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開這修行生活太久了,久到他已經忘了修行界的處處危險,久到連最基本的警惕心都早已消磨殆盡了。
只見兩道黑影緩緩走出,一人穿著熊皮披肩,肌肉賁發,用橫肉堆起的笑臉顯得格外粗獷。另一人身著白衣長袍,眉眼與嘴角向著耳側舒展,好似要將一切總攬於眼中。
孔本松心中更加緊張,手中不知何時攥緊了幾張符籙。
在他看來能在這荒郊野嶺中出走的,沒有一個是善茬。況且聽剛剛的鼓掌聲,這兩人也聽到了自己的靈氣幾乎散盡……
“老頭,剛剛講的挺好啊,特別是那句‘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再多講兩句唄,我也好多學學。”常全平扭了扭脖子,一步步朝著孔本松走去,周身真氣開始運轉,“再不講兩句,一會兒可就講不出來了。”
“二位好漢,我孔某無意生事,今日不如我破財消災,也就此別過,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哈,老登,你是真糊塗了。把你給殺了,你身上的寶貝照樣都是我的!”
火球符!
沒等常全平說完,孔本松就已明了局勢,直接先下手為強。一團火球憑空燃起,旋轉轟向那兩人。
常全平則是一揮披肩,真氣護體,騰地一下飛跳向前。面對那火球不閃不避,橫空一拳便打碎成層層火花,又是一拳直衝孔本松面門!
只聽風聲響起,孔本松轉身險而又險地避了過去,連抱怨自己那身老骨頭的工夫都不見,便是一對鐵拳再次呼嘯而來。
他無奈再躲,隻得一咬牙,抬手硬接攻勢。那拳勢好似野豬蠻橫震得他口噴鮮血,但趁著飛身一刻,他便抓準時機,即刻捏碎了一張符籙。
金光符!
頓時,符籙炸開,金光大放,原本一往無前的常全平猶如斷線的風箏被震飛得沒了影,孔本松見狀又是連忙催動了另一張符籙。
土遁符!
抱歉了小子,雖然我挺稀罕你的,剛也傳了你一部功法,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世道就是如此,你我也就此別過吧。
他腳踏土氣,剛要逃離這是非之地,卻突然從身後射來兩團真氣,他的雙腿便如同風中枯枝,崩斷歪倒。
“啊……”
沒等他吃痛叫聲,一旁回過神來的常全平大喝一聲,一拳勢大力沉。
撲哧。
孔本松面色登時變得慘白,腳下土氣消散,他顫抖著看向穿透自己胸腔的大手,口中還在斷斷續續地連著那個“啊”字,但最後也只是發出了“唔呃”的聲音,便再也沒了氣息。
“嘖,沒想到一個老頭還差點讓他跑了。”
“下次注意點,別毛毛躁躁地就動上手去。”
“嘿,還不是這老頭把自己底細一股腦抖落出來,要不然擱誰也不敢隨便上啊。”
至於客盡凡則是早在最開始時便被那白衣青年的威壓震暈,暈倒在了篝火旁。
“這小孩……看面相……謔,他臉呢?”常全平這才透過篝火看清那紅面,轉頭問向申立安。
申立安收回試圖揭下面具的手,搖了搖頭:“這面具也摘不下來……算了,和那幫小孩打包在一起吧。反正劉家也不看長相,只要是個活的就掏靈石。”
常全平也點了點頭,又是彎腰一摸索,將客盡凡剛揣進懷中的《五髒吐納功》搜出,撇嘴說道:“這啥地攤貨啊,算了算了,看看這老頭身上有沒有什麽寶貝……”
在幾個帳篷和灌木圍起來的簡陋營地上。
三五個山匪圍著篝火,有些乾癟的烤香味勾動著其他十幾個山匪的饞蟲,雖然那些在火焰上晃動的樹枝穿著的都是些黑乎乎的耗子模樣,除了二虎的手上烤著一隻兔子。
“我說二虎,你那兔子該翻面了,不然就要烤焦了。”
“行了,你那眼珠子都好掉在這上面了,好好看看你手上那地耗子吧,我都聞見那上面的糊巴味了。”
“耗子哪有野兔香不是,我也就是看看,又不會看掉塊肉……”
“知道就好,咱現在全都仰仗當家的,規矩也是當家的定好的,那好肉當然也是當家的先吃……欸欸欸,不是說就看看嗎,你小子那木簽頭怎麽都戳上來……”
“二虎……不是,虎哥,我就蹭兩下油,借個味……”
“去去去,野兔本來就沒兩點油全讓你給抹去了,一會兒二當家的回來一吃盡是些耗子味了……”
“哪有那麽快啊不是,你別急著走啊。”
“火候到了,不走留這兒幹什麽……”
二虎說完,提著烤兔起身剛要離開,卻想起了申立安對他的囑咐。於是乎,他有些掙扎地看了看手中的烤兔,雖然心中不解,但還是又蹲了回去。
“不是火候到了嗎,這……這啥意思……”
那山匪看著被遞過來的烤兔,愣了一下。
“二當家的說了,咱乾的都是些力氣活,肚子裡沒點油星子可扛不住。”
二虎見對方接過烤兔,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就要離開。
“那二當家吃啥啊?”
