月想他这人看起来清冷淡薄,无欲无求,可是他的神相白蟒全然与他相反,嗜杀狯、欲壑难填,仿佛集合了他所有的负面性情,就像是他潜藏在深处,不为人知的另一种人格。
自从见到他的神相白蟒,糜月有些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这世上哪里真得存在不食人间烟火的仙者,真的无欲之人是走不上修炼这条路的,无非是在压抑着罢了。
二人没有耽搁时间,沿着通道,继续往深处走。
撞开洞口时带进来的海水,堪堪淹没过他们的脚踝处,走了十余步,面前出现了一层向上的阶梯,还有继续往下的阶梯。
地宫里竟然真的别有洞天!
糜月偏头去看谢无恙,后者开口道:“往下走。”
二人一前一后,沿着向下的台阶走去,下了百阶之后,狭窄的视野开阔起来。
面前是一座高大古朴的石门,和秘宫大门的制式有些像,上面刻着复杂的阵法纹路,旁边也有一处验血的机关凹槽。
“一丈仙说,与你血脉相连之人的气息就在这门后。”
想到娘亲可能就和她只有一门之隔,被困在里面多年不得出,糜月抑制不住心底的激动,二话不说,当即低头咬破了手指,将鲜血滴入验血的玉石槽中。
随着她的鲜血滴入,霎那间,一道柔和的光芒从石槽处沿着大门的纹路,逐渐蔓延开来,亮起了八个璀璨的星芒,如同一串神秘的珠链镶嵌在石门上,将昏暗的四周照亮了些许。
然而石门仍紧紧地闭合着,并未有打开的迹象。
糜月上前仔细一看,只见在那八颗星芒的旁边,还有一颗星芒黯淡无光,尚未被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