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您真打算和这位石主编合作?”
富丽堂皇宛如宫殿般奢靡的别墅里,明仁柱缓缓放下电话,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黄女婿啊……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就不用多操心了。”
明仁柱此人虽长得薄唇削脸,好一副蜂目蛇形,寡恩少义的尖酸长相。
却在韩国的华尔街——汝矣岛的金融界,别有一番显赫名声。
便是那首尔市长吴世勋见了他,也得敬称一句‘明会长!’
然而,明仁柱早年不过是混迹于东大门数百家地下钱庄之间,靠着替人讨债混饭吃的小角色。
如今身价近千亿,拥有的明仁集团更是在韩国证券交易所上市,被投资机构列为潜力股,备受推崇。
面对这样一位白手起家,叱诧风云的金融大亨,纵使黄基硕是居首尔中部地检特搜部部长的顶尖人物,也不敢将心中所想浮于表面,那张古铜色的脸庞微动,点头道:
“……是我多嘴了。”
就算对方是自己的乘龙快婿,明会长依旧不会将计划全盘托出,他淡笑着吩咐道:
“河家的事我会处理好,你把重心放在釜山银行的案子上,我已经和那边打过招呼……”
明明是检察厅的内务,明仁柱却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
“最快三天,大检察厅就会把案子转交到中部地检,你现在就着手开始对接工作吧。”
黄基硕眉头微挑,就连他这个特搜部长都没有收到风声,明会长又是从何处拿到确切消息?
虽然感到疑惑,但他从来不是将心事放在脸上的人,便点点头,应道:“只要金行长愿意认罪,我就安排下面的检察官尽快结案,只是……”
“担心舆情?”明仁柱仿佛早有料到,嘴角轻轻上扬,他为何要同意石峻节的合作请求?不就是想借助这位保守派喉舌,左右舆论风向!
“媒体那边,首尔日报会处理好,你耐心等着便是。”
说罢,明会长细长的眉眼里闪过一丝狠辣。
“若是金明荣还敢有小心思,就让他彻底闭嘴!”
似乎是熟悉明仁柱的性格,晓得他做事不择手段,特搜部长没有惊愕,只是沉默不语。
等女婿离开。
独处的明仁柱卸下防备,喃喃道:“金钟昶这个狗崽子还真是命好,就算到了这步,那位还想保他……”
他琢磨片刻,来到别墅的暗室。
用银行级保密系统的小屋里,摆放着一摞摞美金和金条。
明仁柱却看都不看,径直走到密室尽头,打开存放在此的小型保险柜,将一卷录音带放进去。
“石峻节虽然不足为惧,但是他那张利嘴还是需要提防一二的……”
明会长像是老饕面对美食般,郑重地放下手里刚刚录下的磁带,再从中取出一卷标注‘石’的微缩录音带。
“等吃下河家,就用它堵住这家伙的嘴……!”
望着保险柜里堆积如山的‘宝藏’,明仁柱露出满足的笑容。
……
清潭洞,河家府邸。
“请保持距离,不要影响警方的行动!”
戴着巡逻帽的警员们,拉起警戒线,组成一道人墙将蜂拥而至的记者们拦下,不管这些媒体人说什么‘采访自由’的屁话,都谨守上级的调令,坚决不放任何一个人进入。
“哇啊,看来这次警方的指挥很有魄力,连JTBC的人都不给放行。”
吃了闭门羹的韩民族日报记者,看到连中央日报的金字招牌都拿不到通行证,同样被拒之门外,原本愤然的神色顿时缓了几分。
“没听说吗?”一旁京乡新闻的同行小声道:“这次季会长的死……不寻常啊!”
打从1998年金融危机带来的动荡渐渐平息后,韩国已经许多年没有出现过财阀会长‘驾崩’的突发事件。
河家老太死的突然,消息走漏的速度也出乎预料的快。
几乎是在传出季楚玉入院的同一时间,讨论河氏建筑集团下任会长人选的议论就开始在网络媒体间大肆流转。
“是有些不同寻常……!”资历老一些的记者已经在查看建筑集团的股价走势,盯着屏幕里的平滑曲线,若有所思。
韩国证券市场的反应有些古怪。
河氏财阀的核心资产——建筑集团作为主板上市公司,在现任会长突然离世的当下,按理说股价低开才是常态,偏偏开盘走势非常平稳,稳得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东亚日报就没收到点风声?”京乡新闻的记者递了根烟,小声试探。
东亚日报在全韩是数得上名号的大报社,历来耳目众多,远不是他们这种小家小户可以媲美的。
“哼,就算我说没有,你们韩京两家就愿意信?”
