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打的不可开交,但元颂今学习之余还保有锻炼的习惯,在个子和体型上都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所以基本都是元宗明单方面被打。
闻声赶来的元兴文夫妻俩赶紧冲了过来,在佣人手底下接过了被捶得嗷嗷叫的元宗明。
元颂今还想动手,却被佣人死命拦下。
见状,气不过的元兴文脱口而出吼道:“你做什么,他是你哥!你打你哥,像话吗?!”
听到这话的元颂今身形一僵,眼瞳不由自主地缩了缩,眸色深处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惧意。
他被接来元家这么多年,尽管没人对他过多关注,但起码,养父母从未对他说过狠话。
姜婉抱着元宗明,心疼地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扭头,恶狠狠地瞪着元颂今,往日的温婉荡然无存:“对宗明下这种手!他怎么你了?”
动静发生后,房间里就涌入了乌泱泱的一堆人,空间瞬间变得狭窄逼仄。
养父母愤怒的面容令元颂今心底一颤,他呆呆地扫过满屋子的人,从前被元建国摁在地上打骂的场景渐渐浮现在脑海中,恐惧、绝望,一切都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推开门口的佣人,一个人跑了出去。
元兴文火气还没降下去,忽的意识到自己刚刚对元颂今太过凶厉了。
这可是日后要代替他大儿子跟卞生烟结婚的人,结果现在婚事还没跟他提,就把人给骂跑了。
姜婉眼里只有亲生儿子,因此儿子跟养子打起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将火气撒在了元颂今头上。
毕竟元宗明在她面前一直都本本分分的,突然被养子给打了,问题绝对是出在了元颂今身上。
她安抚地摸了摸儿子的脸,上下检查他哪里有没有受伤。
“哎呦,这脸都红了......”她指着元宗明左脸颊上的拳头印,急切地对丈夫叫道:“你看看,你看看宗明的脸都成什么样子了?我们给他吃给他穿,可什么时候允许他打自己的大哥了!”
说完,她赶紧招手,让人去叫家庭医生过来。
元兴文寒着脸走近了些,随手掰过元宗明的脸看了看,眉头紧锁。
“又没出血,多大点事儿。”元兴文既烦躁又头疼,转而对姜婉斥道:“你也真是,刚刚吼颂今干什么,现在人气跑了,回头怎么收场?”
姜婉哪里还顾得上冷静,“我儿子被打了我能不着急吗?”
元兴文比她声音还大,咬牙道:“你别忘了,颂今回头要干什么的。”
此话一出,犹如一盆冷水泼在头上,姜婉瞬间就清醒了。
但她还是不能原谅元颂今打元宗明的事实。
真是越过越乱。
元兴文转头,瞪了眼还在装可怜的元宗明,“你们俩咋回事?”
被打了的元宗明心里很不服气,讲话自然也就偏主观一些:“那小子谈恋爱了,我就想着试探一下,跟他提了一嘴和卞生烟结婚的好处,结果他忽然就发疯过来打我了……”
听到元颂今恋爱了的消息,元兴文只感觉脑袋被人挥了一闷棍,差点没能站稳。
佣人赶紧上前扶住他。
姜婉也是无比震惊。
两人都意识到了麻烦。
原本元颂今要是不接受代替大哥元宗明去结婚,他们还可以有别的办法,好言相劝,威逼利诱,都不是不行。
但现在居然冒出来那小子恋爱了的消息,元兴文夫妻俩顿时觉得天都塌了。
元颂今有了女朋友,那这接下来的事可就棘手了。
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让元颂今接受跟卞生烟结婚,不都是要做棒打鸳鸯的事吗?
尤其是像元颂今现在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最是注重感情,轻易劝他跟女朋友分手,那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割断他们之间的感情的。
元兴文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元宗明:“你确定颂今真的恋爱了?”
元宗明梗着脖子说:“这还能有假,他桌上就放着女朋友买的零食,我刚刚要动,他还吼我来着,护得跟什么似的。”
这下元兴文跟姜婉不得不信了。
“现在怎么办啊兴文,”姜婉有些急,“颂今看样子是对他那个女朋友动真感情了,咱们怎么办?”
难不成到时候把人绑过去领证?
那到时候旁人还怎么看他们元家。
元兴文也没什么辙,只得先招手,让佣人们赶紧出去追人。
“还不快点把小少爷找回来,大晚上外面那么冷,一会儿出事了谁负责?”
