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别栋。
穿着一身朴素居家服的文东恩刚放下电话,就听到身旁的成美兰焦急问道:
“东恩姐检察官现在怎么样?那些坏蛋有没有欺负他?!”
“镇定些。”轻轻抓起女孩冰凉的小手,文东恩柔声道:“他说自己没事,让我们不要担心……”
其实在电话里,她听出石盗泉状态不甚理想,想来也是,任谁被强制审讯近五个小时,也会精神萎靡。
但成美兰性格直率,做事总是风风火火的。她担心若是如实相告,这小妮子便要立刻去找她那荣毅才叔叔哭诉,索性讲些好话,将她稳住。
“美兰,他吩咐的那件事进展如何?”简单说了两句,文东恩很快便问起正事。
成美兰从检察厅火速赶回天空之城,除了给文东恩带来石盗泉的几句吩咐,便陪着她守在电话旁,一步不离。
既然两边已经顺利取得联系,稍稍安心的文东恩立刻问起石盗泉的布置。
“嗯嗯,我已经按照检察官的要求,让那位徐组长来别栋茶室,等下见到他,就拜托对方去联系那位尹珉瑛女士……”
听了成美兰的话,文东恩清冷眼眸里泛起一丝疑惑,却只是按在心中,没有流露出来。
“朴珺京那边,我看还是私下接触一下比较好,总归是因为这个女人闹出的乱子。”文东恩思索道。
“可是……”小秘书有些犹豫,石盗泉嘱托过自己,不要主动联络朴珺京和张太春检察官。
知道这女孩总是把石盗泉的要求视作第一位,文东恩柔声道:“我来出面,就算闹得不愉快,也可以借此确定对方的态度。”
她话音温柔,美眸却格外坚定。
“那就……”成美兰只得诺诺点头,两人独处时,她总是习惯依赖这个外表清冷,内心柔软的女子。
“没关系,我会处理好的。”
正当文东恩还要多宽慰两句时,突然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
她们是在石盗泉的卧室密谈。
自从搬来天空之城,自家男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让赵弼浩刑警来一趟,具体做什么,文东恩以前没过问,如今却晓得,是做防窃听工作。
石盗泉的床头柜里除了警用的防窃听探测设备,还存有一台信号干扰器。
虽然不知道自家男人怎得会未卜先知般暗中做着这些准备,但如今确实派上了用场。
方才挂断电话的同时,文东恩已经将干扰器启动。
听到敲门声,她便示意成美兰先不要开口,自己上前询问起来。
“文小姐,是大管家让我来通报一声,李诱墨身体有恙,今天怕是不能来这边了……”
门外的女佣有些奇怪,平日里教养极好的文东恩小姐,今日怎么隔着门问起话来?
虽然疑惑,但当文东恩问起来意,她还是还是一五一十传话。
“……李诱墨生病了?”门后,文东恩柳眉微皱,立刻细细追问。
“她是在打扫书房的时候晕倒的,听说是发烧晕厥过去,已经回佣人房休息。”
‘书房?’
文东恩目光一动,她知道这女孩心思深厚,心中顿时生出狐疑,追问更多细节。
当得知李诱墨是独自一人在打扫书房时晕过去,还弄乱了石峻节的书桌……
“我这边有些红参,你帮我送给李诱墨,让她身体好些就来见我!”
说话间,紧闭的房门打开一道缝,白皙细腻的纤手从中探出,将针织布袋装裹的红参递给女佣。
“啊,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女佣很是吃惊,连连道谢。
红参在朝鲜王朝是王室独享的珍品,到了现代,虽然没了旧时的条条框框约束,但其本身的稀缺属性与药用价值,依旧使得底层百姓甚少能够食用。
像文东恩这样愿意给女佣送红参的主人家,女佣也只是听闻,现在亲眼目睹,愈发感慨文小姐人美心善。
“东恩姐,出什么事了吗?”