“讓你幹啥就幹啥,哪來那麽多問題,有肉還堵不上你的嘴。”
“多謝二當家!”
最後那一句是周圍人一起的高呼聲,二虎則是拿起了旁邊另生起的篝火上被香烤的大雁,用不知哪來的大葉子一包,向最大的那頂帳篷走去。這是專門為大當家常全平準備的。
其他人見二虎離開,眼睛直勾勾地盯上了那人緊緊攥住的烤兔。
“哎我說,這是二當家專門給咱留下的,按理說是人人有份,你們……臥槽,別直接上手啊,兔崽子,你這樣還吃個雞毛啊吃……臥槽我耗子,我耗子呢……哎臥槽,別扣我眼珠子啊……”
待到一陣哄搶過後,原本就瘦瘦巴巴的兔子被分得乾乾淨淨。最後那人拿著好不容易搶回來的烤耗子,把那木簽子上僅存的一點肉末抹了上去,再嗅了嗅那隻閃閃發光的烤耗子。
“啊,真香啊……多虧二當家的,又是一頓葷腥……”
而就在眾人意猶未盡地嗦了嗦手指頭時,兩人拖著一個小孩從密林中走出,他們見狀趕緊起身一起高呼道:
“大當家!二當家!”
常全平點了點頭,走進了最大的一頂帳篷,余下的山匪則將客盡凡抬進一個大木籠,裡面還有十余個年齡不一的兒童。
他們的目光中滿是迷茫與麻木,面對被扔進來的客盡凡也不關心。畢竟與其關心被丟進的孩子是死是活,不如多關心自己會被賣到哪個地方,或是自己剩下的路程還會不會遭受虐待。
又來一個。
只有籠子角落裡有著一對兄妹有些動作,妹妹將腳下的稻草分出一點墊在客盡凡身下,哥哥則是將用極為仔細地將他身上翻了個遍,搜出了客盡凡那一小袋靈石碎屑塞進自己的衣服內……
“二虎。”
“小的在。”
“剛剛解決完個老頭,這真氣一湧,搞得我火氣都上來了,想消都消不下去啊。”
看著大當家嘴裡啃著那隻烤雁,油乎乎的臉上露出獰笑,二虎哪裡還不懂其中意思,連忙回道:“小的明白,不瞞大當家的,這堆小孩裡面,正好有一對姐妹倆,嘿,那當姐姐的長得叫一個潤啊。而且她們正好資質低下,也不用擔心交差的事。”
“哈哈, 好啊,給她好好洗洗送到我這來。”
“小的明白,小的這就去辦。”
看著二虎忙不迭地去往木籠,常全平掏出了從孔本松搜出的乾坤袋,想了一想,還是打算不等二當家一起,自己先翻找一下。
“這都是些什麽破爛?”
草藥?不值錢。
符籙?不太會用啊。
“嗯?”
常全平掏出一個白玉小瓶,打開瓶塞,一陣靈香撲鼻而來。
“這是……這是?”他的語氣滿是驚訝,“沒想到這老頭竟有這種好東西。”
這濃縮靈液乃是築基靈液的再稀釋後的乞丐版,已經沒有什麽幫助築基的作用,但對於低階修士,仍算是一種助力修行,增益經脈的藥液。
但還沒等常全平細細打量,二虎便急匆匆地衝進帳篷,他也只能先將靈液收起。
“大……大當家的。”二虎語氣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話來。
“你看你婆婆媽媽得像什麽樣子,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大當家,剛剛我在收拾那當姐姐的時候,才發現……”
“發現什麽?”
“發現……那其實是,是兄妹倆,不是姐妹倆。”
“什麽?!”
“大當家的息怒,也怪那小男娃長得好生俊俏,而且好長時間沒剪頭髮了……”
哪知常全平聽後卻張狂一笑,打斷了二虎的話語:“哈哈,還有這種好事,不用給他收拾乾淨了,現在就送到我這來!”
“啊?”
“嗯?”
“哦。”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