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颂今被压制的死死的,卞生烟按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是钳制住他的两只手腕举过头顶,以一种不容反抗的姿势定住他。
随即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卞生烟啃咬他的唇瓣,像是戏弄一般,追逐着他的舌尖挑逗。
两人现在的姿势十分微妙,女子刚好的长发散落下来,清冷好闻的香味拂过元颂今的鼻尖,令他心跳加速,浑身燥热难耐。
卞生姻的吻技不算娴熟,此前也没有接吻的经历。
但她的天赋就是擅长摸索学习,吻过一次就能总结出经验。
元颂今也想像她一般加深这个吻,但他一有动作,就会被卞生烟扑倒。
吻势逐渐强烈。
他的牙关被撬开,对方湿热的舌舔舐过口腔内的每一寸,攥取他为数不多的氧气。
卞生烟刚洗漱完,带着些清新薄荷味道的牙膏味缠进来,元颂今不由自主地就陷入了其中。
他只好放弃了挣扎,生涩地调整呼吸,小心翼翼地仰头,回应着卞生烟。
姐姐身上好香......
元颂今感到大脑一阵晕眩,但身体下意识沦陷在这情/欲中,被缠绕在身边毒蛇似的暧昧捆得无处可逃,还贪心地想要更多。
终于,卞生烟放开了他。
元颂今目眩神迷地躺在身下,双眼一阵失焦,表情空白,只剩被亲得发红的嘴唇微微张开,胸膛在这强烈的刺激下不住起伏。
安静的房间内响起两个人的心跳声。
见他像是失了魂,卞生烟又低下头去,在他喉结处轻轻咬了一口。
元颂今浑身猛地一抖,几乎要跳起来,却被卞生烟单手摁了回去。
回了神后的男生瞪大了眼睛,这才惊觉自己刚刚下意识揪住了床头的枕头角,手臂青筋暴起,心脏怦怦直跳。
被咬住喉结的感觉………………太可怕了,身体内仿佛有一股奇异的涌动,促使他兴奋,激动,渴望被人吃掉。
“现在你觉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卞生姻躺在他身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元颂今大口呼吸了一会儿,眼瞳开始恢复转动,终于有活过来了的感觉。
他缓缓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卞生烟,哑着嗓子回答:“......真的,我最信姐姐了。”
“那你还要去公园睡觉吗?”
元颂今小脸一红,“不是姐姐你让我出去的吗………………”
人不大,记仇倒是厉害。
卞生烟哼笑:“我让你现在去,你去不去?”
元颂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不想去。”
“不想去就睡这儿,“下生烟给他好被子,又从床单里掏出来碎成白屏的手机放在床头柜,疑惑问道:“我给你买的手机怎么不用?”
元颂今舔舔嘴,乖巧出声:“不舍得换,本打算等那个手机坏了就用的………………”
“那还真是赶巧了,“卞生烟摁了摁开机键,又没反应了。
“明天回学校,换我给你买的新手机。”
元颂今点头,姐姐说什么他都应好。
见卞生烟要走,小男生红着脸,不好意思地问:“姐姐,我们这是,在一起了吗?”
“......“
卞生烟听到这话,脑子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她在思考元颂今为什么要问出这种问题。
这还不明显吗?
如果这都不算在一起,那他们刚刚的接吻算什么?
算她做慈善?
“......不然呢?”卞生烟这辈子没碰到过解决不了的问题,这还是头一个给她干沉默了的。
元颂今抓着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我可以跟姐姐你一起睡吗?”
卞生姻:“......”
