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愣住了。
家丁愣住了。
陈鸣也愣住了。
只有欧阳雪霏似乎很不满意,又打了几下陈鸣的屁股,喊道:“驾驾驾!”
陈鸣:这很难评。
婢女见状使了个眼色,家丁们便纷纷离去了。
边走还边嘀咕:“好像喝多……起猛了……回去睡觉。”
陈鸣:这演技真的差。
可以确定,欧阳雪霏的人设,大概率是给崩得面目全非了。
醉醺醺的欧阳雪霏显然是不能为她摇摇欲坠的名声拯救一下了,陈鸣倒是有心,可实在是没什么法子。
以他正常的体力,背欧阳雪霏回闺房完全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他现在已经喝了两轮酒,又吐了一轮,实在有些脚步虚浮。
好容易才把欧阳雪霏送回闺房,陈鸣不敢多待片刻赶忙抽身出来。
就看见欧阳修正站在欧阳雪霏的院外,目光沉静的看着自己。
“欧阳伯父。”陈鸣唤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在身为现代人的他看来,男生背醉酒女生其实也不算尺度过。
但现在是封建时期。
陈鸣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那种类似于“看见女孩子的脚就得娶了她”这种规定。
不过,当着人家爹的面对人家女儿动手动脚,总归不是太礼貌的事情。
“你跟我过来一下。”欧阳修看着陈鸣,两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陈鸣看不清他的神色。
但是隐约感觉欧阳修对他似乎不像往常那样了。
果然还是不高兴了吧。
陈鸣点点头,很是顺从的跟着欧阳修去了书房。
“坐吧。”
欧阳修这一路思考了很多,这会儿心情也算平静下来,对待陈鸣的态度也柔和了一些。
陈鸣满脸乖巧的坐下,目光坦荡磊落,心中却有些忐忑。
“你知道雪霏女扮男装的事情。”欧阳修看着陈鸣,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的语气。
陈鸣点点头,没有否认。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欧阳修语气有些受伤,他一直以为自己跟陈鸣算得上是朋友。
陈鸣看着欧阳修的神情,想到欧阳雪霏刚刚突如其来的委屈。
虽然知道自己不应该过多插手别人家的事情,但置身事外真的很难。
尤其是当一个跟自己年岁相仿的异性在面前哭泣的时候。
更何况这个异性还很漂亮。
陈鸣自认算是个正人君子,对欧阳雪霏也一直以朋友的角度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他面对着欧阳修,此时此刻,面前的男人似乎不是朝堂上叱咤风云的朝臣,也不是文学史上声名显赫的诗人。
他只是一个父亲。
而且是面对青春期叛逆女儿有些束手无策的父亲。
陈鸣突然就很能共情了。
于是,他问出了那句直击灵魂的问题:“您觉得,欧阳雪霏快乐吗?”
欧阳修闻言沉默了。
这个问题听着不难,但实际上,以欧阳修的立场来看,的确不好回答。
他想起自己去庄子里看到欧阳雪霏时的模样,虽然伤的很重,但脸上的笑容,似乎是发自真心的。
之前他从没见过女儿脸上有过这种笑容。
无论是在跟世家小姐交往时,还是跟家中长辈学习社交礼仪时。
男人没有回答,但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陈鸣微不可察的轻叹一口气,对欧阳修劝慰道:“欧阳伯父,我知道您爱女心切。但是欧阳雪霏不是个孩子了。”
“她很勇敢,也很坚强,您把她教得很好。”
欧阳修默默不语,又喝了一口茶。
陈鸣继续道:“我相信您心中肯定也为他骄傲的。可是您为什么要培养她成为一只鸟,又要亲手剪去她的羽翼呢?”
陈鸣这句话其实多少就带了些个人情绪了。
每一个曾经熬夜挑灯苦读的夜晚,一点一滴积累下来的能力被全然否定的滋味,他没体会过,但想想都觉得痛惜。
“可是其他人家的女子也是这样的。”欧阳修再开口,语气弱了一些,但还是立场坚定。
“是啊,一辈子做别人的女儿,别人的妻妾,别人的母亲。她什么时候做自己呢?”陈鸣反问。
欧阳修沉思了一会儿,神色有些松动,仍旧说:“身为男子也未必全然自由。”
陈鸣知道,聪明人之所以与众不同,就因为其善于思考。
欧阳修能这样说,证明他已经思考了。
“自由是人类最高的追求,却也是人性最基本的内核。”
陈鸣知道这种教育理念对现在的人来讲还是过于炸裂了。
但欧阳修却出乎意料的点了点头。
“你觉得,我应该让雪霏去参军?”欧阳修反问一句。
陈鸣摇了摇头,“参军太过危险了,不适合女孩子,我已经多次跟欧阳雪霏说过了。”
欧阳修明显有些意外,也还是叹息着摇摇头:“雪霏这孩子,脾气太犟了。”
“是啊。”陈鸣点点头,也笑了。
“所以欧阳伯伯,我同样不认为欧阳雪霏参军是个好的选择,但我希望您能支持她的选择。”
欧阳修又喝了一杯茶,开口道:“她在军营中,有没有被欺负?表现的如何?”
陈鸣给欧阳修讲了欧阳雪霏在军营里的表现。
欧阳修认真听着,似乎在陈鸣的讲述中,看见了一个不一样的女儿,更快乐的,更幸福的欧阳雪霏。
“好吧,我可以让她去坚持理想。”最后,还是欧阳修先松了口。
陈鸣神色讶异,他没想到欧阳修竟然真的这样开明。
“但我有一个条件。”欧阳修看着陈鸣,神色是一如既往的认真。
“欧阳伯父请讲。”陈鸣大概能猜到欧阳修会说些什么,无非是托付一类的话。
果然,欧阳修说:“希望陈小兄弟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对雪霏多加照顾。”
陈鸣起身,抱拳行礼道:“欧阳伯父不说,陈鸣身为男儿,也自然当保护女子。”
欧阳修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陈鸣于是也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便也告别离开。
回到府中,宴会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毕竟大家明天都还要上朝。
陈鸣跟父母打了招呼,也回房去了。
结果才一推开门,一把剑就横在自己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