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没喝酒,这两人却在这你有来言、我有去语的胡说八道了起来。
老话说:男儿至死是少年,这两个同样以沉稳睿智闻名全军的男人,此刻竟然同时表现出了孩子气的一面,就跟马车里的那条头狼一副德行。
“映月,给我们泡壶茶来喝喝。”
玩够了也笑够了的姑娘们安静了下来,而那头母狼好像真的变成了一条狗似的,乖乖的趴在林涵儿洗澡的木桶旁,开始用舌头舔干自己的毛发。
这场景颇显温馨,很容易让女孩子们浮想联翩后,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所以没一会林涵儿就开口说道:“我又开始想那个小山村里的家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去住几天。”
欧阳雪菲想都不想的回答道:“你现在已经是正八经的大宋公主,那个小山村不再适合你的身份,以后你只能住在京城王府,想回那个村子里转转的话,会有一大批王府侍卫跟着你一起回去。”
“那我宁愿不当这个公主。”
“傻丫头,公主是你说当就当、说不当就不当的吗?陈鸣不是承诺过,在王府里照原样给你重新建造那样的一个家。”
林涵儿幽幽叹息了一声:“那不一样。”
马车外的韦昭小声说道:“这个女孩子始终不改初衷,已经贵为公主却从来没忘本,这一点非常难得。”
陈鸣点了点头:“烙印在骨子里的东西,一辈子都不会改变。就像小雪,小时候她就喜欢跟我、跟秦朔拌嘴抬杠,现在还不是一样。所以老话才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小王爷,那您烙印在骨子里的本性是什么?”
“我的本性?”
陈鸣陷入了沉思:他现在是依附在另一个人的皮囊上,而且还兼具那个人的很多东西,所以他也不知道是他变成了那个人,还是那个人变成了他……
今夜的月亮格外的亮。
温柔的月光撒遍大地,从陈鸣他们背靠马车坐着的地方放眼望去,视线所及之处看到的景物,都披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晕黄色,看起来温馨而宁静的感觉。
“韦昭,你有没有想家的时候?”
“小王爷,我没有家,信我记事时候起,我和我娘就跟随我爹一直住在军队里,所以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真正的家是在哪里。”
“原来你也是位将军的后代。”
这很容易判断,因为只有身居要职的将军,才有资格把妻子孩子带在身边随军,普通士兵或者级别低的军官是没有这种资格的。
韦昭随手抓起一把雪,用两只手胡乱撮了起来。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提也罢,北疆一场瘟疫夺走了我爹娘和很多人的性命,之后我就成了孤儿,长大成人后自然而然的成了战士。”
“难怪你这么足智多谋沉稳干练,应该是得自令尊大人的传承。”
“这个我也不知道。”
不远处赵猛带着一队士兵骑马巡逻经过,远远的向他们两个人拱了拱手。陈鸣笑着伸手一指:“那小子也很不错,可惜不是智勇兼备的大将之才。”
他这番话表面上说的是李猛,其实是在隐晦的夸赞韦昭,毕竟全军上下都知道:韦昭现在是陈鸣身边的臂膀,是个智勇兼备文武双全的年轻将领。
韦昭怎么可能听不出来陈鸣的意思。
他笑了笑:“他也是有脑子的,只不过一直和我在一起并肩作战,他习惯了把动脑子的事情交给我而已,但每次和敌人交手的时候,他都会抢在我前头冲上去。家父生前和他爹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所以我和他也是。”
陈鸣也笑了笑:“现在你们两个,也是我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韦昭转过脸看着他:“我和李猛已经说好,这辈子都会追随在您麾下效力,您当三军统帅我们俩就当您的马前卒,您退隐赋闲,我们俩也跟着您一起解甲归田。”
“这么信任我?”
“不止是信任,也是因为士为知己者用。”
……
天亮起来的时候,军营里意外的依旧很安静。
这是因为昨夜欧阳雪菲被救上来的时候,就已经过了子时,所以陈鸣当时就下了军令:明日全军原地休息一天,大家什么都不用做睡足了再说。
他的命令在这支军队里,一向会被不折不扣的执行,所以天亮之后大家依旧在睡觉。
陈鸣睁开双眼时已近正午,刺眼的阳光让他还一会才适应过来。居然又是一个晴空万里的绝好天气。
他发现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毡,于是问身旁欧阳雪菲的亲兵:“谁给我盖的?”
“是露娜姑娘给您和韦将军盖的,早上秦将军和她一起来探望过雪儿姑娘,但没有打扰她们睡觉就走了。”
“小雪她们回去睡觉了?怎么没叫醒我和韦昭。”
“小王爷,小雪姑娘她们到现在就没下过这辆马车,后半夜就是在车上睡的。”
冬天的野外能被女人们用来洗澡的马车,那自然是最温暖的地方,所以洗澡过后直接睡在这里很合情合理,就是苦了陈鸣和韦昭,两人一直守在车下直到坐着睡着。
“韦昭去哪了?”
“韦昭将军去巡营了,走的时候吩咐我们不要叫醒您,也不要打扰车上的姑娘们。”
巡营本来是该他去做的事情。
但韦昭可不是越俎代庖,而是心疼他想让他多睡一会。
侧耳凝神听了听车里的动静后,陈鸣站起身活动了几下胳膊,然后低声吩咐:“随便姑娘们睡到什么时候都行,等她们睡醒了记得立刻派个人去找伙头军,给她们弄些吃的。”
林涵儿昨夜没有单独找他,说明欧阳雪菲的伤势没有多重。
这下陈鸣可以放心离开了。
他要去山头上转转看看,琢磨一下之后下山的事情。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再不能出现欧阳雪菲那种意外,可绝不是每个人都有她这么幸运。
其实陈鸣和那个亲兵首领之间的对话,车厢里早已经醒来的欧阳雪菲全都听见了。
她是被身上的伤疼醒的,这也是她没有出声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