她扫了一眼元颂今修长的身躯,结实的长腿,流畅漂亮的手臂肌肉,以及那张颠倒众生的美貌脸蛋,喉头顿时一紧。
“不可以。”卞生姻很是无情地拒绝了这个要求。
元颂今嘴角耷拉下来。
“早点睡吧,卞生烟起身,顺手帮他关掉了灯:“明早会有阿姨过来做早餐,下午我找人送你回学校。”
元颂今还想说什么,但卞生烟似乎是有什么事,脚步走的飞快,还替他带上了门。
没能达到目的的元颂今失望地叹了口气,但今晚总算是有所收获。
他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嘴唇舔过刚刚下生烟吻过的地方,脸上露出了惬意的微笑。
后半夜,元颂今睡得极不踏实。
他闭紧双眼,神色痛苦,双手无意识地抓住被角,额心渗出冷汗。
他今晚又做了同一个噩梦......
破旧的土瓦房掉下来一片瓦片。
3岁的元颂今正在屋檐下,拿着树枝在泥土地上画画。
听到声响,他扭头看过去,掉下来的瓦片已经碎了。
原本瓦片位置的屋顶现在缺了一个白晃晃的洞,此时若是下雨,屋子肯定要漏湿完。
但他也做不了什么补救措施。
等他爸从山上回来,估计又要骂人了。
于是元颂今看了看,趁着没人,他走过去将瓦片捡起来,偷偷揣进口袋里。
要走远点扔掉才行。
元颂今揣着瓦片,小跑到地窖附近,眼看没人注意,他慌快地将碎片全扔进了草丛。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响动。
不像是瓦片砸在地上的声音。
元颂今顺着声音的来源走过去,发现好像是从地窖里面传来的。
他放缓了脚步,一点点拨开杂草靠近。
这里是他们家的地窖,用于存放干柴和过冬的食物。
平日只有父亲会出入这里,元建国吓唬他说这里面有狼,会吃小孩儿。
因此元颂今即便是出去玩,也会离这里远远的。
一阵微弱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像是人在呼救,说的话元颂今听不太清楚,但他还是大着胆子靠近。
快要到门口的时候,父亲的声音忽然自身后响起。
??“你在这儿干什么?”
元颂今一惊,猛地回头,就看到父亲正沉着脸,手上拿了一把斧子。
他刚砍完柴回来。
元颂今心虚,不敢说话。
男人爆喝:“滚回去,再敢来这儿腿给你打断!”
元颂今缩着脖子,下意识回忆起上个月隔壁三叔打他老婆的场景。
听说是他老婆出门了一趟,走的比较远,然后被三叔带人逮了回来,摁在村口打,愣是把她的一条腿给打断了。
三婶的惨叫令元颂今头皮发麻。
印象中,三婶是一个很和善的人,对邻里乡亲十分亲切。
但没想到只是走的远了些,三叔就能下此毒手。
看父亲还在盯着他,元颂今后背一凉,头也不回地赶紧跑开了。
出于好奇,走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
他爸背着柴火进去了。
男人站在门前,找下腰间的钥匙开门,随后地窖的门被带上。
但没一会儿,里面就发出了女人惨烈的尖叫。
像是厉鬼在哭嚎。
元颂今打了个寒噤,不由得回想起了前几天晚上,村里有人来放电影,放的恰好是一部恐怖电影,讲的是一个女鬼从枯井里爬出来杀人。
他很害怕,快步跑开了。
不到半个小时,元建国就从里面提着裤腰出来了,嘴里骂骂咧咧:“MD臭娘们,净会给我找事儿!”
元颂今看到他爸出门了,但他猜,地窖里面绝对不是女鬼。
因为电影里的女鬼会杀人,但他爸却能完好无损地出来。
他还是没忍住好奇,跑了过去。
这次很顺利地就来到了地窖的门前。
但门被一把生了锈的大铁锁给锁住了。
他只能推开门缝,借着外头的一点光亮往里瞧。
靠近门口的是一堆堆劈好的柴火,胡乱地摆放在两侧。
再往里就是从地里割下来捆好的稻草,卷成蜂窝子的形状挂在墙头。
但最最里面,似乎还有一个空间,被一道木栅门给隔绝了起来。
元颂今踮起脚尖努力瞧,终于看清了那是一个人。
一个衣衫不整,只能如一滩烂泥一般倒在地上的女人。
她形容枯槁,身上的衣服跟破烂一样,头发乱结成一团,面色蜡黄发黑。
地上铺了一层烂被褥。
隔着老远,一股发霉的酸臭味就传了过来。
元颂今听见女人嘴里有气无力地说着什么。
“不得、好死………………”
“救我......”