等若有所思的文东恩回到卧室,立刻被成美兰追问起来。
方才那些红参是石盗泉买来给她滋补用的,自家男人体格特异,恢复速度惊人,反倒是她这个女儿身常常吃受不起……
将泛起的甜蜜和思念压在心底,文东恩摇头,轻柔道:“有个经常碰面的佣人生病了,我拿些滋补品让人送去。”
“这样啊……”成美兰懵懵懂懂地点头。
对于李诱墨,她虽然知道此女的存在,却不清楚这女人还肩负着帮助石盗泉打探情报的任务。
文东恩不打算细讲,柔声道:“算算时间,徐警官也该到了,你收拾收拾,去茶室见他吧。”
“嗯。”
支走成美兰,她回身来到床头柜,犹豫片刻,取出内里存放的匿名手机,按照石盗泉曾经教导过的,拨通某个特定号码。
“……是我文东恩,他有事需要你做!很紧急!”听着对面那个人不问有缘,沉沉应声,文东恩提在胸口的心终于安定少许。
取出电话卡,拆卸电池,将使用过的匿名手机用冷水冲泡一遍,装进深色塑料袋,再和生活垃圾装在一起,神色如常的交给女佣。
当文东恩做完这一切,就听到出门倒垃圾的女佣回来后,主动汇报道:“文小姐,茶室那边有客人拜访。”
“我知道了。”
目光在这名陌生女佣身上稍作停顿,文东恩没有将警惕表露在外,只是正常的冲泡红茶,吩咐对方送去茶室。
‘那边果然有派人盯梢……’
视线不经意般扫过窗外,那个身着保洁服饰的男人,在干净到连片树叶都没有的路上,待的时间太久了。
文东恩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冷意,她知道石盗泉素来和父亲石峻节不和。
因此,当她得知石盗泉安排成美兰在别栋约见那个叫做徐道哲的警察时,就明悟一点——成美兰是幌子。
‘徐道哲不可信,主家那边也有问题……’
刚才那个面生的女佣给茶室端茶时,花费的时间也比往常久了太多。
一切种种,都令文东恩愈发警觉。
她虽然没有获得准确情报,但本能的开始怀疑石峻节有问题。
‘看来此人果真如石盗泉所说,像母亲那般冷血自私……’
正因为文东恩有一个轻易出卖女儿的卑劣母亲,才不会被所谓的亲情迷惑,第一时间便起了疑心。
‘石盗泉没有主动提醒美兰,其一是担心这孩子演技太差……’
成美兰素来天真烂漫,说出实情,反而没有现在这般自然。
‘其二则是……他知道我会怎么做!’
文东恩嘴角泛起一抹甜蜜的笑容,那是被认可,被信赖而产生的爱意。
“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的!”女人眼神坚定,心中自语。
……
“大人,果然如您所料,那边在联络警方的人!”
石家主楼,书房。
大管家毕恭毕敬,如实汇报道:“成小姐在茶室会见的人叫徐道哲,根据情报,他前不久才调到南部警署担任缉毒组的副组长,据说是警察本部直接调派过去的。”
“哼,把希望寄托在女人身上,这小子还是太幼稚了!”放下手中的报纸,石峻节一开口就冲淡了他身上的文雅气息。
“地检那边若是放着不管,少爷有很大概率入狱……”大管家有些犹豫。
“怎么,觉得我太绝情了?”
石峻节眉头一挑,说话时,那双精明的眸子直盯着管家。
“不……不敢!”大管家背脊一凉,低下头连道不是。
“哼,不敢……?”石峻节露出冷笑,看来这个老家伙在府上呆久了,都生出些不应有的想法。
“失去掌控的棋子,就算握在手里,也只会平添麻烦。”石峻节漠然道。
就算石盗泉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那又如何?
自从这小子成为检察官就渐渐失控,此前不顾自己的命令,执意调查金钟昶就令他心生厌恶,如今有机会拿他换取更大利益,为何要拒绝?!
石峻节问道:“那边同意了吗?”
“明会长没有拒绝您的要求,但给出的态度不太明确……”大管家低声道。
“废物!竟然没拿到确切答复就来找我!”
石峻节徒然暴怒,拧起手中的报纸,如同训尺一般重重抽在大管家的脸颊。
“啪——!!”
不敢躲闪的大管家生生受了一记,只觉得眼冒金星,痛得全身发冷汗,连忙跪在地上,颤声道:“是我无能,请大人原谅……!”
