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号,这是你的随身物品,清点无误就签字吧。”
纤细的手指在轻颤中签下自己的名字——朴妍珍。
监狱森严的大门,在一阵沉闷的嘎吱声中缓缓打开,光线顺着缝隙一点点抬升,最终落在女人脸上。
她有些迟疑,心中甚至泛起一丝丝的恐惧。
短暂的监狱生活就像烙印在她灵魂深处的耻辱印记,又好似一把无情的枷锁,将她的傲慢和尊严狠狠束缚。
那间狭小的牢房、恶毒的狱友和近乎刻板的规律作息,仿佛是一座无底深渊,贪婪地吞噬着朴妍珍的心智。
“我居然开始……怀念这个地狱……”她咬住嘴唇,颤抖着、坚定地迈开双腿,生怕再耽误一秒,自己就会丧失离开的勇气。
“轰隆!”
尘土飞扬,监狱大门再度关闭。
站在墙外的朴妍珍下意识回头,发现那道曾经无比渴望挣脱的监狱外墙,其实并没有多高。那粗糙的砖石在岁月的摩挲下,泛着陈旧的色泽,墙边稀疏的野草在风中微微摇曳。
“呼——”
朴妍珍几乎是贪婪地吸入自由的空气,监狱外的世界是那么熟悉又陌生,平凡得近乎残酷。
没有那想象中能温暖人心的欢声笑语,也没有代表着新生与希望的鲜花和掌声。
更没有人来迎接她,似乎全世界都已经遗忘这个叫做朴妍珍的女人。
有的只是一片寂静,寂静得仿佛能听见她灵魂的颤抖。
“我现在应该……”
望着空荡荡的郊外,迷茫,如汹涌的潮水般在朴妍珍眼中瞬间涌起,那是对未知的恐惧和不安。
“嗡——!!”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越野车如幽灵般缓缓驶来,那耀眼的车灯如同一双锐利冷眸,直直地射向她,强光刺得她眼睛生疼,下意识地用手遮挡,却仍觉得那光线似乎要穿透她的身体,窥视她内心深处的秘密。
“咔嚓。”
随着一阵低沉的刹车声,车门被打开,一个男人走了下来。
他身姿矫健,修长而健硕的双腿带着一种自信的力量,每一步都在寂静的空气中踏出沉闷的声响。
“朴妍珍……”
已经许久没有听人如此呼唤自己名字的女人,恍惚一瞬,等她回神,男人已经走到自己面前,将手里的塑料袋递给她。
“虽然不是什么喜事,但恭喜你出狱。”石盗泉如是道。
他看着朴妍珍略有迟疑地接过,呆呆望着袋子里的白豆腐出神,淡淡道:“听说出狱的人都会吃它,寓意洗净过去的污点,纯洁地开始新生活……”
年轻的检察官嘴角动了动,似乎对这种说法并不认可,但不妨碍他借此说出自己的来意。
“但你要记住,你能够出狱并不代表无罪。”
法院收到吴相熙的案件重审申请后,考虑到各方因素,主要是为了避免遭受媒体攻击,按石盗泉预想的一样,暂时释放了朴妍珍。
“你只是被保释出狱,最终要不要认定你的过失致人死亡罪名,法院会做出判决。”
冷淡的声音顿时激起朴妍珍不好的记忆,她紧张乃至迫切地盯着这个检察官冷峻脸庞。
“请帮帮我!我不要再回去!我会遵守承诺的!!”
“吃了它,需要你做的事还很多。”
石盗泉转身回到车上,完全不担心这位财阀夫人会改主意。
对于经历过地狱的人而言,任何一个可以脱身的机会,都像是黑暗中突然闪现的一丝曙光,珍贵得让人不敢置信。
“轰!”
