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了?虞归晚口中反复咀嚼这二字,脑中仍是不敢相信,复又向汀烟确认道:“傻了是什么意思?”
汀烟一叹,也知这事听着颇有些不可思议,只道:“据发现的人说,她一身衣裳皆是完好,可整个人只知道痴痴傻傻的笑着,问什么都不接话,除了傻乐以外,便只能急着崔郎君的名讳。”
这般情形下,还能记着崔砚,容昭对他确实也用情颇深。
到底是自己的母家,虞归晚不由得多想了一层,一个人绝不会是忽然傻掉的,要么是装的,要么,便是被人暗害,遭了毒手。
虞归晚抿了抿唇,便问汀烟道:“阿母可在家中?“
汀烟道:“奴婢回来时正巧遇见了郡主身边的冬云,瞧着也是要去同郡主回消息的,眼下不知还在静澜苑否。”
闻言,虞归晚当即起身,正色道:“随我去见见母亲。”
汀烟当即应声跟上。
踏进静澜苑,便见衡阳郡主正蹙眉倚在正堂之中的贵妃榻上,手中仍旧无意识捏着一幅百蝶穿花图绣着,竟是连虞归晚进来了也未发现。
“阿母。”虞归晚接连唤了好几声,才见衡阳郡主的目光转了过来,勉强笑道:“香香来了。”
“嗯。”虞归晚轻身至衡阳郡主身边坐下,柔声道:“容昭的事儿,想必母亲已经知晓了?”
衡阳郡主微微颔首,眉眼间依旧是一副忧虑之色:“容昭出事之前,是从崔家跑出去的。
无论先前是谁的错,可容昭眼下变成了个傻子,太后和圣上必会向崔家追责。
虞归晚来之前,她早已令田嬷嬷去崔家打探消息,如今只等着回话了。
见衡阳郡主情绪有些低迷,虞归晚抿了抿唇才微微抬眸,目光与衡阳郡主相对,轻声道:“阿母,你相信一个正常的人,会忽然无缘无故便傻么?”
衡阳郡主眯了眯眸子,会意道:“你是说……”
虞归晚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若是她衣衫不整,发髻凌乱,还可说是因为瞧见什么不该看的,自个儿吓傻了。”
“可她偏偏衣衫整洁,就连发髻也是一丝不苟,阿母,您相信这件事是个意外么?”
衡阳郡主目光一动,问虞归晚道:“听你的意思,是有所怀疑?”
虞归晚摇头:“眼下不过是猜测罢了,实在是近来有些事,都颇为蹊跷。”
说罢,她才又将卿?以及崔家那女子的事儿同衡阳郡主说了。
正巧此时,田嬷嬷白着一张脸匆匆从外面而回,衡阳郡主一时也顾不得许多,连忙站起身,对田嬷嬷问道:“如何?”
田嬷嬷不动声色地将内室中的婢子都屏退下去,才上前两步跪在衡阳郡主面前:“郡主,出事儿了。”
“老奴赶到崔家时,正巧瞅见了宫中下来的人,老奴便没敢进去,寻了个僻静处远远看着。”
“那宫中来的公公和嬷嬷都气势汹汹,进了崔家没多久,便将老爷,少爷,以及郎君,尽数带回宫中。”
“老奴心慌极了,片刻都不敢耽搁,连忙就跑了出来。”
虞归晚皱眉,目光一动,拉了嬷嬷仔细问道:“只有外祖父,舅舅和表哥么?可有瞧见一个同我一般年纪,长相也颇为相似的女子?”
田嬷嬷摇摇头,极为肯定道:“并无。”
见虞归晚似有所想,田嬷嬷小心问道:“女郎这意思,是...“
虞归晚扭头,拉着田嬷嬷正色道:“嬷嬷,劳您再去崔家走一趟,告诉舅母,定要将那女子看住,我估摸着,她或许知道些什么。”
田嬷嬷闻言,有些怔然地望着衡阳郡主,却听她急道:“看我做什么,快去呀。”
闻言,田嬷嬷连忙“诶”了一身,搓了搓手便急匆匆又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京中一处毫不起眼的别院中。
“真是废物!”宽大的衣袖在空中划过,一双大学狠狠扇在一个黑衣人的面上,将他打的头一歪。
那人连忙跪倒在地:“主子,还请主子恕罪,属下不是故意的。”
说罢,他狠狠在地上磕着头,不一会儿,地板上便被染上几丝血迹。
这时,一旁的青衣男子抬眸瞧了他一眼,罕见地出口劝道:“主子,离歌既已做下此事,只怕再来责罚也是无用,反而叫您损失了一名干将。”
“本王做事,需要你来教么?”那人轻飘飘睨了出声的人一眼,声若敲金击玉:“若非如此,他现在早就见了阎王爷了。”
“本王早就说过,不要在京中下手,也千万别挑权势人家的女郎,万万要低调行事,呵??,你们倒好,竟是连容昭郡主也敢绑了带过来。”
那人懒懒倚在椅背上,一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茶盏,忽而将茶盖一叩,冷声道:“告诉下面的人,这些时候都不准给本王轻举妄动,谁要是干惹出事来,看本王不将他们剁成肉泥喂狗!”