得令后,元家大半佣人和保镖全都被派出去,打着手电筒在老宅附近找人。
元颂今这边。
从元家跑出来后,他走了很远到马路上,随手打了辆车。
当时气上心头,等出来后被冷风吹得直打寒颤,元颂今才想起来自己没穿外套,身上就只有一套薄薄的睡衣。
袜子也没穿,光溜溜的脚套在一双薄薄的棉拖里。
好在手机装出来了。
司机师傅问他去哪儿,元颂今心里堵的难受,纷飞的意识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思考。
于是他随口报了一个位置。
等到了地方下车后,元颂今穿着空荡荡的睡衣站在楼下,抬头一看,自己竟然来了卞生烟这儿。
他刚刚下意识报出的地址,是姐姐的公寓楼。
认清楚这点,他的腿忽然像是灌了铅一样,每迈一步都艰难无比。
头顶的月光很亮,照得大地一片清明。
寒冬腊月,吹在脸上的风成了冰冷锋利的弯刀,元颂今定定站在原地,裸露出来的皮肤被一刀刀割开,冰冷裹挟着剧痛,疼的人不住哆嗦。
他好想姐姐。
这个点,她应该已经回来了。
也许正在里面一边泡脚一边喝他留下的柠檬药茶。
元颂今掏出手机,屏幕弹出来几条消息,是元兴文发来的语音。
没有卞生烟的消息,他有些失望。
元家人应该是在找他,但元颂今现在不想看到他们。
像往常放学回来一样,他进了电梯,一路直达顶楼。
两人一起住的公寓大门紧闭。
从外面听不见里面的一丝动静。
门口的密码锁闪着淡蓝色的光,侧面的墙壁上,有一个瞳孔解锁装置。
在一年前,他出车祸那晚被卞生烟带来这里的时候,这个装置就已经在这儿了。
那时他并不知道,即便不用手去输入密码,也可以站在瞳孔解锁装置前人脸识别开门。
只不过是卞生烟存心逗他,所以才故意贴在他耳畔说了密码,让他去伸手开门。
后来,卞生烟也将他的瞳孔信息录入在了系统里。
现在,只要他走过去,站在系统前扫个脸,就可以打开门,进去找卞生烟诉说思念。
但元颂今迟迟没有动作。
是不敢,也是不能。
按照他在卞生烟面前塑造的人设,这会儿他应该躺在千里之外的年城老家,和乡下的父母待在一起准备过年,而不是现在穿着睡衣,突然出现在他们俩的家门口。
元颂今在门口找了个地坐下。
但地板太凉了,没一会儿他就不得不站起来,转变为蹲着的动作,靠着墙,拿出手机,停留在跟卞生烟的微信聊天框页面里。
最后,他没忍住,用冻得发硬的手颤颤巍巍打了几个字过去。
【姐姐睡了吗?】
很快,卞生烟就回复了:【还没呢,刚泡完脚。】
果然,她就在里面。
一墙之隔的距离,是两颗遥遥相近的心。
亲亲姐姐:【怎么了,我的宝贝又想我了?】
平常看到这句话,元颂今会满心欢喜地在床上翻滚。
但此刻,不知怎么的,他眼眶不由得湿润一片,打湿了视野,就连聊天页面也变得模糊不堪。
【嗯,好想姐姐。】
发完,他鼻头一酸,捂着嘴不敢哭出声。
走廊里没有冷风,但彻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精准地找到元颂今,包围他,折磨他。
亲亲姐姐:【要不要打视频?】
这几个字深深触动了元颂今的心,就像摆在流浪汉面前的蛋糕,充斥着难以言喻的诱惑力。
但他不想打视频,不想只能隔着手机见到卞生烟的脸。
元颂今吸了吸鼻子,扭头看了看紧闭的门锁。
透过身后这道墙,他仿佛看到了里面的卞生烟正窝在沙发上,拿着手机面带微笑地和他聊天。
他恨不得现在就开门,进去和姐姐相依偎在一起。
想念卞生烟充满香气的温暖怀抱,更想念她低头,满含爱意亲吻自己的甜美唇瓣。
打出拒绝的话时,元颂今心痛不已。
【我也很想和姐姐见面,但家里人都睡了,不太方便打视频。】
假的,我就在门口。
卞生烟问他老家冷不冷。
元颂今说:【不冷,有空调。】
不,我很冷,姐姐。
卞生烟好奇他在家里过得开不开心。
元颂今犹豫了一下,才回复道:【很开心。】
但现实的他却只能哆哆嗦嗦地蹲在门口,不敢敲门。
卞生烟今天又是工作到很晚才回来。
临近过年,光盛的员工大多都放假回家了,只有少数几个主动留下来加班。
负责她起居的赵阿姨也早早地就放假回老家去了,因此这个公寓里就只有卞生烟一个人。
自从元颂今离开后,她的一日三餐要么缩减成一日两餐,要么就直接打电话让酒店送来。
她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吃到她的心肝做的饭了。
很想念。
但还需要再等,等到过完元宵,元颂今才会开学回来。
【我想年后就直接过来找姐姐。】
一看到卞生烟发的消息,元颂今就急了。
他等不了那么久,原定的打算就是在元家过完年,然后就直接找个理由从家里离开,搬回来公寓和卞生烟待一起。
那个家,他一秒都不想多待了。
今晚养父母的表情,让他深刻意识到,在元家,说到底,他终归是个外人,元宗明才是元家真正的少爷。
当他们两个出现矛盾的时候,毋庸置疑,他这个养子必须背上所有的罪过。
年后没几天,就是元宗明的生日。
往年,都是元兴文跟姜婉飞去Y国陪他过生日。
今年应该也不例外。
去年,颂今就是等他们走了之后,直接收拾好行李跑来找卞生烟了。
卞生烟不知道他心里盘的什么小九九,只无奈道:【去年元宵节,你说你爸妈出门打工了,今年也是吗?】
元颂今张嘴就是胡诌:【对呀,我们这里很多人都是这样的,过完年,初五初六就差不多要出远门务工了。】
卞生烟不熟悉乡下务工人群,因此并没有对他的话生起疑心:【行吧,那就过两天见,到时候咱们俩一起包饺子吃。】
元颂今抹了抹眼底残留的泪,在这样的温度下,连眼泪都是冰的。
他装作淡定地说:【好,时间不早了,姐姐赶紧休息吧。】
卞生烟于是跟他互道晚安。
聊天结束。
元颂今感到心里好受了一点,他撑着墙站起来,腿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
就在这时,元兴文的电话打了过来。
元颂今不想接,正要挂断,僵硬的手却不小心摁到了侧边的音量键。
一时间,手机铃声被调到最大,声音震天响。
元颂今心里一惊,赶忙一个闪身就飞奔到楼梯间躲了起来。
就在他身影消失的那一瞬间,门把手动了动。
卞生烟推开门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