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夏在车上时有些沉默,她无意间听到了江家的秘密,也大概能知道江斯淮在这个家似乎不受宠。
普遍来讲,家里最小的应该是最受父母疼爱的,但在江家,江父疼大女儿,谈蔚心疼大儿子。
她是独生女,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至少在小的时候,家里虽然穷,但父母都很疼爱她。
或许换成别人,肯定很难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就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
她信,路政峰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车上坐着不止苗夏和江斯淮,司机在开着,副驾驶是江斯衡,先送他回画室。
外边风雪飞扬,司机谨慎慢行,
涂絮絮热心肠,帮着苗夏去病房看了一回书雨他俩,说是真的发起烧来。
苗夏脱了手套给涂絮絮回复消息,旁边坐着的江斯淮也低着头在看搭在腿上的平板。
车内维持了好一会的安静。
“阿淮,过完这个年,我打算去港城。”江斯衡忽然道。
江斯淮反应平平,以为他只是去旅游,视线还在平板上,“到时我给你安排好。”
江斯衡神色淡然,目视着前方,“我是想定居在那边。”
“定居?”江斯淮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苗夏停顿了下,慢慢抬起了头,看了看面容凝重的江淮,就知道他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和她一样。
港城距离北京两千多公里,虽说搭飞机也就是几个小时,但天南地北的,真要有点什么事,也无法及时赶到身边。
何况江斯衡的身体就是个定时炸弹,保不齐哪天就会又再恶化。
“嗯,想换个城市生活。”江斯衡接着一笑,“放心,我并不是在放弃自己,想去港城定居,是很多年前就有过的想法。”
此时的江斯淮脑海里浮现了一段记忆。
初二那年的第一次考试,他拿下了全年级第二,带着成绩单回家让保姆阿姨交给谈蔚心,当时他坐在客厅里打游戏,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可耳朵却探了进了餐厅里。
“太太,您看看,这是阿淮的成绩单,进步比起之前太大了,全年级第四呢!听说和第三就差了个1分,真棒啊这孩子,您看我今晚要不要做多几道阿淮爱吃的菜,好好奖励奖励他。”
“第四是很光荣的事吗?斯衡和斯绮初高中那几年里成绩就没掉出前三,一点也不如哥哥姐姐,我很忙,以后这种东西就别拿到我面前碍眼了。”
短短几句话,足以让江斯淮大受打击,那天他深刻的意识到,无论他怎么做,做得有多好,在谈蔚心的心里,他永远都比不过哥姐。
他开始颓废,和狐朋狗友去网吧通宵,反正家里也没人在意他。这样持续了五天,除了那位保姆阿姨,江家果然无人在意他彻夜不归了好些天。
偷摸回家一看,谈蔚心笑容溢满全脸地坐在客厅里哼着小曲,问保姆发生了什么,说是江斯衡被重点学校给保送了。
江斯淮一边难过到眼圈发红,一边又很理解谈蔚心,哥哥这样优秀,受尽家人宠爱是正常的。
默默蹲在家门口伤心了半天,被刚从学校回来的江斯衡给看见,为了让他开心,江斯衡人生第一次翘课带着他去了港城玩。
对江斯淮来说,江斯衡是一个特别好的大哥,在父母那里感受不到的亲情,江斯衡都给了他。
从小就喜欢黏着这个大哥,基本上没分开过很长时间,以至于此刻听见江斯衡说要到千里之遥的城市定居,第一反应就是不同意。
身体是首要原因,其次是他没想过未来几十年里都和江斯衡分隔两地。
沉默了会后,江斯淮迟疑道:“哥,是因为秋晴姐?”
沈秋?的家乡就在港城。
除了这个理由,他想不到其他的了。
江斯衡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港城的医疗条件不比这边差,到了那边,我会继续画画,也会定时检查身体。”
江斯说:“谈女士不会让你走的。”
苗夏往车门边上缩了缩,尽量减小存在感。
她下意识地觉得,这种家事,他们不应该当着她的面说。
江斯衡忽然凄惨一笑,“阿淮,其实我比你更想逃离妈的身边。”
画室到了。
苗夏打量着眼前的这栋充满田园风情的二层白色小洋楼,灯火通明,栅栏里的小院种着花草小树,屋顶木窗爬满了青藤,雪花纷纷扬扬,显得这栋房子像是在画中。
送江斯衡进屋后,江斯淮撑着伞走出来。
苗夏打开了车窗,注意力都在小洋楼的装潢上,没看见缓缓走来的江淮,他倒是看了她一眼,瞧见她冻得发红的鼻头,眉微皱,却是一言没发。
去医院的路上,他一直很安静。
车内低气压。
司机中途下车去餐馆取江斯淮让人做好的食物,苗夏看了看包装,里面大概是粥。
她扭头,打破沉默,“宋彰白也在那家医院住着,也是肠胃炎。”
江斯淮知道的,宋彰白踏进医院那刻,就拍视频发群里了,生怕没人知道他病了,梁深还嚷嚷着让大家伙今晚去医院集合。
他淡声道:“顺道看看他。”
看出江斯淮明显的情绪不高,苗夏没再打扰他,打开手机的购车票软件,搜过年回家的火车票。
胡书雨说嫁人了,过年应该是留在婆家过。
苗夏不想留在这边,团圆的节日,她得回家去看看苗清。
胡书雨试着喝了几口热乎的粥,没想吐的**后接着多喝了几口,她看了看有些心不在焉的苗夏,“你怎么不和江斯淮一起上楼去看他的朋友?”
