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军营里有些杂乱。
因为士卒们有的把帐篷重新支了起来,而有的却直接把帐篷当成床睡在了上面,这样一来原本错落有致的军营,就仿佛变成了菜市场一般……
不过欧阳雪菲和苏灿灿,好像谁都没注意到这些。
两人溜达着走到军营门口,欧阳雪菲随手指了个方向:“咱们往那边溜达如何?”
“听凭公主殿下吩咐。”
欧阳雪菲立刻笑了:“这有什么可吩咐的,而且我很不想听到你这样称呼我。能不能换种我听着舒服的称呼?”
很是尴尬的苏灿灿只好问:“那民女该怎么称呼您才好?”
“我身边的人都叫我小雪,包括军营里的那些士卒们也是这样叫我。”
苏灿灿一脸的意外:“士兵可以直接称呼您的闺名?那不是淡了大不敬的罪名吗?”
“哪来的那么多事,我和他们可是在战场上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那些繁文缛节规矩礼仪,在我们之间没有存在的必要,你也入乡随俗叫我小雪吧。”
苏灿灿好生诧异。
这么没有架子的皇家公主,她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过的。
欧阳雪菲伸手一指前面不远处的一棵百年参天大树:“我很喜欢那样的景致,咱们在那里坐一会。”
“好,其实这样的地方我也喜欢。”
这两人都有点自说自话,这样的景致绝大多数人都会喜欢。
树,本来就是灵气生机聚集的而成的产物,百年老树就更是如此,坐在这样的参天老树下,人的心情会潜移默化的受到影响,心会变得宁静平和。
露在地面上盘根错节的粗大树根,成了天然的座椅。而且坐下去还不会硌屁股!
“灿灿,是不是觉得我很霸道不讲道理?”
又是直接开门见山式的问题,欧阳雪菲这种直来直往的性格,贯穿在了她身上所有的方面,做事说话行为举止待人接物,甚至包括对事物的眼光见解,全都是一样的直截了当一针见血。
大部分时候这种性格会讨人喜欢,因为真实而不做作。
但有时候也会让人陷入尴尬难堪的境况中。
“没有。”
简简单单脱口而出的答案,暴露了苏灿灿没说实话的真相,她应该组织下语言再回答这个问题,那样才会显得答案比较真实。
“我是不想你错过这次的机会,毫不夸张的说,我觉得这次可能是你这一生中,唯一可以脱胎换骨重新开始的机会。”
苏灿灿有些迷茫不解的样子,侧过脸看着她却没说话。
片刻的沉默后,欧阳雪菲突然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或许我操之过急了,现在还不到帮你打开心结的时候,那就等等再说。”
“小雪公主,您说的话我好像听不懂。”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是因为你还没看懂你自己的心。”
陈鸣的声音突然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小雪,还是换别的话题聊吧,不然你们之间的谈话很快就会进行不下去的,我觉得时机未到。”
欧阳雪菲转过脸,就看到陈鸣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她又笑了笑问道:“你怎么会来,我以为你打定了主意不来打扰我们呢。”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人的主意经常会发生改变。”
苏灿灿轮流看了看他们两个,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和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
翁隆夫妇回到府里,坐下喝着茶聊了会天。
然后新上任才一天的牢头,进来向翁隆禀报:“知府大人,牢里的那个人犯明天要被押解进京,囚车已经备好,是现在就把他锁进囚车,还是等明天早上再说,请大人示下。”
他说的人犯是谁,翁隆和翁夫人都知道。
踌躇了片刻后翁隆摆了摆手:“明天早上再说,从咱们临安府到京城的路途有千里之遥,他要站在囚车里走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所以没必要让他多受一宿的罪。”
“遵命。”
这个牢头走后,翁隆却渐渐变得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原本坐着喝茶的他,突然一会起来在客厅里转上两圈,一会坐下眼神看着某个地方默默的发呆,翁夫人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异常,稍作沉思就猜到了他是怎么回事。
于是她放下手中的茶杯走进了后堂。
过一会再出来的时候,手中却端着一个食盘,盘子里有一壶酒和两盘卤肉,还有两个不大的酒杯和两双筷子。
翁隆用满是诧异的眼神,看着她把这盘酒菜摆放到了桌子上:“这是?”
翁夫人面容平静的开了口:“那个人明天就要被押解上路,一个月后抵达京城,等待着他的必是死罪,所以你要想送送他的话,今晚是最后的机会。”
翁隆脸色立刻变了!
“夫人不可乱说,他身犯重罪是待死之囚,翁某身为朝廷大员,怎能去为一个罪不可赦的人送行?此事无需再提。”
“夫君,这些酒菜我放在这,去或者不去你自己斟酌决定,妾身先回房间去了。”
“你!”
翁夫人叹了口气:“妾身只是不想你事后,心里始终会有个遗憾而已,只要不是想助他脱身而逃狱,其实送别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番话一说完,翁夫人就真的走去了后面,其实她只怕自己在场的情形下,翁隆会拉不下脸来听听从他内心真实的选择。
一个好妻子,必定能为自己的男人设身处地着想。
而且还时刻会想着给他留面子。
翁隆又开始一圈圈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时不时站下脚步纠结片刻。
如此循环往复好几次之后,他终于叹了口气,然后走到桌前端起了那个摆着酒菜的盘子,转身走出了客厅。
大牢里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在押的几个判了秋后斩绝的人犯,似乎都已经进入了梦想。
他们还有半年的时间可以活,所以吃了睡,然后睡了吃,就变成了他们共同的生活方式,反正待在牢房里任何事都干不了。
沉重而又缓慢的脚步声,在两排牢房中间的甬道上响起,打破了这里的悄然无声。
端着那盘酒菜的翁隆,在甬道里一步一步走着。
他的脸色难看的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