听到油门轰鸣,朴妍珍下意识全身一颤,她不敢怠慢,连忙吃了一口手中的豆腐,匆匆跑过去,坐进副驾驶。
随着车门关闭,越野车朝前行驶了不到百米,突兀的停在马路边。
足足过去一刻钟,黑色轿车才缓缓上路。
“关于你女儿的抚养权问题,我已经委托律所帮你处理,”石盗泉擦去嘴角的豆腐渣,身旁的朴妍珍正在用湿巾擦拭领口,听到这话,猛地抬头,略显疲惫的脸庞浮现出不加掩饰的惊喜,道:“艺率,她会回到我身边?婆婆她不是……”
“季楚玉已经死了。”
“婆婆死了……那集团……”朴妍珍愣了愣,随着监狱消失在视线外,她往日的机敏和灵气渐渐出现在她那对麻木的双眸里。
只是短短一句话,她就意识到这个男人为什么会突然安排自己出狱。
“如果一切顺利,你就是河氏建筑集团的下任会长。”石盗泉淡淡道。
他嘴角泛起轻笑,用余光观察朴妍珍的反应。
“没想到自己还能继续过财阀夫人的富裕生活,让你很震惊?”
仿佛察觉到笑意深处的森然,财阀夫人迅速放下手里的湿巾,纤细的手指朝着男人的方向伸去,“就算我可以再回到过去的日子,但您才是我的一切这点,我绝不敢忘记!”
“哼,我会期待你的表现。”石盗泉没有拒绝她的按摩,他并不期待朴妍珍掌握天文数字的财富后,还会如现在这般顺从,自己会做好项圈,套在这女人高傲的脖颈上,让她无从反抗。
“我先送你去河家老宅,在那里洗漱过后,你换一身丧服,我带你去祭拜河道英。”
腹间的动作微微停滞,随后更柔和也更迅捷。
“都听你的……”朴妍珍低低道。
她脑海里浮现出丈夫的面容,是那么清晰那么可憎……
如果不是河道英惨死,自己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
首尔日报。
繁忙的报社编辑部,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张瑞恩!”部长高声喊道,声音穿过嘈杂传入记者的耳中。
她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抬起头来。
“有个外勤任务,我决定派你去!”部长朝她招了招手,加重语气道:“是个很重要的采访任务,你把手头的工作放下,马上去楼下,外勤组已经准备好,就等你了!”
听到部长的话,张瑞恩有些诧异。
她刚来报社不到半年,很少会有重要的采访安排给自己。
“上回,你不是跟着市政厅的人参加过一次采访吗?”部长的话让女记者顿时回想起来,恍然道:“您是要安排我去南部地检?”
“嗯,我收到消息,检察厅那边突然释放了朴妍珍……”部长生怕她意识到不到此行的重要性,沉声道:“判刑的犯人被临时释放已经是出格举动,她还是河氏财阀的儿媳,你明白我在说什么了吗?!”
“您怀疑南部地检要插手财阀内斗?”张瑞恩机敏地嗅到大新闻的味道,联想起早间新闻关于河家老太的死亡报道,记者本能顿时激发,揣测道:“这个时间点,检察厅有人想推这个女人上位?私吞河家的财富?!”
见她兴奋地舔嘴唇,部长知道自己不用再说激励的话,挥挥手,“采访车都已经准备好了,上回你的报道让上面的人很满意,我才特意把机会留给你……!”
“回头我请部长吃烤肉!!”
张瑞恩早就拿上记者证,小跑着冲出编辑部,让部长望着她背影,没好气地摇头,“真羡慕这家伙的运气,偏偏是她去过的四部。”
部长还在感慨,就收到助理的通知,主编要见她。
不敢耽误。
她快步来到报社顶层,见到面容严肃的主编石峻节。
“民众现在很关注河家的事,舆论场甚嚣尘上,那些攻击大集团的言论又开始冒头了,我们报社要竖立正确的风向,绝不能让那些抹黑攻击企业家的言论肆无忌惮的传播!”
石峻节板着脸,训斥道:“我们国家的经济发展到今天,难道就没有这些企业家的汗水?那些个歪门邪道的论调,一个劲讨好懒汉,尽散播些财阀们掌握大韩民国经济命脉的谬论,荒唐至极!”
他把手边的名片递给女部长,吩咐道:“我帮你联系了顺洋集团的副总裁郑荣基,你安排一期财经访谈,多从经济发展离不开企业家心血的方向出发,争取这周就上线!”
说完正事,石峻节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般叫住编辑部部长。
“对了,社里是不是有人写了釜山银行的报道,撤了!”
他根本没有任何解释,挥挥手示意手下离开。
等办公室没有外人,石峻节皱着眉思索片刻,拨通一个电话,“明仁柱会长……你对河家的事,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