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天空之城的女佣们忙碌起来。餐厅狼藉一片,于她们而言,却似平常之景,只默默熟练清理,宛如静谧夜中轻拂尘埃的微风。
无人知晓,卢承慧究竟是如何言说解释的。
贵妇的言辞之间或许有慌乱,或许有勉强,宛如风中残烛般摇曳也说不定。
而那位心高气傲的韩书珍呢,她就似抓住狡猾猎物的猎人。
她会愿意听信卢承慧那番在旁人看来,或许拙劣的辩解吗?
韩书珍是否愿意给予宽容?
亦或是,打算将这件事当作可以交易的筹码?
此刻,翻窗偷偷溜回别栋的石盗泉,尚未得知他和卢太太的事,东窗事发了。
他轻手轻脚地踱步至客厅,仿若一个生怕惊扰了世界的幽灵。
客厅里灯光昏黄,文东恩静静地坐在沙发之上,宛如一尊沉默的佛像,一言不发。而在她的面前,跪着一个身影,那身影是如此熟悉,恰似一道闪电划过他的心头,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目光也变得凝重起来。
“李诱墨女士,你不适合再继续担任这里的女佣,收拾行李离开吧。”
女人的嗓音宛如冬日里的寒风,冷冽刺骨,从中丝毫听不出一丝温情。
想来她已然审问过李诱墨了。
那聚餐之时所闹出的一连串乱子,就像是在给天空之城的平静生活里,猛然投入巨石。
其激起的千层浪,注定会席卷所有人!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源自李诱墨的冒失举动!
“把头抬起来,我不是法官,也不想审判你。”
文东恩冷冷道,在她的眼眸中,倒映出李诱墨的惶恐,就如同一只犯了错的小兽,满是无助。
“还有你!过来!”
企图溜走的石盗泉尴尬的转过头,文东恩的眸光似那高悬于夜空、不染纤尘的明月,清冷而澄澈。
那目光里似有万钧之力,无声地流淌在检察官身上,令他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自惭形秽之感,仿佛自己是这世间最卑微、最污浊的存在。
“我就不用了吧……”石盗泉小声嘟囔道,却发现自家女人柳眉倒竖,硬声硬气道:“过去就过去!”
今晚,他虽非心甘情愿,可事实上,他已然当了一回偷腥的猫。
因此石盗泉虽然试图挺直腰板,想佯装出几分硬气,可那股子劲儿还没撑过半秒,就如泡沫般破碎消散,腰板又软了下去。
他乖乖来到文东恩跟前,只是双膝尚未触及地面,便听到她满是嗔怪道:“起来,谁让你跪了!”
“还是心疼我呢!”
石盗泉一听不用下跪,脸上瞬间绽放出喜色,屁股更如同被一块强力磁铁吸附一般,迅速地凑到了文东恩身旁。
他微微扬起下巴,对着跪在地上的李诱墨,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姿态,颐指气使地说道:“你回去给我好好反省反省,写一篇三千字的检讨书,回头我可得仔仔细细地检查,要是写得不好,有你好看的!”
他的话语中满是威严,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刚刚的狼狈,此刻俨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就她要反省?”文东恩拿斜眼看他。
她向来是注重体面的人,着实不愿在李诱墨面前令自家男人失了颜面。
然而今日这场闹剧,却似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让她满心都是不满。
自家男人身为堂堂检察官,竟险些沦为一个偷窥的变态,这等事若是传扬出去,必是贻笑大方,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
那将如同精心呵护的美玉上出现了一道丑陋的裂痕,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
知道文东恩这是余气未消,就算自己伸手搂腰的小动作被甩开,石盗泉也半点不恼,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还若无其事地朝着跪着的李诱墨使了个眼色:
“咳,等下回屋里,我亲自给你检讨,她的事是不是到此为止……?”
“文小姐,”李诱墨那如泣如诉的声音在空气中颤抖着,“我已然深刻认识到自己所犯的过错了!”
她那素白似雪的俏脸上,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不断滑落,泛起的泪光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每一滴泪都饱含着她的惶恐与哀求,“请您千万不要赶我走啊!”
