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甜甜提着一兜菱角回来,见众人都在,连忙上前见礼,笑着道:“刚摘的菱角,很嫩,吃起来又脆又甜,夫子快尝尝。”
她知道林修然不会剥皮,便端着去清洗过,剥皮后再清洗一遍,这才放在桌上。
“夫子请用。”
林子垣也要伸手拿,被甜甜挡住了手,皱眉:“自己剥!”
林子垣看了她一眼,悻悻道:“好吧。”
张白圭端来小框,里面全是洗好的菱角。
跟牛角似得,还微微泛着青。
要从中间咬一下,剥去青黑的外皮,露出脆嫩的果肉。
张白圭拿着小碗,剥了好些没舍得吃。
“娘,给你剥的。”他软声道。
赵云惜正在备菜,香椿要洗干净沥水,外面裹着鸡蛋面液去炸,槐花也要漂洗干净。
“你自己吃就是。”她抽空回了一句。
张白圭索性立在一旁喂她。
叶?瞧了,进厨房帮着做饭,体弱的小公子,心肠却软得一塌糊涂。
江陵最不缺菱角,肥肥嫩嫩,皮很好剥,生的脆甜,熟的软糯,都好吃得紧。
张白圭连着喂好几个,见叶?挨着娘亲,说说笑笑地在做饭,眉眼闪了闪,将菱角放下,往灶膛里添火,这才笑眯眯道:“叶兄体弱,快坐在灶前烤火。”
春日里,村尾地头都是野菜,根本挖不完,每日都有嫩菜,但经历一个冬日萝卜、菘菜的捶打,大家吃得格外有滋味。
这两年年景不错,除了小冰河时期,冬日冷些,种地的收成还可以,再种点菜,勤快些养家禽牲口,日子也过得去。
赵云惜一听,连忙牵着叶?的胳膊,把他往外引:“你穿着上好的白绫缎,可不能坐在灶前,沾点火星子多心疼人。”
叶?抿了抿嘴,他不肯出去。
他喜欢和云姐姐在一起的感觉,温柔如水,让他整个人放松又愉悦。
还不等他想好拒绝的说辞,就见林子垣窜进灶房,身后跟着举着拳头的甜甜,她恨恨道:“那是给夫子剥的,你给一口吃了!”
林子垣满脸无辜:“那我再给爷爷剥不就好了。”
春日风暖,但比不得灶房,门一开,就带进来一阵冷风,让叶?忍不住拢了拢衣裳。
甜甜一看,更生气了,揪着林子垣的衣领把他拎出去。
林子垣蔫哒哒地被揪走了。
赵云惜瞧了两人一眼,满脸若有所思。
“相公,抱些柴火进来。”赵云惜喊。
张文明便向林修然告罪,起身去拿柴火,没看到身后的老者松了口气。
“近来天气好,这柴火使得都少了,上回爹回来劈的柴,还剩下那么多。”
柴火都堆在墙根,码得整整齐齐一排,李春容不时还要整理,更是丝毫不乱。
上面盖了稻草编得帘子,下雨了能遮盖一片,免得淋湿了没柴烧。
赵云惜示意张白圭和叶?出去陪林修然,让张文明留下来烧火。
张文明连忙将两人推出去,笑眯眯道:“听见没,快出去吧,要听我娘子的话。”
赵云惜瞥了他一眼。
她麻利地切菜、备菜,先将时间久地板栗炖鸡做上,再去做其他好弄的,几个时令的春菜就格外简单。
张白圭立在她身侧递东西,腼腆一笑:“想吃梅干菜包子。”
赵云惜轻嗯一声,就去泡梅干菜,笑着道:“没事,刚好要做小猪盖被,把面拿来做包子。”
“你吃锅盔吗?烤一点,还来得及。”他打小就喜欢吃。
张白圭眼睛亮亮的点头。
叶?静静地看着,眼睛黯淡一瞬。他这几年都在林宅,母亲身边,自有聪明伶俐的弟弟。
锅里的小鸡炖出浓郁的香味,赵云惜用筷子戳了戳,见能戳动了,便把板栗丢进去,接着炖煮。
她接着来包梅干菜包子,白圭挽起袖子,过来跟她一起包。
叶?不会,他抿了抿嘴。
林修然透过窗子,看着有条不紊的几人,唇角勾着惬意的笑容,只要不跟张文明下棋,什么都好说。
林子垣趴在灶房的窗台上,眼巴巴地望过来,满脸陶醉道:“真香啊。”
他从小就想跟白圭抢娘。
张白圭眼皮都没抬,他动作利索地开始包包子,家中人少,活又多,他早早就学会了。
“你小时候有一次帮着包饺子,不会捏起来,全是散的、露馅儿的。
后来做成蒸饺给张文明吃了。
他还挺高兴。
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林子垣也跟着乐:“我记得!我也包过!可恶啊!饺子馅儿根本不听话。
林修然一听,瞬间感兴趣起来,他拄着拐杖起身,笑眯眯道:“让我试试。”
他也是穷苦出身,过过苦日子。
但真没包过包子。
他先是净手后,拿了一个面剂子,学着白圭的样子,用掌心压成圆饼,再挖馅儿来包。
他的想象很美好。
但并不听他的话。
露馅儿了。
林修然不信邪。
“你来教我。”他冷哼。
赵云惜见他指自己,便拿了面剂子教他。
“这样提起来,然后捏一圈就好了。”赵云惜包了这些年,技术也练出来了,包出来的包子非常漂亮。
林修然又试了两次,不服输的和包子较劲。
张白圭欲言又止。
林修然非常不服气,装作没看见白圭的神情,非得要包个漂亮包子出来。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终于包出来一个规整不露馅儿的了。
“夫子真厉害!”赵云惜笑眯眯地夸赞:“瞧瞧这进步多快呀,刚开始还不会呢,才试了四五个,这包子又圆,褶又匀,不知道还以为是多年老手呢。”
她抽空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夫子。”
林修然挺直脊背,心满意足地昂着头:“还有什么?我来帮你。”
做饭还怪有意思。
赵云惜笑嘻嘻道:“都快好了,没什么要做的了,下回再喊你。”
林修然环视一圈,发现确实如此,这才拄着拐杖出去喝茶。
板栗炖鸡也快好了,赵云惜稍微勾了点芡汁,让汤汁看起来更浓郁些,这样卖相好看,还能浇饭吃。
林子垣已经不满足于窗台了,而是闪现在灶台边,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好香啊......”
