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至興處,自得其樂。
走走停停,不時駐足觀賞一番眼前美景小憩片刻。
行至山腰,突然從山澗中竄出一條斑斕巨蟒,嚇得書生丟掉了手中書卷。
“呼……”被魔心救回一條小命的柳應屹突然驚醒坐直,大口喘息。
“好奇怪的夢……”
“而且……景色也好熟悉,好像三清觀……”
低語兩句,柳應屹茫然抬頭看了看四周熟悉的場景。
空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我不是死了嗎?”
說著,趕忙低頭朝胸口望去。
若不是身上依舊穿著這件胸口破了個大洞的道袍,柳應屹甚至都要懷疑自己瘋了。
腦中回憶和蟾六戰鬥的最後畫面,這才想起來生死不知的大白。
放下思緒,連滾帶爬起身朝大白跑去。
“大白你醒醒!”撲到大白身邊,探查脖頸動脈還有波動,將它的頭抱在懷中,為它擦拭臉上血汙,焦急呼喊。
任憑呼喚,大白都只是吊著一口氣不死,並未有任何蘇醒跡象。
想到可以恢復真氣的猴酒,當即解下腰間葫蘆把大白的嘴撬開。
無論怎麽喂,酒都順著嘴角流光。
無計可施間,柳應屹忽然想起剛認識大白那會的情景。
於是連忙跑到不遠處把自己的劍拔了出來,在大白身邊用劍劈出一個可容納大白的池子。
將大白拖進去,倒酒。
酒葫蘆嘴能有多大,灌滿這五米長、三米深的池子,不說猴年馬月,大白是否還能堅持那麽久還是個未知數。
再說帶大白回去,此刻大白無法縮小。
想回去,他只能拖著大白走。
這裡距離三清山說遠不遠,但也不近。
帶著活蹦亂跳的大白,尚且走了三天。
何況此刻它暈厥如一具屍體,全靠一人發力拖著走,多花一倍時間能到都算快的。
將大白放在這裡,又恐生變故。
到時候害了大白,柳應屹這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
望著葫蘆流出的涓涓細流,柳應屹眉頭都快皺成了一根麻繩。
苦思冥想,這也不行,那也不妥。
愁眉不展之際,中央屍塔籠中傳來一道微弱嘶啞的女聲,“小道士,我能救那隻猴子,別浪費靈酒了。”
扭頭望去,只見一個臉上滿是血汙的年輕女子趴在籠邊,神態虛弱望向自己。
‘倒是把先前看到的籠子給忘了。’心中嘀咕一句,使出巽風三才步瞬間出現在籠子邊上。
隔著籠子與她對視。
小心盤問,“你是誰?為什麽會被關起來?
憑什麽救大白?
怎知我這是靈酒?為什麽說是浪費?”
“我叫薑紫菀,是兗州歸春谷弟子。”心中明白柳應屹的擔心,自報家門。
從懷中摸出一塊證明身份的腰牌推到柳應屹腳邊。
柳應屹謹慎瞥了薑紫菀一眼,用劍挑起用特殊細藤系著的腰牌,橫劍置於眼前打量。
這是一塊巴掌大小,古樸精致,由不知名木料製成。
正面歸春谷三個大字,左下角三個小字,薑紫菀。
皆由顏色鮮豔的花瓣拚湊而成。
背面篆刻九種柳應屹不認識的草藥圖案,顏色生動,栩栩如生。
正好奇這塊腰牌的奇特。
一股淡淡,混合多種草木清香的味道鑽入鼻間。
滿是血腥味的地方,突然湧出如此清香好聞的味道,不禁讓柳應屹多聞了幾下。
‘還以為是個正經的小道士,沒想到居然這麽輕浮!’始終注意柳應屹舉動的薑紫菀。
見他對自己剛從懷中掏出來的腰牌嗅個不停,臉色一沉,把他當成了一個不正經的人。
然而柳應屹下一秒的話卻讓她這個想法羞愧到無地自容。
“你這個牌子上的草木清香很好聞,我相信你是歸春谷的弟子了。”
柳應屹左手取下腰牌,右手揮劍斬斷牢籠鎖鏈。
打開牢門,彎腰將腰牌遞還,“我叫柳應屹,三清觀弟子,先前多有疑慮,還請見諒。”
薑紫菀拿回腰牌,‘看來是我誤會他了……’
轉念一想,又覺得柳應屹可能是在欲擒故縱,道貌岸然的假正經。
於是心中羞愧又瞬間變化成了鄙夷,但表面還是隱藏的很好,“這個…看你年紀輕輕,姑且叫你柳師弟。
我沒有力氣起來了,你能…能不能……”
平日裡被叫師叔也都有個小字為前綴,可謂門中最小的柳應屹,並沒有介意薑紫菀的稱呼。
十分淡然抱起薑紫菀,邊走邊說道:“隨你怎麽叫,唯獨有一點我要事先聲明。
救你完全是因為你說可以救大白,若是救不了大白。
不管你是誰,我都會讓你給大白陪葬!”
突然被抱起,心中驚呼,‘竟然如此隨意抱剛認識的女人!果真是個輕浮的人!’
可隨著柳應屹用極為平淡的語氣說出這番話。
靠在柳應屹懷裡,感受著他那顆並沒有因為嬌香在懷,而產生絲毫波瀾,依舊平穩跳動的心臟時。
薑紫菀這才幡然醒悟,一股涼意自尾骨升起,‘我竟錯的如此離譜……’
抬頭小心翼翼看了看柳應屹,神色複雜,心裡不知在想些什麽。
雖然滿身汙垢,不知被關在這裡多久的她並不香了。
走到大白身前,放下薑紫菀,“好了,剛才的問題你還沒有完全回答我。”
坐在地上的薑紫菀一怔,旋即一邊檢查著大白手臂上的傷口,一邊解釋道:“它的內髒幾乎都被外力震碎,體表都被帶有劇毒的腐蝕液侵染,目前毒素已經擴散至它的全身,若不是它身體本就強橫的不可思議,現在已經死了。”
見她只是摸一摸看一看,心中感覺她很不靠譜的柳應屹蹙眉道:“照你這麽說,毒液擴散全身,豈不是沒得救了?”