老记者把烟揣进上衣口袋,嘴巴依旧毒辣,讥讽这两家进步派的报社记者整天就知道攻击自己东家,却还是透漏了点消息。
“喏,那边那个朝鲜日报的女记者,比我提前二十分钟赶到现场……”
顺着老记者的视线,手持话筒的张瑞恩映入几人眼帘。
“首尔日报……它家总部离这起码有二十公里吧?”
而东亚日报可近多了!
几个进步派的记者相互对视一眼,默契的取出随身笔记本开始撰写稿件——‘惊!财阀离奇去世背后或涉及深层阴谋!’
猜到他们会如何撰稿的老记者,悠然自得地从口袋里取出烟,慢悠悠点上。
对这帮同行的德行,他怎么会不清楚?
不过是没抢到第一手新闻,索性恶心一下对手罢了。
虽然东亚日报和朝鲜日报同属保守阵营,但是连着几年媒体相关的奖项都落到朝鲜日报手里。
就连电视台收视率的争夺上,东亚日报的A频道也被TV朝鲜反超,一来二去,两边的梁子就结下了。
满足了自己的报复心,老记者望着被封锁的河家老宅,嘀咕道:“守备这么森严,该不会真有问题吧……?”
正念叨着,一辆黑色越野车径直驶来。
在抵达封锁线时,不等警员上前驱赶,车窗便降下半截。
“你是南部警署几组的,赵弼浩是你什么人?”
平淡中透着几分傲慢的语气,让看守警员愣了几秒,皱眉道:“我是一组的,你认识赵组长……”
没等他说完,封锁线里快速跑来一个人影,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穿着万年不变的皮夹克,二话没说,挥手道:“放行放行!”
“可是……”
“是什么是!这里我做主!!”
石盗泉把车开到避人耳目的角落,躲开外界记者的窥伺,领着用纱巾挡住脸部的朴妍珍朝河家宅邸走去。
原本安静祥和的富人别墅,已经被三、四队人马团团围住,瞧着有南部警署的警员,也有不少生面孔。
这里的噪杂让石盗泉眉头皱起,边走边问赵弼浩:“什么情况?”
“长官,是警察本部插手了……”
前刑警组长慢了半步,跟在他身后,小声汇报道:
“我带着南部的人刚封锁这里,不到一刻钟,本部那边就调派了人手,后来连中部警署也派了手下,就连广搜队都来不少,现在好几拨人混杂着,情况很复杂!”
警察本部、中部警署、广搜队……
“看来老太太的死,牵动了不少人的心。”
石盗泉平平淡淡的一句点评,让跟在身旁的朴妍珍眼神愈发复杂。
终于回到这栋曾经属于自己的‘家’,她却找不到一丝温馨。
精心打理的草坪被廉价的靴子踩在脚下,宁静悠远的庭院满是粗鄙嘈杂的叫喊。
仿佛在河家老太死去的那一瞬间,属于河家的光辉与荣耀,便注定被泥泞涂满。
“那边的!谁允许你们进来的!马上离开!!”
严厉的喝骂声让朴妍珍猛然回神,便见着一凶神恶煞的壮汉朝自己走来,刚出狱的她下意识靠近石盗泉,仿佛只有在他身旁才能感到几分安定。
“马锡道?你小子去了广搜队就不认识我了?”石盗泉嘴角泛起笑意,看向来人。
“欸……石检察官!您怎么来这里了?难道这案子要划到南部地检?”
健壮魁梧的马锡道浑身凶气顿时一敛,憨憨笑着问好。
而石盗泉却从他刚才的只言片语中嗅到情报,眼眸微震,河家老太季楚玉的死,果然不是意外!
“好你个马锡道,去了广搜队就不认识自己长官了?!”
