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兩個都是瘦瘦巴巴的,臉上與手上滿是被歲月摧殘過的溝壑,皮膚也是皺巴巴充斥著暗淡的老人斑點。
他們戴著農夫的破草帽,沒被精心修剪過的胡須,渾濁的雙眼,臉上是一副淳樸的笑容。他們一見到湯米,便像見到了金主似的將手連忙往身上擦了擦,激動且卑微的伸出雙手,與湯米握了握,接著便咧嘴露出一口發黃的殘缺不全的牙齒傻笑。
湯米想向他們介紹我,但我示意不必了,便讓他們做起了自我介紹。
他們是三兄弟,就稱之為舒伯三兄弟好了,他們姓舒伯,是三位退休的伐木工,如今在鄉下務農,據說他們為了驅趕森林裡的猛獸,曾做過一段時間獵人。
他們最年輕的一個,也是唯一長得胖的一個,叫“喬”,喬是他們中最年輕的一個,但年紀至少也有五十多歲了,看上去身體硬朗,此前曾在屠宰場工作。
老二是個精瘦的近六十歲的老人,背有些佝僂,卻是三人中長得最高的,名字叫“肖”。
至於老大,老大“卓”實在不怎麽起眼,他既沒有高大的身材,也沒有強壯的身軀,且還是三兄弟中年齡最大的一個,估計至少得有六十五歲到七十歲的樣子,在他嘴裡幾乎沒剩下幾顆牙齒了,他很喜歡抽自己卷製的煙。
他們自述,他們來自一座偏遠地區的農場,之所以到了晚年,還要接下這出殺人的買賣,都是源於他們那毫無出息且道德敗壞的子女,他們不得不自己掙得一筆賞金來安度晚年,否則他們很可能買不起棺材。
但,只要完成了這筆買賣,他們就能得到豐厚的報酬,那些報酬足夠他們度過一個愉快的晚年了。
湯米極力的向我誇讚這年老的三兄弟,稱他們槍法很好,且下手夠狠,對此我秉持懷疑態度,我甚至懷疑他們是否拿得住槍,尤其是卓.舒伯,他是最年老的一個,他在卷煙草的時候,手都在不住的顫抖,看著弱不禁風,又怎麽能夠開槍殺人呢?
老二肖.舒伯也是,這樣一個滿臉和善,動不動就點頭鞠躬的一個人,如何能夠殺人?唯一看著還算靠譜的,大概只有老三肖.舒伯了,屠夫一般都下得去手,只要把殺人當成平常屠宰的牛羊就行。
他們真能做好這筆買賣?
我忍不住搖頭。
湯米卻說,接下來我只需看這三兄弟表演就好了,並表示他們絕不會令我失望,讓我拭目以待,我不置可否的聳了聳眉,面無表情,那意思很明確,我需要他用實際行動證明。
三天后的深夜,一間煙霧繚繞的紛亂地下賭場內,哈爾登.懷特看著自己手上的牌,當即忍不住破口大罵,又輸了!該死的,今晚究竟是倒了什麽霉?!接二連三的輸,就沒贏過一把,真夠邪門的!他盯著坐在他正對面的那個贏家,那是一副生面孔,是一個他從未在賭場見過的年輕人,那位年輕人在短短兩小時內,便已經賺得盆滿缽滿,從他身上贏走了不少錢!
那年輕人一直用挑釁的眼神與言語看他,迫使他不斷加注,不斷輸錢,就如同中了魔咒那樣,他在心裡怒吼:“讓我贏一把,就一把!”
然而,他總是輸,輸了個精光,這時候,他便開始想著如何將眼前這個陌生的年輕人給乾掉,這間賭場本來就是他開的,敢從他手上贏錢,還想就這麽輕易的一走了之?
於是,當年輕人去盥洗室的工夫,哈爾登便惡狠狠的示意讓自己的兩個保鏢跟上去,給那個年輕人一點顏色瞧瞧,他盯著兩個保鏢緊跟那個年輕人離開自己的視野,接著他便感覺自己腦袋上似乎頂了個什麽堅硬的物件,隨即在人群中,一個老頭探出頭來看向了他手中的牌,露出一口殘缺不全的牙齒,大喊道:“噢!哈爾登,你拿到了一副好牌,真替你感到高興!”
哈爾登.懷特聞言,雖然對老頭喊出他的名字感到有些奇怪,但還是下意識便得意的把頭往後一仰,說道:“那是當然!”
砰!在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在話音剛落下的時候,緊跟著一聲沉悶的槍響,哈爾登便一下子被子彈整個釘死在了牌桌上,他腦袋瞬間破了個大洞,鮮血在綠色牌桌上如一隻紅色的蜘蛛那般延伸出去,至死手上還拿著那副“好牌”。
老人丟下槍,滿臉若無其事的樣子,混進人群就跑了。
黎明,西裡士.懷特剛結束一場豪華宴會,這個晚上他看上了宴會上的一個美麗的女人,那女人擁有一雙特別的眼睛,嫵媚的像一隻妖豔的貓,他盤算著如何才能得到她,但這一晚上他可沒少吃東西,他吃的實在太撐了,肚子漲得就像一個橡膠氣球那樣,他不得不去馬桶上酣暢淋漓的排泄一下子了!