“.......“
元颂今没站稳,身子歪了歪,脑袋一下子就磕上了门。
声响瞬间就引来了女人的注意。
几乎同一时间,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头,瞪大了浑浊的眼球朝门口看了过来。
披头散发的恐怖模样令元颂今毛骨悚然。
他捂住嘴,拔腿就往外跑。
不一会儿,元建国带着一个挎着药箱的男人回来了,两人一起进了地窖。
那个男人元颂今知道,是他们村里的中医先生。
附近镇子的人都来找他看病。
以前他爸也偶尔带着那个中医过来,只不过不是给他看病,而是进了地窖。
当时他还不懂他们两个进地窖是要做什么,但现在忽然明白了,是为了给那个女人看病。
元颂今心脏控制不住地狂跳,心想要是里面的那个人跟他爸说了自己刚刚靠近地窖的事,他肯定要挨一顿毒打。
就这么心惊胆战地等到了两人出来,元颂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坐在门外的柳树前捉蚂蚁,听到那个中医一边摇头一边跟他爸说:“太差了......”
“身子***,不好怀。”
“再生***可能会要命.……………”
“你最近****少一点。”
具体的元颂今听不清楚,因为那个中医很是谨慎,说话刻意压低了声音。
他爸脸色阴沉一片。
送走了中医,元建国折返回来,看到元颂今蹲在地上在捉蚂蚁,于是踹了他一脚。
“天都黑了还玩个屁!”
元颂今在地上?了两圈,然后摸了摸被踹疼的屁股爬起来,默不作声地跟在他爸后面。
直到晚上睡觉前,元建国都没提他去地窖的事。
元颂今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那个女人很会保守秘密,对她凭空冒出了一丝好感。
第二天,元建国又出去砍柴了,走之前吩咐他煎药。
是昨天那个中医开的。
元颂今给罐子添好火,火柴划拉两下,底下的干草就点着了,他赶紧将细柴火压上去,并用扇子开始扇风。
等泥罐子的药平稳煎煮不再需要人照看时,元颂今又想起了昨天的那个女人。
于是他来到了地窖。
那个女人换了个姿势,坐在铺得乱糟糟的被子上,精神似乎好了一些。
元颂今刚来到门前,她就发现了。
像是看到了希望,她用沙哑的嗓音期待地喊道:“小朋友,别走!你叫什么名字啊?”
元颂今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心里疑惑的是,明明她的声音这么温和,真的跟昨天发出那恐怖声音的是同一个人吗?
女人看不见他的脸,也不敢太过张扬,只放缓了语气说:“我以前没见过你,你是这附近的孩子吧?“
元颂今还是没说话。
女人自言自语说了很多,说她是敬寒市人,被拐卖来的,家里爸妈还在等她。
说着说着,她就开始哭了起来。
“小朋友,你有没有纸和笔,能不能让我写点东西。或者,你能帮我打个电话吗,给我爸妈打一个就行,告诉他们我在这里就行……………”
元颂今终于开口了,“我们村里没有电话。”
要打电话,需要去十里外的镇上,有一家裁缝铺的老板店里装了个座机电话。
附近的人都去他那里打,一次五毛钱。
很贵。
元颂今没有钱,也不会打电话,更不知道要打给谁。
因为他们家里不需要电话这种东西。
从他记事起,这个家里就只有父亲一个人。
元鹏、元军他们几个家里有爷爷奶奶,还有妈妈,特别热闹。
虽然那几位婶婶元今不经常见到,但起码,元鹏、元军他们是有妈妈的孩子。
“你会寄信吗?”
