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志远倚靠在墙角里一动不动,若不是他呆滞无神的双眼,还时不时会眨一下,或许人们会以为倚在墙角里的是具死尸。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到他的牢房门前,就停住了。
随后他就闻到了卤肉的香味!
他转过脸,看到一个人正弯着腰把一盘酒菜放到牢房门口。那是一道外面给里面囚犯送食物的小木门,方寸不大。
因为有栅栏的遮挡,再加上牢房里的光线很暗,边志远看不出那个人是谁,但他知道这个人是来干嘛的。
他居然还笑了然后大声说道:“看来是送我上路的最后一顿酒菜,是谁让你送来的?”
那人没搭理他。
于是他从地下爬起来,摇晃着走到牢房门口那里重新坐下,伸手想去够盘子里的酒,却被外面那人狠狠一拳打在了他的手背上,疼的他立刻又把手缩了回来。
他抬起脸刚要破口大骂!却瞬间看到了这人是谁。
惊愣过后他立刻把嘴闭上了。
栅栏外面无表情的翁隆,把两个酒杯斟满酒,再把两副筷子码放好,然后在就牢房门口席地坐了下来,却始终没看牢房里的边志远一眼。
两人隔着牢房粗大的木栅栏,都是坐在哪一动不动宛若两尊石像。
沉默良久之后,边志远终于开了口:“你不该来,趁着现在没人看到,你赶紧离开这。”
翁隆冷冷的回了句:“我既然能来,就不怕被任何人看到。”
又是一愣过后,边志远讪讪苦笑:“说的也是。”
然后他又伸手去拿靠近他面前的那杯酒,这次翁隆没再阻止他。
已经十几天没喝过酒的边志远,拿起那杯酒先举到眼前看了看,然后再把鼻子凑过去嗅了嗅,然后就感叹:“我已经记住这酒的颜色和味道了。”
记住这酒,是为了下辈子再来人世的时候不会忘记吗?
然后他把酒杯送到嘴边,没有一饮而尽,而是慢慢的喝光了这杯酒,然后轻轻咂了咂嘴舔了舔嘴唇又开口赞道:“真是好酒,喝起来过瘾,喝下去之后回味无穷。”
翁隆不说话,只是伸手把那壶酒推到了边志远这边。
“翁大人你不喝?”
……
有夜归的几个老百姓经过,看到有两个极美丽的年轻女子坐在树下,顿时把他们吓的不轻,其中一个小声问自己的同伴:“这不会是两个女鬼吧?”
“不像是女鬼,应该是妖怪,你没见她们俩这么漂亮,女妖怪都很漂亮。”
回答这几句话的人很搞笑,表情认真语气肯定,就好像他见过很多只女妖怪似的。
他们说话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因为夜里太过安静双方距离又近,所以还是被欧阳雪菲、苏灿灿和单独坐在一边的陈鸣,听了个清清楚楚。
陈鸣没说话,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一定会有精彩的表演发生。
果然欧阳雪菲转过脸,声音嗲爹的问苏灿灿:“姐姐,咱们要不要把这几个人抓回去清蒸了下酒?”
因为她是公主,所以苏灿灿就配合了她:“我喜欢红烧着吃。”
“那行,那就听姐姐的,把他们抓回去全都红烧好了,小妖们,把这几个人拿下。”
“呼啦”一下,她们面前的那几个老百姓瞬间四散而去,跑了个一干二净,其中两个可能因为脚软了的缘故,还分别在地下摔了一跤。
陈鸣笑的这叫一个开心,果然欧阳雪菲没有令他失望,表演的很精彩。
苏灿灿终于也笑了:“没想到公主这么会玩。”
“这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以后我带着你一起玩。”
陈鸣立刻捧场:“也带上我。”
……
就从这天夜里开始,临安城里就渐渐有了一个传说:城南章柳巷那里晚上有两只极漂亮女妖怪出没,经常坐在那棵百年老树下等着抓路过的人。
妖怪中的姐姐喜欢把人红烧了吃,妹妹喜欢吃清蒸的。
然后这个传说就成了街知巷闻的事情,最后还神奇的一直流传了下去,成了一千多年后杭州的一个著名民间传说故事,有“专家”信誓旦旦的向大家普及知识:据科学研究发现,这个传说故事中的两只女妖怪,其实就是白娘子白素贞和青蛇芩碧青。
她们俩坐在那棵百年老树下并不是为了吃人,而是在等许仙。
“专家”们说的永远都是对的。
……
牢房里依旧安静的渗人,但在通道尽头哪里,却有股酒肉香气在空气中徜徉。
等边志远喝完第三杯酒之后,翁隆才叹了口气后面无表情的开了口:“有什么心愿想让翁某帮你办到的,说。”
边志远居然又笑了:“祸不及家人,我去之后你若方便的话,就帮我照顾下妻儿老小,不方便就算了。”
翁隆这才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没和边志远碰杯却抬起脸看了看他,然后一饮而尽。
边志远懂:他是在心里和自己碰的杯。
所以他再次开口时说的是:“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还是要告诉你,边某虽然做过不少坏事但从没坑害过你这个朋友,以前没有后来也没有。”
“白起这个案子,我有很多种办法能让你不会起疑顺利定案,之所以故意饶过你越级上报到了巡抚衙门那里,就是不想让你牵扯到这个案子里。”
“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在向你解释,而只是在告诉你一个事实,仅此而已。”
翁隆没说话,只是看着这个眼前这个曾经的知己好友。
脸上渐渐浮现出了忧伤的表情。
他和边志远真的是非常好的朋友,无话不说甚至可以晚上同塌而眠的那种,可今晚一别之后便永无再见之日,所以翁隆心中的恨意,此刻已经被浓烈的不舍和痛惜替代了。
他突然破口大骂:“你这个王八蛋,为什么要做这么愚不可及的事情!你身居高位每年的俸禄就算不多也绝对不少,你……”
等他发泄完了满腔怒火骂完了之后,边志远才开口:“我给你看样东西。”
他撩起囚衣,然后把自己贴身的中衣下摆用力撕开,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做过涂蜡防汗处理的信封,递到了翁隆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