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頓時炸了鍋,也顧不得家當了,一窩蜂似的朝前方奔逃,哭嚎聲、慘叫聲、呼爹喚兒聲響徹天際。
周見深見狀亡魂大冒,呆立當場,竟不知所措。
此時,還是魏長庚反應了過來,他一把揪住從身邊逃竄的一名壯班捕快,怒目大吼:
“跑什麽!你跑得過四條腿嗎!回去列陣防禦,護住百姓!再跑,老子立時殺了你!”
說罷,他操起一面盾牌,抽出佩刀,大吼:
“眾捕快即刻領著鄉勇前方結陣!潰退者立斬!有的盾牌隨我上前,沒盾的站後面!”
在他的感召下,倒也有二十來名捕快領著七、八十名鄉勇隨他站成了稀稀疏疏兩排隊列,一時倒也沒有被人潮衝散。
“嗖!嗖!嗖!”
空中再次傳來箭鏃呼嘯,魏長庚忙舉盾大吼:
“防禦!”
“咚!咚!咚!”
轉瞬間,便有十來面盾牌上插上了箭,但更多的人被飛箭射中,又有十來人倒了下去。
好不容易組成的隊列一哄而散,眾捕快和鄉勇紛紛撒腿就跑,混在百姓中朝後湧去,一時間人仰馬翻,相互踐踏,不知多少人未死在箭下,卻亡於周遭人雙腳之下。
此時,那隊騎兵已逼近至五十丈左右,他們卻放緩速度不再徑直前衝,而是分成兩隊,從左右包抄而來,行進間飛箭連綿不絕,潰逃的人群中不斷有人倒下。
魏長庚見大勢已去,也不再組織防禦,當下翻身上馬,又扯了一匹馬的韁繩衝到手足無措的周見深面前,吼道:
“堂尊!速速上馬!速走!”
周見深猛然回過神,顫抖著上了馬,四下環顧了一圈,終於開了口:
“就……就這樣走?百姓、家眷怎麽辦?”
“精騎來犯,捕快鄉勇不堪其一擊!擋不了!”魏長庚痛心疾首,厲聲道:
“逃到紫青觀,再做打算!縣令不能失陷於賊手,否則不光顧不了百姓,勢必為賊人所製,一世清名便完了,速走!”
周見深聞言先是一愣,又看向四周潰散、哭嚎的人群,以及地上越來越多的屍身,竟掩面嚎啕大哭!
魏長庚也顧不了許多,雙腳猛夾馬腹,一手扯了周見深的韁繩,二人二騎越過眾人朝鷹嘴峽口逃去。
此時,敵方兩隊騎兵已經將潰逃的人群切斷,一左一右將後方四、五百人圍住,眼見前路被騎兵切斷,人群紛紛掉頭回擁,頓時又有無數人被轉向的人潮衝倒。
慘嚎聲、嘶吼聲不絕於耳,被踩踏而死之人遠超中箭者,可謂慘不忍睹。
騎兵們見狀紛紛大笑,當下也不射箭了,只是策馬圍繞人群轉圈,只是將圈子越壓越小,故意讓人們相互踐踏。
這群騎兵正是許平之親率的五十精騎,他奉了西門爽之命,前來攔截清河移往紫青觀最後這支隊伍,定要拿住清河縣令周見深。
原本,許平之手下騎兵也不多,孤軍深入乃大忌,但耐不住西門爽百般保證,說清河捕快鄉勇不過土雞瓦犬,只要許平之一到便可一擊而潰,拿下周見深等人如探囊取物,現下看來,確實所言不假。
眼見部下沉醉在貓戲老鼠的虐殺中,許平之也沒有製止,在他看來騎兵就得在一次次虐殺中得到成長,他要的就是這股驕悍之氣!
雙目微眯,泛起淡淡藍光,好似一雙鷹目,這是許平之的成名絕技之一:鷹目定遠術,能洞微及遠,瞬間找到目標。
鷹目掃過,他皺了皺眉頭,這群被圍住的人群中並無縣令周見深,當下,朝前方潰散的人群望去,瞳孔瞬間便鎖住了那兩名騎馬奔逃之人,其中一人身穿綠袍頭戴烏沙,正是清河正堂裝扮!
“整隊!”
他揮了揮手,騎兵們立刻停止了虐殺,紛紛策馬匯集在許平之身後,那些剩下的百姓終於保全了半條命,紛紛四散潰逃。
“追擊!抓住那個穿綠袍的,要活的,其余死活不論!”
許平之指著前方周見深的背影,下了命令。
“喝!哈!”
眾騎兵齊聲大喝,馬蹄卷起煙塵,朝鷹嘴峽方向掩殺而去。
此時,周見深、魏長庚等人已接近了鷹嘴峽口,卻見前方煙塵彌漫,竟又策馬衝來一行人,當下皆心如死灰。
“堂尊勿慌,荀獷在此!”
隨著一聲大吼,只見全身披掛的荀捕頭身披紅鬥篷,手提長槍,領著十來騎迎了上來。
周見深這才松了口氣,當下喜極而泣,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堂尊、典史,你們速速進谷,我老荀斷後!”
荀獷一扯韁繩,胯下馬匹長嘶一聲,雙蹄高舉站定。
此刻的荀捕頭倒頗有幾分猛將之風。
待周見深和一眾百姓衝進峽谷後,荀捕頭一揮長槍,身後十余名黑衣人策馬列成一排,紛紛從背後取出弓弩架上。
此時,許平之領著五十精騎已逼近至百丈之處,他瞧見前方有騎兵攔路,卻不過區區十數人,當下輕蔑一笑也不收韁,一面提速一面舉手前指。
眾精騎猛夾馬腹,好似一陣颶風掀起漫天煙塵,朝荀捕頭等人衝去。
“張弓!”
待進到六、七十丈處, 許平之舉手喝令,眾精騎速度不減,皆張弓搭箭待命。
就在此時,突然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間暗了下來,只見峽谷上空烏雲彌漫,谷口前後竟暗如黑夜,三十步之外已瞧不清人影。
許平之心中一驚,頓時反應過來:
對方有術士!這是術士施法遮蔽了谷口上方的天光!能召喚烏雲遮蔽百丈天光,修為還不低!
當下心中一緊,他不敢冒進,正待下令讓騎兵隨他轉圈繞出烏雲遮蔽區域,異變驟生!
前排戰馬突然翻倒在地,身後戰馬在奔馳中收不住腳,紛紛被倒臥的馬匹撞倒,片刻間,不少騎兵滾落在地,又被身後馬蹄踩過,當下便死傷不少!
許平之大驚失色,猛扯韁繩正待收速,卻感身下戰馬“轟隆”倒地,自己被拋飛了出去。
他重重撞擊在地,立時鼻青臉腫,好容易翻起身,竟然發覺無法提腳,定睛看向地上,赫然發現雙足被一縷黑發死死纏繞!
再舉目四望,只見目力所及之處,皆人仰馬翻,地上四處遊弋著無數長發,宛如一條條黑蛇,纏住了馬匹和士兵,將他們牢牢綁住幾乎無法動彈。
“竟然遮蔽天光,以妖物偷襲!”
許平之當下明悟,旋即又驚又怒,抽刀砍向纏繞雙足的長發,竟然火星四濺,無法斬斷!
“嗚嗚嗚……”
此時,黑暗中傳來龍吟般的號角聲。
四下似有人影綽綽,片刻後機簧聲大作,無數弩箭從四面八方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