元颂今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他想起来,自己在门外摇头,里面的人是看不见的。
于是他说:“我不懂这个。”
女人似乎很是失望,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不管怎么说,今天能跟这个小孩儿说上话就是好的。
“你什么时候能再来?”
元颂今也不确定,只要他爸出去了,自己应该就能过来。
“有空就会来。”
听到这个答案,女人明显很激动,她扒在木门上,希冀地望着门外的小孩儿:“那我明天等你,你一定要来好吗?我很孤独。”
元颂今点了点头,蓦地又张嘴说:“好。”
想起来院子里还在煎药,元颂今没敢多待,扭头就走了。
幸好,元建国回来没发现他去过地窖,只端了煎好的药进去。
第二天下雨,元建国没出门,元今便没找到机会去地窖,只能趁着他爸去送饭的时候远远瞧上一眼。
连喝了几天的中药后,女人的精神慢慢有了好转,元颂今也跟她渐渐熟络了起来。
虽然一身破败糟乱,但女人的谈吐知性温雅。
她知道很多东西,讲她的家乡,她生活的城市,还有她的父母朋友,还给元颂今讲童话故事。
元颂今去那里的次数越来越多。
经常是女人在说,他就坐在门口,拿着刚摘得一捧狗尾巴草编草环,听她描绘外面多姿多彩的世界。
“外面真的有十二个轮子的大货车吗?“
他只见过村里拉沙子的三轮车。
女人点头:“当然,还有飞机。”
元颂今问:“飞机是什么?”
女人说:“就是可以在天上飞的交通工具,很大,一次能坐一百多个人。”
“那是挺大的,”元颂今隔着门说:“我没见过。”
“你可以在电视上看。”
元颂今疑惑:“电视又是什么?”
女人用她的方式来描绘:“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有一面是玻璃,可以播放电视剧,电影,唱歌。是一个会说话的盒子。”
元颂今对这样的盒子来了兴趣。
“但是我们这里好像没有。”
“这里确实没有。”女人说。
这里是个很穷的山村,在深山里面,没有公路,也没有信号,什么都很破,且落后无知。
她刚被拐来的时候,曾经跑过几次,但都被逮回来了,后面被打得很惨,她就学乖了,装作融入这里,跟周围的邻居打好关系,和那群同样被拐来的女人聚在一起,彼此慰藉着心底最后一丝希望。
后来她还是控制不住要跑,在元建国面前失去了可信力,于是就被关在了地窖中,整日不见阳光。
女人问:“你以后长大,想做什么呢?”
元颂今第一次被问这个问题。
他还真没有想过。
同龄的小孩儿除了玩泥巴,就是在田野里?草。
这附近最近的学校要七岁才能入学。
在此之前,他们就是没人管教的野孩子,什么都不做,全村都会宠着爱着。
毕竟是来之不易的男孩儿。
他们曾经也聊过这个话题。
元鹏跟他弟弟坐在大坝上,笑嘻嘻地说:“跟我爸一样,买个漂亮媳妇儿回来生儿子。”
他们的思想很浅薄,世界很简单,长大就结婚,结婚就要生儿子。
那媳妇从哪里来?