“该死的蠢货!”石峻节抬脚又踹在管家身上,怒道:“我只不过是要了一个大使身份,他凭什么不答应?!”
“明,明会长的代表说……”大管家被踹得四肢朝天,却顾不上酸痛,急忙重新跪在石峻节面前,迅速说道:“除了美国,都由您挑选!”
“除了美国?”
石峻节气笑,他大费周章,甚至出卖自己儿子,为了什么?就为了去欧洲养老吗?
“你真是蠢如驴!”
被怒骂的大管家只能低头受着羞辱,直到石峻节气焰稍稍消退,才颤巍巍开口道:
“大人,明会长那边应该猜到您想要去美国当大使,现在只是讨价还价……”
重新坐下的石峻节冷笑道:“我当然知道姓明的想做什么,不就是觉得那小子已经被崔仲勋拿住,没了威胁,打算翻脸不认账吗?”
为何要紧急逮捕石盗泉,他石峻节心知肚明,主导此事的明会长明仁柱,又怎么会不明白?!
“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喉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只是谋个官身,幕后这帮人却推三阻四……西八!”
低骂一声,石峻节渐渐恢复理智,皱眉道:“还不起来?”
“是,是……”大管家这才从地上爬起,弯着腰,问道:“大人,明会长素来多变,如果任由他们炮制石检察官,恐怕难以达成您的目标啊。”
“哼,明仁柱就算是条眼镜王蛇,这次我捏着他的七寸,由不得他!”
石峻节很是自得地嗤笑一声。
“多亏我那个宝贝儿子,成功把金钟昶拉下马,否则哪有今天这桩美事?”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石峻节淡淡道:“姓明的当我不知道他为了那个巴宇基金上市,已经被抽干流动资金,如果上市计划失败,不要说这些年攒下的财富,怕是连全家性命都要不保……!”
大管家低声应道:“明仁集团这次拿出了三千亿的天量资金,各方又通过海外汇入两千亿,只要基金顺利上市,拿到养老基金投资许可,不出五年就能拿到上万亿的回报,明会长绝不敢中途而废!”
他说得这些,石峻节当然了如指掌。
如果不是知道明仁柱为了此事,押上了身家性命,他怎么敢借此要挟,让对方背后的大人物给自己安排驻美的大使职务?
“说起来,还要多谢石盗泉。”
石峻节那张老迈的脸颊浮现一抹嗤笑,“如果金钟昶还在位,明仁柱就可以继续用釜山银行输血,哪里会求到我头上?”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釜山银行随着金钟昶的倒台,已经成了烫手山芋。
明仁柱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敢在这时候被媒体咬住。
这家伙又是放贷起家,素来习惯钱滚钱。
为了推动投资基金顺利上市,地下钱庄,墨西哥毐枭,意大利黑手党……明仁柱几乎是什么钱都要,就指望基金上市,一波赚取滔天财富,从此在汝矣岛有一席之地。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堂堂金融监督院的院长会被普普通通的地检检察官拉下马。
没有金钟昶的掩护,明仁柱资金缺口便无法遮掩,尤其是当下釜山银行被许多人盯着,他更需要撇清关系,免得引火烧身。
可上市运作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他说停就能停。
地下钱庄还能卖两分薄面,海外那帮穷凶极恶之徒的脏钱,晚一天都要见血!
“若非如此,他明仁柱怎么会打河家的主意?”石峻节一语捅破天机。
河家老太为什么会暴毙?
还不是因为意外丧子之后,河家的集团财富继承出了问题。
恰好,与河家关系亲近的地检长尹文衍又是个爱惜羽毛的,相好的季楚玉一死,竟不愿为河家出头,欲要明哲保身!
“我已经安排安尚久出动,只要把那个朴妍珍控制在手里,明仁柱就必须就范!”
老脸泛起一抹贪婪,石峻节冷冷道:“只要他还想吞下河家遗产,我这关躲不掉的!”
说罢,他又想起另一件事,皱眉叮嘱大管家。
“多安排些人手,除去盯住徐道哲的,再暗中查一查那个叫朴珺京的女人,她出现的时机太恰当……若是此人有问题,让安尚久动手处理干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