赵弼浩走过去一把勾住壮汉脖子,平日里见谁都吹胡子瞪眼睛的马锡道,似乎对他挺服气,挠了挠头,憨笑道:“赵组长,我这不是忙晕乎了,没认出你们两位……”
跟在他后面的几个广搜队成员,都有些意外。
马锡道进入广搜队的这段日子里,凭借一身好本领,着实降伏了队里同僚的攀比心。
“长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进里头……”似乎察觉到周围的目光被自己吸引过来,马锡道虽然人高马大,但是心思细腻,主动提议。
正好石盗泉也想仔细了解季楚玉的死因,便领着朴妍珍走进别墅。
这里和他当初前来拜访时并没有太多改变,只是珍贵的进口地毯上多了不少大码鞋印。
屋里明显有搜查过的痕迹,但物品摆放还算完好。
估计是考虑河家的影响力,负责搜查的警员们不敢动手脚的缘故。
“说吧,能够出动你们广搜队的理由。”石盗泉淡淡问道。
“这个……”
马锡道看了眼他身旁蒙着面纱的女人,考虑到石盗泉的身份,迟疑片刻,低声道:
“前些日子,黑市一直传闻有人在私下收购蓖麻毒素,我们广搜队一直在跟进,但迟迟没有追查到买家身份,直到死者在医院检查出对应的症状,我们才确定季夫人是被毒杀的!”
石盗泉眼眸一震,他身旁的朴妍珍更是不堪,神色急切,连忙追问道:“是谁杀了我婆婆……凶手是谁!!”
‘婆婆……?’
守在一旁的赵弼浩目光闪动,他早就怀疑这个跟在长官身旁的女人身份。
如今更是确信,她就是河氏财阀的儿媳妇——因杀人罪名入狱的朴妍珍!
联想到自己是收到石盗泉的通知,才知晓河家老太被紧急送医……
那么,这位年轻的检察官在河家掌门人离奇死亡的档口,此刻安排这位财阀儿媳出狱,其目地难道是……?!
某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赵弼浩心里。
这边,因为朴妍珍突然插嘴,让马锡道也开始怀疑她的身份。
但是碍于石盗泉当面。
马锡道只好当作没听见,继续道:“初步搜查后,我们锁定府上的管家——此人在地下钱庄欠下一千多万的烂账,在季夫人送医后突然消失,基本可以认定他就是凶手!”
管家?
石盗泉回忆起来,他在对付金钟昶的前后,来河家老宅时确实有察觉到府上管家的异样。
不过那时他心思全在案子上,没有深入探究。
“原来是他……!”朴妍珍银牙紧咬,想来她这个财阀儿媳是认识凶手的。
“这位女士,既然你认识嫌疑人,还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这女人一而再的开口,身为广搜队警员的马锡道终于无法继续沉默下去。
不过他还是在问话前主动看了一眼石盗泉,见后者没有阻拦自己,才放下心。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马警官,该说的一个字都不准漏!”
听出石盗泉话中暗含的用意,朴妍珍便老老实实将管家的名字、出身,外貌特征等相关情报,一五一十说了个底透。
“有这些,追查工作会轻松许多!”马锡道放下手里的记事本。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去看看老夫人的房间。”
对于石盗泉的要求,马锡道于情于理都没有阻拦的道理,不过他还是多嘴说了一句:“您是检察官,查看现场哪里需要争得我们的同意?顶楼已经做过现场侦察,暂时出于封锁状态。”
“你有心了。”石盗泉轻笑道。
领着财阀儿媳,两人来到别墅的顶层。
路上,赵弼浩主动提出留在楼梯间,也算是帮他们守住后路。
一推开顶层的走廊门,淡淡的腐臭味便顺着尽头的房间飘了过来。
走廊静悄悄,宛如一汪死寂的水潭。
石盗泉眉头轻皱,朝那间半敞开的卧室走去。
他发现走廊的墙壁悬挂有历代河家夫妇的照片,最初那张应该是河家在光州时先辈的遗照,而最后一张则是河道英的。
这位财阀二代的相框旁,有一道浅浅的痕迹,想来曾经也悬挂着朴妍珍的照片,只是不知何时被摘下。
“……她果然还是不喜欢我。”
眼眶有些泛红的朴妍珍,轻轻抚摸着墙上的空白,脑海里似乎回想起了曾经那段甜蜜的记忆。
记忆里,英俊潇洒的河道英总是会满足自己的各种要求;
虽然热爱钱财,但疼爱自己的母亲也没有惨死;
就连那个喜欢和自己斗劲的李莎拉,也总有几分可爱之处……
忽然,一阵冰凉让朴妍珍从回忆中猛地惊醒。
她被按在墙上,可恶又可憎的石盗泉正冷漠地脱下自己的裤袜。
仿佛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朴妍珍咬住嘴唇,主动向前倾倒。
臀瓣的冰冷感渐渐消退,她的眼角却落下晶莹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