花钱买。
这里的女人、婶婶、大娘,乃至他们的妈妈都是被买来的。
只有元颂今沉默不语。
他见过那些被买来的女人,一开始会极力挣扎,然后被打到遍体鳞伤。等装乖取得信任后,再跑,然后还是被抓回来,要么打残,要么打死。
她们没有一个人是自愿留在这里的。
本来她们也不属于这里。
元颂今说:“我想,见见你说的那种世界。”
想看十二个轮子的大货车,能坐一百多个人的飞机,和会说话的电视机。
女人欣慰地说:“会的,你以后一定能见到的。”
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种微妙的关系,这促使两人默契地交换着信息。
元颂今跟她分享了村里其他几个女人偷跑的事。
“三婶被打断了一条腿。”
“四大爷家的儿媳妇跑太快摔下山,人没了。”
听到后面,女人的眼皮狠狠跳了跳。
“我们都在跑,可没有一个能出去的。”
说这话的时候,女人脸上的表情有些麻木。
元颂今看不清楚,只知道她听了这些,心情变得更差了。
也许他不该说这些。
元颂今抿了抿唇。
他开始在村子里晃悠,走以前没见过的偏僻小道,在各个山头一坐就是好半天。
他是村里的男娃娃,自然没人会注意他的异常。
路过的邮差大叔还跟他打招呼。
元颂今沉默着点头,然后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他知道这个邮差大叔会装作好心帮那些婶婶寄信,但是暗地里却将她们的信件全都送到男村民家里。
等女人们被打得跟狗一样趴在地上站不起来,他就会推着自行车假装路过劝架,然后走到没人的地方哈哈大笑,跟村口抽烟的老头说她们活该。
这个村子里没有一个好人,大家都为了所谓的脸面不停地剥削女人,买进来的女人一个接一个,出生的婴儿越来越多,但基本都是男孩儿。
经过一座石板桥的时候,元颂今想下去洗把脸。
这里他很少来,还是第一次下到桥下。
他跳下不高的土埂,踩着松软的泥土一点点靠近溪流。
忽的,他余光被某个东西所吸引,同时,他闻见了一股动物尸体腐烂的味道。
就跟二大爷家那只死掉的老黄狗一样的臭味。
他皱了皱眉头,朝着手边的东西看去。
只一眼,就让他毛骨悚然。
死?,准确来说,是女婴。
一具围满了苍蝇的女?的尸体被随意丢弃在河边,甚至连块包裹的布料都没有。
她的脸腐烂了一半,露出里面发白的肉。成群的蛆虫在上面爬来爬去,啃食着,汲取着养分。
元颂今吓得大叫,连滚带爬地跑上去,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
手掌心被石子蹭破,裤子也撕开了。
元颂今扭头一看,再次被吓到失语。
他脚下踩着的,是根根幼孩的白骨,还有几具即将白骨化的尸体。
骨头很脆,他动的这几下,就把头骨给踩碎了。
元颂今几乎要吓晕过去。
他顾不上摔破的裤子,疯狂地朝着家的方向跑。
那之后,元颂今沉默地缩在家里好几天,脑海里的恐怖景象久久挥之不去。
见他把衣服摔破了,元建国气急败坏地臭骂了他一?,然后拿着破了的裤子去找地窖中的女人缝补。
隔天,元颂今穿着缝补好的裤子又来到了地窖。
他跟那女人说了河边的事。
女人丝毫不意外。
“你们这里,就是这个风气。”她说:“你信不信,如果你出生的时候是个女孩儿,你也会成为那里的一员。”
元颂今打了个寒?。
他从来没在村子里见过同龄的小女孩儿,就一直以为这里没有女孩出生。
但实际上不是的,女孩儿也有,只不过都在那座桥底下,也有可能在村子里的其他地方,但绝对不会在村民家里。
女人说:“你说的地方,肯定不止女孩儿的尸体。”
元颂今一怔。
女人的声音很轻,带着些令人胆寒的阴冷:“你猜猜那些逃跑失败死掉的女人去哪里了?”
元颂今越发觉得惊悚。
隔着两道门,他似乎窥见了里面那个女人未来的下场。
沉默良久,元颂今忽然压低了声音问:“你想不想出去?”
女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身体还是下意识坐了起来:“你能帮我?”