西裡士.懷特滿臉舒坦的坐上馬桶,那馬桶被他的體重壓得吱吱作響,他為了將勁用在下半身,不由得將一張肥胖浮腫的臉憋得通紅,隨後,他感覺到自己“一瀉千裡”了!他臉上露出了憨傻的笑容,似乎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暢快,但四周堆積的惡臭與莫名的煙草味,卻不得不讓他選擇打開窗戶透透風。
窗外冰冷的風吹進來,他不禁打了個寒戰。他絕不會想到此時此刻,槍管已從窗外伸了進來,就像一根細長的黑色的魔鬼的食指。
當這根“食指”觸碰到他的腦袋,一聲悶響過後,西裡士便順勢倒在了地上。
清晨,天剛蒙蒙亮,住在一座豪華宅邸內的安迪.懷特,被屋外一陣嘈雜的砍伐樹木的聲音驚醒,尤其是當樹木倒塌時發出的那種挫骨聲,一下便將他從美夢中撈起。他揉了揉臉,暗自怒罵了一聲,不耐煩的將趴在自己身上那個昨晚與他纏綿不休的女人推到一旁,旋即罵罵咧咧的穿著一身睡衣,便急匆匆的下樓,出門。
他來到院子,當即看見了那個攪擾他美夢的罪魁禍首,更令他怒不可遏的是,那個蠢貨砍伐的還是他花高價買回來的那棵名貴橄欖樹!這愚蠢的老家夥,難道他不清楚這是誰的地盤?難道他沒聽說過懷特家族的大名麽?!
安迪冷眼盯著那個身材強壯的老家夥,已經開始在腦中想象著待會這個與父親年齡相當的老家夥給自己跪地求饒,舔自己靴子的情景了,他想著自己必須狠狠羞辱這個老家夥!
安迪一邊這麽想著,一邊衝那個強壯的老人喊道:“喂,你這蠢貨,快給我停下,給我過來!”
正用斧頭伐木的老人聽到他的喊話,便聽話的老老實實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拿著斧頭傻愣愣走了過來,他來到安迪面前,問他:“先生,您是在叫我麽?”
“除了你還能有誰呢?!你這該死的蠢貨,看看你乾的好事吧!你可知你剛才劈倒的那棵橄欖樹,價值兩個金聖碎!你可知那棵東方樟樹是我花重金弄來了!還有那株不起眼的紅葉楓,它至少值一枚金圓!聽清楚,是金圓!”安迪衝他怒吼道。
男人露出一臉憨傻的表情,撓著頭說:“抱歉,先生,我不知道它們這麽值錢,我做這一切只是為了找到我那隻失蹤的貓。我懷疑它躲進樹洞裡去了。”
“什麽……貓?啊!你這蠢貨,你為了找一隻該死的貓,就敢毀壞我的園林?”安迪氣憤極了,難以置信的道。
“先生,所以,您看見我的貓了麽?”
安迪怒極反笑的道:“哈哈,貓?去你媽的吧!你現在最好用屁股想想,你該如何賠償我的損失!”
“好的,先生,我得繼續找我的貓了。”
男人說道,又拿著斧頭走回去接著砍。
安迪憤怒的臉色都變了,他還從沒見過如此不可理喻的一個人,他大喊著“喂喂”的大步走上去,一把揪住了老男人的領子,厲聲道:“你這老雜種!你究竟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你最好給老子聽清楚……你得賠償我的損!失!”
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安迪幾乎是咬牙切齒的,一字一頓的怒吼,他全然不顧自己平時精心維護的形象,以及飛濺的唾液。他狂亂的對著那與他父親年齡相當的老男人一頓辱罵、唾棄,恨不得發泄出心中所有的怒火。
至於後者,此刻卻表現得平靜得多,他看著眼前這個道貌岸然的小子,聽完他對自己的一通謾罵,最後他才好像眼前一亮發現了什麽似的說道:“咦,是我的貓,原來它在那!”
“什麽貓?!”安迪一想到男人為了尋找一隻貓,便砍伐了他培植多年的樹木,又想到這一切是拜那隻貓所賜,便瞬間將怒火轉移到了那隻貓身上!他發誓一定要當著男人的面,狠狠掐死那隻該死的貓!
於是他扭過頭,試圖見到那隻貓的身影,可面前什麽都沒有,他覺得自己受了欺騙,就在這時候,男人又說:“它就躲在你面前的樹洞!”
那樹洞黑漆漆的,可真能大的,完全可以伸進去一個腦袋,安迪把手伸進去, 沒摸著什麽貓,他便把頭伸了進去,試圖確定那隻貓的所在位置,殊不知這個時候,先前還表現得老實巴交幾近憨傻的男人,早已高高地舉起了手中的斧頭。
“你這老雜種,你敢……”
安迪根本沒在樹洞裡發現什麽貓,他頓時明白自己被人徹底的蒙騙了,被人狠狠擺了一道!然而,他沒機會再把頭伸出來了,他隻覺得似乎有道冰冷且鋒利的風拂過自己的脖頸,接著,便覺得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
他的腦袋留在樹洞裡,像一個肮髒的黏上了毛發與汙血和鋸末的“混球”,他的身體倒在樹下,竟還能微微的顫動,那斷開的脖頸處不斷吐出粘稠的濃血,彷如一頭詭異的失首惡獸。
斧頭落下,飛濺起來的卻是斑斑點點的血跡,男人伸手抹了抹臉上的鮮血,湊在鼻子前聞了聞,旋即皺起了眉頭,似乎這血液比他屠宰過的所有動物的鮮血都要腥臭難聞得多。
接著,他順勢把斧頭砍進那具無首之身,隨揚長而去,背影就像一位剛宰殺掉一頭牲畜的屠夫,走得是那樣隨性,那樣自然。
我和湯米站在遠處直發怔,像這樣的場面對我們而言可不算多見,比起自詡精通獵殺技巧的我來說,我更願意承認這三位相貌平平甚至弱不禁風的鄉下老人,才是真正殺人的好手。
他們做事太乾脆了,殺人對他們而言平淡的不可思議,他們人畜無害的外表,又恰好是絕佳的偽裝,我在想,如果他們的目標是我,我又該如何應對?一想到這裡,我便感到脊背發涼,從心底裡升起一股子難以言說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