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街上燈火全部亮起。
廣陵郡的人好似被什麽東西附體了一般,行為舉止同下午判若兩人。
仿佛此刻的他們,才是真實的,下午則被什麽東西控制住了一樣。
原本還刻意躲著,用審視的詭異目光注視柳應屹的人們,此刻將他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目光熾熱。
若不是變作迷你猴的大白餓死鬼投胎吃相過於駭人,此刻怕是已經有人拜倒在柳應屹身前哭喊著請求拜師了。
注意到眾人在天黑後才有此變化的柳應屹將目光投在街道上,心中揣測,‘真是個有趣的地方,不知道那個麻煩什麽時候才能過來給我答案呢。’
忽聞樓下傳來一陣十分好聽的曲樂聲,好奇之下喚了一聲,“掌櫃的!”
聞聲,掌櫃的從人群中擠出來,諂媚道:“小真人,有何吩咐?”
“這是什麽曲子,如此悅耳?”
掌櫃答:“回小真人的話,您此時聽到的小曲,是咱們本地有名的廣陵清曲,以琵琶、弦子、月琴、檀板等多種樂器合動而歌的,您要是喜歡聽,小人這就叫他們上來給小真人再唱上幾曲?”
柳應屹扭頭望向樓下,注視街道,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見自己的提議沒有被采納,本著第一個搭上話,想要討一道保佑發財符篆原則的老板。
鍥而不舍繼續討柳應屹歡心道:“小真人若是不喜歡清曲,我們酒樓還有彈詞和提線木偶戲,都非常精彩!小真人要不要……”
不待掌櫃說完,樓下一陣喧鬧聲打斷了他的介紹。
“哈哈哈…聽聞有三清觀的小真人在此做客,不知老朽是否有幸得見一面?”
未見人,但中氣十足的爽朗笑聲已經從樓下傳了上來。
柳應屹心中一喜,‘麻煩來了!’
掌櫃則望向被兩排家丁分開的通道,快步相迎賠笑道:“李員外,有失遠迎,來之前怎麽不提前告知在下一聲。”
畢竟是開門做生意的,一個是可能賜予自己發財符篆的小真人,一個是經常照顧自己的真財主,兩邊都不好得罪。
注意力全在柳應屹身上的李員外哪裡還有心情理會掌櫃,敷衍應承一下。
三步並做一步,臉上諂媚笑容比之掌櫃過猶不及,上前陪笑道:“小真人,失迎失迎,真是老朽的過失。”
說著,又十分懊悔的拍了拍腦門,“您瞧瞧,忘了自我介紹,老朽叫李有勝,在本地也算頗有家資。
年輕時就曾許下宏願,有朝一日能拜入三清觀,哪怕做個掃地童子也行。
卻不想這一晃五十多年過去,老朽已年過半百,眼看要入土了也沒有機會遇到一個三清觀真人,以嘗我願。
卻不想今日有幸得知小真人到此,起初我還不信,還是經人反覆告知,老朽這才抱著試試看的態度來此。
沒想到,真是三清觀的小真人!”
柳應屹將李有勝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與周遭民眾對比鮮明的華綢錦衣,一雙手恨不得生二十根手指。
金玉璀璨,戴滿了黃金寶石戒指。
柳應屹心中有些好笑,調侃道:“這麽說…李員外是想我薦你做個掃地童子?不過我看李員外這個身子骨,好像掃不動我三清觀的地。”
被當眾噎了一句,李有勝老臉多少有些掛不住,但怎麽說這也是三清觀的人,且自己是抱著求人的目的來的。
乾咳兩聲掩飾尷尬,方才說明來意,“小真人說笑了,老朽這把年紀早就不奢望那些了。
只是這膝下育有一女,芳齡十四,先前也曾帶她去別州詢過小真人類似的仙人,妄圖求個仙緣。
怎奈苦尋幾年無果,小女也到了待嫁年齡,這不才給小女安排了門婚事。
若是小真人早些時日來……”
柳應屹並不覺得這是他真正的來意,於是佯裝為難,“這…我恐怕做不了主,我三清觀有規矩,只有獲得道號的人才有資格收徒。
但如你所見,我修為還沒到獲得道號那個層次,所以抱歉,我幫不了你。”
都說人老成精,黃土過膝的李有勝哪裡看不出來柳應屹的假意推辭。
於是退而求其次道出真正來意,“小真人誤會了,老朽怎敢如此奢求。
倒是小女一會便要出嫁,缺個證婚人,娘家又遠,湊巧得知小真人在此,故而厚著臉皮前來,不知道小真人可否?”
‘來了!’柳應屹心中暗道一聲。
“喔?這恐怕不太合適吧?雖然我自幼在三清觀長大,不是很懂你們這裡的規矩。但這證婚人……據我了解,似乎應該由李員外這樣受人愛戴的老者來當才最好不過,不知我說的對不對呢?李員外!”柳應屹笑道。
雖然很想知道這個李員外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麽藥, 但也不想就這麽輕易答應他的要求。
更遑論目前狀況讓柳應屹心底生出一股比下午入城時更加詭異的感覺。
“照常理,小真人說的沒錯,但如今小真人在此,老朽又怎敢自認是此地最受人愛戴的人呢?”說完,轉身環視一圈,其意不言自明。
“是啊小真人,李員外說的沒錯!”
“小真人,李員外拳拳誠意相邀,你就答應了吧!”
諸如此類的聲音此起彼伏。
本就有意與李有勝接觸的柳應屹見時機成熟,便不再推辭,“既然這樣,那我就隨李員外走一趟?”
見柳應屹答應,李有勝大喜,“走一趟走一趟,小真人這邊請!”說著,擺出手勢,側身讓路。
柳應屹叫上大白,起身指了指堆滿殘羹盤子的桌子,“李員外請稍等,我先給掌櫃結帳。”但手上卻一點結帳的意思都沒有。
李有勝的眼色怎會不懂,面色一沉對掌櫃訓斥道:“不長眼的東西,小真人的銀錢也敢收?”
柳應屹瞥了李有勝一眼,“吃飯給錢,天經地義,怎能白吃人家的。”
見柳應屹發話,李有勝翻臉堪比翻書,訕笑賠著不是,“是是,小真人教訓的對。”
“算下小真人今日消費多少,晚些到我府上去支,‘順便請你喝杯喜酒。’”李有勝眼中透著警告,輕輕拍了拍掌櫃肩膀。
“是是,屆時小人一定到員外府上討杯喜酒喝。”掌櫃聲音微顫。
待李員外陪同柳應屹離開後,掌櫃擦了把冷汗,‘這下好,符沒討著,又要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