元颂今“嗯”了一声,“但是我不知道这门怎么开。”
女人惊喜地说:“你有没有见过经常来这里的男人,钥匙就在他腰上,两把都是。”
元颂今当然见过,但他不敢说元建国就是他爸,担心这个女人会连带着讨厌他。
“我帮你拿钥匙,明天晚上我会过来,到时候带你出去。”
女人几乎要喜极而泣:“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尽管觉得这孩子不会说谎,但女人还是有点难以相信一个孩子能带自己逃出去。
而且,他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
门外的元颂今沉默很久之后才说,“我喜欢你讲的故事,我希望你能一直讲下去。”
他不想她变成石板桥下的尸体,被苍蝇和驱虫残食,然后不知道哪天被人一脚踩碎骨头,成为土地的养分。
女人掩面流泪,“谢谢你……………”
尽管不知道这个孩子叫什么,长什么样,但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他们两人之间,已经建立起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就像朋友一样。
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虽然她被逼着,与那个男人生了个儿子,但直到现在,她都没见过那孩子长什么模样。
说实话,她也不想见到。
身上流淌着邪恶血脉的那个孩子,是她苦难的具象化,一旦想起他的存在,她就浑身恶心反胃。
她希望那个孩子早早死去。
不被祝福和期待出生的孩子,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第二天晚上,天彻底黑了。
吃过晚饭,村子再没有一点光亮。
入夜时分,元颂今悄咪咪坐起来,从熟睡的父亲搭在床头的裤子上解开了钥匙。
他轻手轻脚地来到地窖,打开了门。
地窖没有灯,女人不知道是谁来了,吓得一阵紧张。
“是我。”
元颂今稚嫩的声音响起,女人才终于放松了警惕,转而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喃喃道:“你真的来了......”
一片漆黑,没有灯,也没有窗户,外面的月光照不进来,元颂今只能摸索着找到木栅门锁的位置,然后翻出钥匙插进去。
一阵稀碎的声响过后,门开了。
女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要冲出去,但元颂今却出声拦住了他:“等一下。”
女人以为他是要反悔,当下就要跑出去,元颂今只好摸到她的手紧紧抓住,说:“我看不见这里,你牵着我,咱们一起出去,我带你去找路。”
女人这才冷静下来,回握住孩子的小手,依靠她对这里的熟悉,通畅无比地出了地窖。
见到月光的那一瞬间,女人几乎要哭出来,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庆祝的时候,于是强忍着鼻腔的酸涩转身去看元颂今。
面前的孩子是她从来没见过的生面孔,面庞稚嫩青涩,但不难看出来,骨相生的极为出色。
如果不是声音跟她这么久以来一直隔着门交流的人一模一样,她真不敢认。
当目光瞥见元颂今腿上穿着的裤子时,女人神色明显一顿。
元颂今没注意那么多,只顺着月色在前面带头,对女人说:“跟着我走,不能经过村口,那里有人守着。”
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踩点,让他对村里现在的情况了如指掌。
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几乎全程都在奔跑,一刻也不敢停歇。
身后是无尽的黑暗,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渊。
元颂今带着她从后山小道穿过去,那里是元建国平常砍柴的地方。
实际上,从这里翻过去,再越过两道山弯,就能抵达距离镇上不远的加油站。
这是没多少人知道的路线。
元颂今也是在晃悠了几个月后才发现的。
到了那里,路上车就多了,离开不成问题。
元颂今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纸条,还有几张从抽屉里随手抓出来的皱巴巴的纸币,对女人说:“坐车需要钱,这些应该够了。
紧接着,他展开手中的字条,上面是他歪歪扭扭画出来的地图,很简陋,但位置都标的很清楚。
元颂今还没到上学的年纪,暂时不会写字,只能用笔画出来,然后当面口述。
“我们现在在这里,”他指给女人看,“你就顺着这里下去,前面还有两座山,山上没有路,只能爬,翻过去就会看到一个加油站,路口有很多车经过。”
他不能离开家太久,他爸晚上会起夜,万一发现他不在,钥匙也不见了,肯定会带人追过来的。
必须要赶在他爸醒来之前将钥匙放回去。
装作神不知鬼不觉,这样兴许就能洗脱自己放了人的嫌疑。
女人惊喜地接过纸条和钱,正要拔腿就跑的时候,她忽然转过身来,含着泪对元颂今笑着说:“非常谢谢你,我应该不会回来了,不知道能不能抱一下你?”