苗夏拿出口袋里的手机,“他说来了好些个朋友,人多闹腾,晚点再带我上去。
火车票都被抢光了,她得看看还有什么实惠点的交通工具。
胡书雨瞥了眼她的手机屏幕,“不然你买机票吧,速度快。”
“我得省钱。”要是路政峰那边指望不上,苗夏打算自己存钱给苗清买墓地。
胡书雨揉了揉肚子,好奇道:“江斯淮有没有说过要帮你解决经济问题?”
苗夏笑笑道:“我现在是吃他的住他的,他已经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了。”
“夏夏,你们是夫妻。
“协议夫妻。”喵夏一字一顿,“到期就离。”
病房门在这时开了。
苗夏莫名就背脊一僵,缓缓扭转头看,还真是江淮走了进来。
他没看她一眼,和丁临说:“夏夏明天要早起上班,没办法留这里过夜,你们晚上得有人看着,正好我朋友多找了一个看护,十分钟后会到,就让她照顾你们。”
丁临坐直了身体,微笑道:“苗夏今天为了我和书雨忙上忙下的确实是很幸苦,我们也不好再麻烦你们了,看护还是不用了。”
江斯淮说:“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费用也已经付了,总不能浪费,有个专业点人照顾你们,夏夏也能放心些。”
胡书雨看出丁临还有拒绝的意思,赶忙出声:“那就多谢您了。”
苗夏多少能猜出这护工应该是江斯维特意找的,他心思细,做事周到,做人方面也是满分。
宋彰自住在vip病房,房内的桌上很夸张的放满了鲜花果篮和一些营养品。
病房里只有涂絮絮和梁深在,其他人都被打发走了。
涂絮絮在给宋彰白喂粥,满眼的心疼,动作也非常的小心翼翼。
苗夏在心里轻叹,这样一个年轻漂亮毫无城府的女孩,为了爱情奋不顾身,即使知道结局不如她意。
回去的路上,苗夏又主动和江斯淮搭话。
“谢谢你找来护工照顾我的朋友们。”
江斯淮手肘支在窗框上,闻言懒洋洋地侧眸,“咱俩亲密事都做尽了,用不着这样生疏。”
司机还在呢。
苗夏脸发红,“你别乱讲。”
江斯淮轻笑,学着苗夏的语气,“我哪儿乱讲了。
说完这句,他一副才想起什么的表情,身体慢慢凑近苗夏,下巴搁在她肩头上,撩起眼皮低声道:“忘记了,最后一步还没解锁。”
苗夏感觉自己酒劲又上来了,晕乎乎的,江斯淮说话时喷洒在她脖颈处的气息弄得她一阵酥痒难耐,伸手想推他,手腕却又他给抓紧不放。
开口想说话,又被他抢先。
“老婆,肩膀给我靠一下。
......苗夏没辙了,任由他靠着。
这一路上,苗夏都没怎么动过,右手被江斯淮抓着放在他的腿上,左手则是揪着背包。
时不时垂眸看看,江斯淮像是睡着了,脸色微微发白,闭着眼,长而浓密的睫毛安静趴在眼帘下,留下一片清晰的阴影。
这样安静又有些脆弱的江淮,看得苗夏心软成了一片,他现在就像个大小孩,依靠着她。
但醒了后,又变回了恶劣的坏小孩。
“老婆,今晚能去你房间解锁最后一步吗?”
司机按捺不住看了眼内后视镜,正好和苗夏对上了视线。
苗夏一脸害臊地赶紧挪走眼睛,握拳锤了下江斯淮的腿。
这人就是故意的,脸色明明正正经经的,嘴巴却总是不着调,就爱把她逗脸红。
幸好他讲得不露骨。
不过他怎么老提最后一步?
是在暗示她什么?
他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