为了走到今天,她连自尊心都抛下了,怎么可以就这样结束?!
“天色不早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石盗泉也知道自己理亏,主动袒护道。
“既然他都开口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今日之事,明日再论不迟……”
文东恩知道自己不能一味表达强硬,微微颔首,示意李诱墨可以离开。
其话语中未尽之意,说明她并不打算就此作罢。
等屋里没有外人,她便直白道:“我知道你想利用她打探消息,但这个女人太危险了,会伤害到你!”
文东恩目光诚挚,眼中泛起忧色,想要令石盗泉警醒。
并不只限于今天的意外。
李诱墨在石家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
想要攀高枝的念头,明晃晃地呈现在她的脸庞之上,很难不让文东恩心生戒备。
“关于李诱墨的事我们不是讨论过吗,在拿到我父亲保险柜的密码和钥匙前,你就暂时容忍一下吧。”石盗泉宽慰道。
自从当初因为金钟昶和石主编闹翻后,他接近书房半步,都会被下人拦住,更别提潜入其中。
“对于你和那位的矛盾,我不是不能理解……”
文东恩同样有一个总是伤害自己的母亲,所以对于石盗泉的遭遇,她更能感同身受。那种被至亲之人刺痛的感觉,就像一把利刃在心头反复划割。
然而,也正是因为她亲自将母亲送进了精神病院这一经历,让她深知亲情破裂后的那种复杂情感。
她不希望石盗泉和他父亲走到恩断义绝的那一步,因为一旦跨越了那条界限,留下的将是无尽的悔恨与伤痛,就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在岁月中持续散发着苦涩的味道。
但本就没有父子感情的石盗泉,却另有一番思考,此刻只是淡淡道:“希望如此吧。”
他可没有文东恩如此乐观。
通过几次面对面的接触,石峻节这位大主编那副温文尔雅的外表下潜藏着的邪恶,绝不容小觑!
“不开心的部分到此为止,”石盗泉主动转移话题,眉头轻佻,暧昧道:“如此良宵,不如我们……?”
文东恩没好气地推开凑过来的检察官,“你先去洗洗,臭死了……”
“一起吧!”
不等她拒绝,石盗泉便是公主抱的姿势,将文东恩抱起,“我可舍不得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
当天边露出鱼肚白,一阵吵闹的铃声却彻底撕开了黑夜的帷幕。
熟睡中的石盗泉被吵醒,他睡眼惺忪地找到手机,闷声闷气道:“是我,石盗泉……”
“首席,出大事了!”
话筒对面传来的声音居然是徐东载,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传递着秘密。
“你再说一遍!……老太死了?怎么死的!”
石盗泉猛地坐起身来,全然顾不上安抚身旁的女人。他眉头紧皱,宛如两道深邃的沟壑,眼中满是震惊与疑惑:
“我上次见到河家老太的时候,她身体还相当硬朗呢,怎么会突然就去世了?!”
“听说是中风……”
徐东载已经赶到首尔医院,他就像一只警惕的猎犬,一边机警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一边压低声音向石盗泉小声汇报:
“我是接到部长的通知才知晓此事的,河家老太被紧急送来就医。听闻送到医院的时候情况就已经非常糟糕了,几乎没了生机。现在虽然仍在抢救,可从目前来看,情况很不乐观,希望实在是渺茫啊……”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凝重,话语里满是紧张与不安。
医院的门口已经开始有记者闻讯赶来的身影,徐东载连忙走远两步,低声问道:“首席,媒体那边估计会抢在早间新闻时间段发报,你有什么指示吗?”
石盗泉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他原本平稳的心绪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打得有些措手不及。
河氏财阀掌舵人突然离世,谁来接管建筑集团?
季楚玉的死,真的只是意外吗?
崔仲勋为什么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他会不会和河家老太的死有牵扯?
错综复杂的念头汇聚在一起,让石盗泉一时拿不定主意。
“徐检察官你做得很好,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有任何变动立刻和我联系!”