元颂今一怔,他没想到女人居然会提出这个要求。
但他真的很想和她抱一抱。
这么久以来的相处,哪怕元建国没说,元颂今也猜到这眼前的女人就是生了她的母亲。
他很想喊一声“妈妈”。
为了不耽误女人逃跑的计划,他一直忍着,没有对她表现出过分的亲昵。
但冷漠的孩子,心里也是期待妈妈温暖的怀抱的。
在女人提出这个要求后,元颂今嘴唇动了动,分外别扭地答应说:“好吧。”
他伸开了双臂。
女人顿了一下,随即冲上来抱住了他。
她身上很冷,手脚都是冰凉的,但元颂今还是感受到了温暖。
他多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浓烈的酸涩感涌上鼻腔,他现在就想告诉所有人,他也有妈妈。
他妈妈会说谢谢他,还会抱抱他,他不是没有妈妈的野孩子。
但他妈妈不属于这里,她有自己的家,她见过外面的广阔世界,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情到深处,元颂今张了张嘴,一句“妈妈”即将脱口而出。
但下一秒,他的耳畔听到了一声极为痛苦的呢喃:“对不起......”
元颂今不解,妈妈为什么要对他说对不起呢?
没等他松开怀抱,面前的女人抓着他的衣服,将他狠狠往后一推!
随即,元颂今感到身体腾空而起,危险地向着山下跌去。
他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女人。
那短暂坠落起飞的瞬间,他望见了母亲眼中的抱歉。
女人看着他的方向,神色复杂痛苦地说:“真的对不起,但我是个自私的人,只想回家......”
如果这个孩子现在回去,很有可能会惊动其他人,到时候对这里尤为熟悉的当地人就会成群地围上来抓她。
这次被抓回去的后果她很清楚,只有死路一条。
只要这个孩子回不去,起码直到天亮前,她都是有时间逃跑的。
更何况,这是她被那个狗杂种男人强迫后生下来的孩子,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自己才25岁就生了孩子的事实,更信不过在这里出生的孩子体内的罪恶基因会得到改善。
她是个卑鄙的人,骗了这个孩子的感情,但凭事实来讲,这里所有人都该死。
她宁愿后半生永远愧疚,也不要拿命去赌一个陌生人的善意。
元颂今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但他什么都碰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距离母亲越来越远。
小小的身躯顺着山顶滚了下去。
第二天,满头是血的元颂今在医院醒来,他爹当场给了他一巴掌。
也就是那巴掌,打碎了元颂今的最后一丝天真。
此后,他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村里的人指指点点,说他放走了亲爹的媳妇儿,还差点被亲妈摔死。
所有人都唾骂他,记恨他,提防他。
元颂今彻底成了个异类。
没了朋友,娘也跑了,亲爹喝醉了就想起来这事,气得将他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打个半死。
元颂今整日鼻青脸肿,人是越发沉默,浑浑噩噩地过着候元建国的日子。
那些棍棒落在身上的痛楚似乎又重演了一遍,元颂今醒来的时候,浑身都疼得厉害。
他猛地坐起来,胸膛剧烈地喘气,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听到异动的卞生烟立马睁开了眼,伸手揽住他的腰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元颂今四下看了看,发觉这里是卞生烟的公寓,他们两人已经交往同居一年了,刚刚的一切不过都是做梦回忆起来的而已。
认清了梦境和现实后,他狂跳的心脏渐渐平息下来。
被推下山的噩梦不知道做过多少遍了,每次都让他痛苦,像是陷入了某种循环梦魇中,无法挣脱逃离。
见他失神发呆,卞生烟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元颂今。”
“嗯?”元颂今茫然地回头,“姐姐,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卞生烟坐起来,抬手就去试他额头的温度:“没发烧啊,但怎么出了这么多冷汗。”
元颂今嘴角扯出一抹很浅的笑,替她将滑落的肩带整理好,然后来了个早安吻:“姐姐不用担心,我就是做梦,梦到了我们刚认识那会儿的事而已。”
“是不是又梦到车祸那次了?”卞生烟一直记得医生说他受了不小的惊讶,后面在一起的时候,也经常会发现他睡眠不稳,噩梦常现。
元颂今不说话,卞生烟就默认是那样。
她摸了摸元颂今的脑袋,安抚道:“那个车主我已经收拾过了,也把头让他给你道歉了。你要是还不解气,我再把他拽过来,你打两巴掌好不好?”