薑紫菀見柳應屹的劍微微動了一下,感覺到他的疑慮後,用手撐著身子轉向。
面對柳應屹,心裡也是有了幾分火氣。
昂首與之對視,一臉的不忿訓斥道:“我說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我是歸春谷的!!!你到底知不知道歸春谷是幹什麽的!?”
輪到柳應屹被問的一怔,搖搖頭,“不知道……”
氣的薑紫菀翻了個白眼,可柳應屹那無辜且理直氣壯並不似撒謊的模樣。
薑紫菀被氣笑了,“真是怕了你。
對內,我歸春谷自創派祖師薑烈開始,向來以岐黃醫術行走世間,治病救人,在人魔戰場專門負責治療九派傷員。
對妖魔,我們擅用奇毒,輔助九派修士獵殺妖魔於股掌之間。”
說完,對柳應屹投去一個置疑的眼神,指了指大白,“倒是你,什麽都不知道,又帶著這麽個啟靈境的妖魔。
現在你說你是三清觀的弟子,我倒有些不信了。”
想起家中那些脾氣古怪的長輩,柳應屹心中既無奈又幸福的一笑,解釋道:“家中長輩平日裡隻放我一個人在山間修煉,平時也沒什麽機會問這些,故而不知,倒是叫師姐見笑了。”
薑紫菀不依道,“行,把你的身份度牒拿出來我看看。”
柳應屹解下腰間儲物錦囊,從裡面找出度牒遞了過去。
“看不出來,居然還是天心子掌教的關門弟子。”看著柳應屹的度牒,薑紫菀打趣道。
“既然誤會已經解開,還請師姐快些救大白。”收回度牒,柳應屹催促道。
“著什麽急,把你的靈酒給我喝,等我恢復一些氣力在救也不遲。”薑紫菀沒好氣白了柳應屹一眼,伸手討要酒葫蘆。
“好。”應承一聲,柳應屹閃身到了池子上邊,把酒葫蘆拾起,交到了薑紫菀手中。
接過酒葫蘆,薑紫菀毫不客氣的咕嚕嚕灌了一大口,“好甜的猴酒!”
擦了擦嘴角,一副看敗家子的目光望向柳應屹。
指了指周圍被猴酒浸透的地面,很是惋惜,“如此珍貴的靈酒,你還真是不心疼,這一會都流出來多少了。”
柳應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只要能救大白,這些酒都沒了也沒什麽,更何況這酒本就是大白釀的。”
聞言,薑紫菀瞪大了眼睛,大為震驚,“你說這是它釀的?”
柳應屹點點頭。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薑紫菀咕嘟嘟灌著酒,好奇的問。
“我四歲那年認識的大白,現在十四年了。”柳應屹老實道。
“那你們是怎麽到這裡,還有那個可惡的蟾六你是怎麽打敗他的?”薑紫菀煉化猴酒恢復真氣,繼續問。
柳應屹就把下山後,入城和蟾六交戰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薑紫菀就這麽聽著,只是她看向柳應屹的目光,變得越發閃亮起來。
只是這閃亮的目光不似崇拜,反而更像是……看一個合格的壯丁!
自己這邊的情況,該透露的也都講的差不多了。
“說說你吧,你是怎麽被抓到這來的。”柳應屹問。
“我啊…我是逃婚出來的……”薑紫菀有些不好意思。
說完後,喝酒的動作和看向柳應屹的眼神都小心了幾分。
“逃婚?為什麽要逃婚?我看那些結婚的人,都很開心的。”柳應屹很是不解。
“這個…結婚對象不是自己的喜歡的人,自然就不想結,而且說來有些不好意思,想要娶我的那個人,還是我的堂哥,沒辦法,我只能跑了。
跑到廣陵郡的時候,我也是跟你一樣,被騙來的……
我的毒功不是很強……”薑紫菀有些尷尬的解釋,聲音越來越小。
對人族之間關系認知概念僅停留在師徒,以及對她打不過蟾六表示理解。
於是也就沒有過多糾結這個話題,繼而轉移到自己感興趣的問題上,“你說這酒無法治療大白又是怎麽一回事?”
“猴酒在靈酒圖錄中排名第八,其效溫和,口感甘甜。
是一種可以迅速恢復真氣,不可多得的靈酒。
光是你剛才浪費的那些,若是拿去跟別的修士交換,其價值買下一個廣陵郡都綽綽有余。
所以你就知道我為什麽說你是敗家子。
猴酒救不了大白,是因為它只能恢復真氣。
啟靈的妖魔只有內丹,他們沒有化形前,是無法通過依據人體經脈創造的功法來練出真氣的。”
至於拿猴酒來淬體這種在修士眼中奢侈到極致的事情,他們是想也不敢想的。
因為在關鍵交戰時刻,一口猴酒能恢復的真氣,就足以決定戰局勝敗。
所以薑紫菀並不知曉猴酒可以淬體的功效。
聽完才對猴酒的價值有了完整概念的柳應屹喃喃道:“這麽說,我這麽多年豈不是喝掉了好多廣陵郡……”
薑紫菀白了柳應屹一眼,氣鼓鼓的又喝了一大口。
這才依依不舍的把酒葫蘆還了回去,“我恢復好了,去去去,躲遠點,別打擾我救大白。”