无论如何,他需要先稳住徐东载。
这根安插在崔仲勋身边的针已经开始发挥作用,往后还将发挥大用!
“是首席,我明白了!”徐东载挂断电话,知道自己这番及时又忠诚的表现,在石盗泉那儿必定能赢得不少好感,为自己加分不少。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
不过,徐东载很快便意识到此刻并非得意之时,迅速恢复成一副严肃且急切的模样,脚步匆匆,去寻医生了解更进一步的情况。
……
石家别栋。
被吵醒的文东恩揉了揉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眼中带着疑惑,轻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季楚玉死了。”
石盗泉一边神情凝重地说着,一边迅速地开始动手穿衣服。
河氏财阀深深扎根于首尔南部,其发家于建筑业,背后如藤蔓般牵扯着错综复杂的众多势力。如今,老太骤然离世,必将掀起惊涛骇浪。
他得做好万全准备!
“河家老太一死,数千亿的河氏财阀会落到谁手里?”
面对文东恩提出的问题,石盗泉没能给出答案,但思绪翻涌的脑海里,某个女人的名字却悄然浮现在——朴妍珍!
如今除了河道英的遗孀,从法律层面上,河家财富已经没有其他继承人存在。
当然,也不能排除前会长有私生子。
但依照石盗泉对河家老太的认知,如果有威胁到河道英继承权的私生子,她必然早就处理干净了。
“河艺率……”
眼下,这个不满八岁的小女孩居然要继承数千亿的集团,成为财阀唯一掌舵人?
“稚子抱金过闹市,岂有不被人知?”
石盗泉顿时意识一场前所未有的财阀争夺战,已经拉开序幕。
他迅速走出别栋,果然瞥见石家主楼的书房灯光亮着。
“老狐狸嗅觉还真敏锐……”
他暗骂一声,从车库里挑一辆越野,开始联络手下。
“老赵,你马上带队去清潭洞的河家老宅,对,就是河氏财阀的那栋大别墅!”
“季楚玉死了,我要你尽快封锁别墅,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出!”
赵弼浩原本已经在办理手续,准备调职去水原地方警察局,按理讲是无权管辖江南区的案子。
但石盗泉顾不上细枝末节,他隐隐怀疑河家老太的死另有隐情,自己必须要掌握现场!
挂断电话,首席检察官的第二通却打给社团老大丁青,“我有事要你做,换个能说话的地方!”
听到话筒里传出乱糟糟的吵闹声,石盗泉不禁皱眉,可他现在需要丁青出力,便没有多说。
“都给我西八安静点!没听到老子在打电话吗!”
丁青这个人精似乎从石盗泉的语气里察觉到什么,马上朝身旁的手下怒骂两句,轰轰作响的音乐声顿时消失。
“上次你安排手下进监狱的事,是通过谁做的?”
“监狱?”丁青眉头微挑,如实道:“我认识南部监狱的副监狱长朴允甲,他是我这儿的常客。”
他手下有三家酒吧,一间夜总会,经常会招待各类人,久而久之,便结识不少人。
“给我联系他,我二十分钟后到南部监狱,探监手续让他弄好!”石盗泉吩咐道。
“……这个时候探监?”丁青愣了,但很快反应过来,点头道:“我这就安排!”
放下电话,他若有所思的招来小弟,“去找李子成,让他来我这集合,他娘的,这次肯定有大活!”
检察官去探监居然找到自己这个社团人,摆明了是有紧急状况,不然按照正常流程,监狱那边是绝不会拒绝石盗泉的。
……
“338号!还不起来!!”
狱警冲进监舍,蛮横地将被褥拽开,被惊醒的女犯人下意识抱住头,蜷缩着身体,哀求道:“不要打不要打,我会听话的!!”
在监狱的这段时间,财阀夫人每天都要遭受狱友们亲切问候,就连打地铺都挨着厕所,如同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
“338号!马上洗漱!你有探监!”狱警冷喝道。
“探监……?”
朴妍珍缓缓放下胳膊,呆滞的眼神里突然迸发出一丝希望,突然拽住狱警的裤角,希冀道:“是不是我女儿,是不是艺率要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