男生摇头,极为抗拒:“他也赔了我不少钱,这事就算过去了,再把人拉过来打,像什么嘛。”
“再说了,“元颂今说话声很轻,但听着就是让人心里莫名舒服:“姐姐你可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浪费精力在那种家伙身上呢。”
要是传出去,光盛集团的CEO为了一个大学生就去为难人,岂不是太有损形象了。
瞧着怀中青年可人的脸蛋,卞生烟觉得元颂今简直可爱得不行。
除去出差,每天两眼一睁就能看到枕边躺着的心肝宝贝,这日子真是越过越有奔头。
元颂今闪过梦里被推下山的场景,不由得抱紧了卞生姻的腰,将脸埋进了她的怀里,闷声问道:“姐姐,你不会抛弃我的吧。”
卞生烟回抱住怀中年轻修长的身躯,颇为忧心地反问道:“怎么会这么问?是不是昨晚给你弄疼了?”
说着,她伸手就要顺着元颂今的后腰摸去检查。
“没有,”元颂今抵着她的锁骨说话,痒意顺着皮肤传来:“就是想问问你,不可以抛弃我。”
他们已经交往一年多了,自从9个月前卞生烟生日,两人开了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地缠在了一起。
然而两人开始同居却是因为另一件事。
某天晚上,元颂今约会回来晚了,寝室的门从里面被反锁,五个室友没一个理会他的敲门。
明明还不到熄灯就寝的时间,但里面的人就像是统一了作息似的,安静得出奇。
尽管之前和室友们有诸多摩擦,但这还是头一次这么过分地将他关在外面。
元颂今在门口站了几分钟,见确实没人帮他开门,便只好打电话找到卞生烟,来了她的公寓住了一晚。
听闻此事的卞生烟尤为气愤,差点就要杀到学校里去,还是元颂今拦着她,平静地说自己马上就要转专业了,到时候会换寝室,所以没关系的,卞生烟这才作罢,只是心里越发心疼这个孩子。
那之后第二天,元颂今就应了卞生烟的意思,搬进了她的公寓,两人正式开启了同居的日子。
按理说,亲密的越久越安心稳妥才对,怎么元颂今倒是越发不安,还问出了这种问题。
卞生烟轻拍他的后背,“我的心肝,是不是做梦梦到什么了,放心,我绝对不会抛弃你的。”
怀里的人又听话又乖巧,懂事还有分寸,她光是想想自己在跟这么一个可爱的弟弟恋爱同居,上班的怨气都化解了不少。
“嗯。”元颂今眨眨眼,细细吻着卞生烟的脖颈,低垂的眼里划过一抹无人察觉的占有欲:“姐姐最好了。”
再?歪,上班就要迟到了。卞生烟将元颂今在被子里好好亲了个遍,这才坐起身,拿过手机看消息。
“该起床了,吃完饭,我送你去学校。”她一边回复微信,一边找衣服下床。
元颂今眼神极好地瞥见了她手机屏幕上面陈硕言发来的消息,眼眸顿时一沉。
他捏着被单,状似无意地问了句:“陈处长还在追姐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