“是!”离歌瑟缩一下,连声应下。
好容易保下一条命,已是万幸,自然不敢再惹了主子不快。
“行了,本王不能离开太久,这边的事儿,幼明你且看着办吧。”
说罢,那人便轻轻一挥衣袖,转身往外走去。
内室中,钟幼明同离歌皆是恭敬垂首,低首送那人远去。
待彻底不见那人踪影后,钟幼明才横跨一步,伸手对离歌道:“起来吧。”
离歌眸色一动,垂下眼眸:“方才,多谢你为我说话。”
他避开钟幼明的手,轻轻站直身子。
钟幼明也不在意,只扯了扯唇角,半真半假道:“跟在主子身边,一个不慎便掉了脑袋。”
“今日的你,或许便是明日的我,若你真心要谢我,待下回我在你这个处境上的时候,能替我说上几句好话,便算是报答我了。”
说罢,他微微一笑,转身出了内室。
至别院门口,钟幼明左右瞧了瞧,见无人注意他,才领着小厮不急不慌地在官道上走着。
青珩小心打量了一眼钟幼明的眼色,见他心情尚好,才斟酌着开口道:“郎君,今日怎得不坐车回府?”
钟幼明微微一笑:“坐车,便少了许多趣味。”
他没有言明的意思,青珩也不敢再问,只乖乖跟在钟幼明身后,却见他越走越偏,最后竟走进一个死胡同。
刚至转角处,钟幼明便侧身一躲,一张脸沉寂的吓人,青珩一怔,这才明白过来,竟是有人在跟踪他们。
果然,约莫几息的功夫,便见一嫣红色长裙出现在视线内,钟幼明当即伸手一拽,飞快将人捂了嘴摁在墙上。
那女子显然被他吓得不轻,一双杏眸瞪得极大,其中尽是惶恐之意。
见状,钟幼明轻轻低笑一声,凑近她耳边道:“跟踪我?阿姊。”
钟令嘉本是蒙了面纱,眼下被钟幼明抓住,想也不想,当即便要挣开他的手往外跑。
却见钟幼明伸出手在她周身几处穴道一点,整个人登时便无法动弹。
钟幼明满意一笑,长臂一揽就将人圈进怀中,转身朝身后跟着的钟府车驾走去。
大街上虽是有人瞧见这一幕,却也只当做是如胶似漆的小夫妻,倒也无人管闲事。
钟令嘉倒是想大声呼救,只可惜便是憋得小脸通红也喊不出半点声音。
上了马车后,钟幼明温柔将钟令嘉放至车厢中,才笑吟吟地解开钟令嘉的哑穴,柔声道:“告诉我,这些天来,阿姊都瞧见了什么?”
他不是不知道钟令嘉在跟着她,既然她想看,那自己成全了她又有何妨。
只是他没想到,钟令嘉连这样的地方都能想法子跟了进来。
碍于他现在还不想失去这个极感兴趣的阿姊,不得不出手敲打一番。
钟令嘉憋得厉害,刚被解开穴道便不住咳嗽,可惜整个身子都动弹不得,只能恨恨坐在原地。
钟幼明无奈一笑,伸手将桌案上的茶盏斟满,递至钟令嘉唇边,才笑叹道:“阿姊怎得跟个小孩子般,叫弟弟如何是好?”
钟令嘉眸中极深地划过一抹厌恶,当即便将头扭过去不再看。
钟幼明岂会容她逃避,修长的手指稳稳捏住她下颌,迫使她转头望着自己,似笑非笑道:“怎么?阿姊是想要弟弟用嘴喂你?”
钟令嘉一怔,显然他是能干出这种事儿来的人,当即也泄了气,低下头轻轻抿了两口茶。
见状,钟幼明满意地用指腹将她唇边残存的茶水揩净:“阿姊还未告诉我,这些日子跟着我,都瞧见了什么?”
“是你害的容昭郡主!”钟令嘉恶狠狠低语。
今儿个一早,钟幼明早早就出了府门,待他再回来时,便传来了容昭郡主痴傻的消息。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鬼鬼祟祟,又不知在帮何人做事,钟令嘉有极大的把握猜测,此事就是钟幼明的手笔。
“哦?阿姊觉得,弟弟是这般狠心的人么?”钟幼明笑道。
“狠心?”钟令嘉仿佛听见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般,斜眼道:“你自己的亲妹妹,嫁给谭军那样的人,你都能眼珠子都不眨,这些日子以来,谭氏日日在府中以泪洗面,也不见你前去问候一二。”
“就你这般的人,也能称得上很不狠心?”
闻言,钟幼明颇为遗憾道:“阿姊,我都同你说了多少次了,谭氏和钟幼安,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摊摊手:“当然,钟俊浩也是,只是阿姊,有一点你是说对了。”
“我这般心狠手辣的人,自然是什么都做得出。”
“容昭一事,的确是我做的,只可惜,阿姊你有证据么?”
“便是你现在就去大街上嚷嚷,说是我钟幼明将容昭毒杀了,你认为有几个人会信你?”
“届时,小弟再以痴傻的名义,将你一辈子圈禁起来,可好?”
钟幼明黝黑的眸子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快意的事情,他忍不住伸出指尖,在钟令嘉面上缓缓滑动:“容昭呐,要怪只能怪,她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