他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在心里默念开饭开饭开饭。
而林修然也闻见了香味,他无聊地用指尖沾了茶水在桌上写字。
张文明:“先生好字!”
林修然幽幽地看着他,若云娘当真是林家女,怎么也不会嫁给张文明。
“如今春日到了,老夫一路走来,田里秧苗长势不错,也许又是个丰收年。”
林修然笑着道。
张文明听见,连忙回:“是呀,野草也长得好,村头有两户养了羊,都吃得肥了些。”
两人闲闲地聊着天,就听得一声喊:“吃饭了!”
张文明连忙收拾茶桌,甜甜拿着抹布来擦桌子,白圭开始摆椅子,大家配合得十分默契,再去厨房端菜端饭。
都收拾好了,这才坐下一道吃饭。
林修然坐在主位,赵云惜去抱了一坛菊花酒,笑着道:“最后一坛菊花酒了,再喝要等重阳菊花开了。”
几个大人一人略饮一杯,见林子垣好奇,也不许他喝,他便不服气:“等我成婚就能喝了。”
甜甜撇嘴:“哈哈。”
林子垣大怒,抢走她来的鸡肉,恶狠狠地吃掉报仇。
赵云惜瞧着不免黑线。
“幼稚鬼。”甜甜幽幽道。
两人近些年来总是拌嘴,见了就要冷哼一声的大仇。
林修然懒得管,他吃得心满意足,板栗炖鸡很入味,那汤汁淋在米饭上,就连米饭都好吃很多。
“这梅干菜锅盔也香,皮酥酥的,真香啊。‘
“包子也香,可恶啊,我为什么没有两张嘴。”
“炸香椿鱼也好吃......”
“没有人爱这道凉拌荠菜吗?清爽极了。
几人吃了个肚圆,一群半大小子,吃起饭来实在惊人,她做得份量很大,却还是不够。
她有些没吃饱,想了想,就决定折腾点来自现代的美食。
“相公,去羊倌家挤点羊奶来。”她递给张文明一个陶罐。
等他去了,就去屋里折腾着找材料,碎碎念道:“要黑糖要奶还要茶还要啥来着………………”
张白圭配着林修然下棋消食,叶?扰着暖手,正坐在院中晒太阳。
福米把脑袋搭在他膝盖上,也懒洋洋地晒太阳。而大胖橘卧在棋盘边上,用尾巴扫着白圭的手。
赵云惜找齐材料后,张文明才抱着羊奶罐子回来。
羊奶加入姜片煮沸去腥,就先放在一旁,再去用陶罐炒茶叶,微微出香味,就把煮好的羊奶倒进去。
然后又炒黑糖。
几人围着她,看着她来回倒腾两个陶罐。
“这是啥呀?”林子垣对吃的感兴趣,连忙围上来问。
赵云惜害怕自己做得不成功,便闭口不言。把黑糖炒化以后,微微冒小泡,用笊篱挡着,往里面倒羊奶。
就连林修然和张白圭也不下棋了,过来瞧着她折腾。
“这是做什么?”他好奇问。
慢慢一陶罐,散发着奶和茶的香味。
赵云惜笑眯眯道:“奶茶啊。”
说着给每人倒了一小碗,示意先尝尝,喜欢了就再倒。
“奶香浓郁,入口丝滑,甜滋滋的,喝起来暖暖的很香甜。”张白圭很捧场地给予肯定。
“再来!”他满脸豪迈。
林修然也跟着笑:“嗯,我也再来一碗。”
赵云惜慢慢品着,就觉得,若是有珍珠就好了。
可她不会做珍珠。
真是遗憾。
“唔,好喝。”她忍不住夸。
在春日暖阳下,能喝到一杯暖暖的奶茶,那种感觉真的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